火海焚烧, 庞大战舰化为熔炉,将附近吞噬一空。
陈绎等人匆忙赶来,见她飞身探入火中, 霎时惊震着抓着她拉回岸上。
“庄灵, 你冷静点”
“是啊神使, 大人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里面可去不得啊”
陈绎与塔锐一人拉住她一边, 牢牢堵住入口。
对面火海升腾,燃烧的热焰穿过半空, 红光冲破了半边天。
这样的火势, 根本没可能生还。
陈绎心神复杂, 见女孩通红着眼几乎失去了理智,眼神一敛, 咬牙劈在了她脖颈后。
“陈绎,你”
塔锐不敢置信, 怒极着抓紧斧头瞪他。
但神使这般模样不好相劝, 若执意让她进入火海,恐怕凶多吉少。
塔锐想了想,没再劝阻。
庄灵被带回木屋, 放回卧房静静仰躺。
看着女孩昏迷时曾紧蹙不安的眉头,陈绎蜷紧五指, 咬牙关上门。
“召集所有人,分头出去巡视”
出了这等事,矮人魔人们都动了起来, 妇孺们留在山丘看守田地,年轻体壮的魔人们则组织队伍到火海附近搜寻,顺便监视附近动静。
那人是为了魔渊出的事, 如果不是他,冲天炮火一下来,他们所有人都要埋葬火海,更重要的是,这次来的敌人太过强大,仅仅一艏战舰,就差点将魔渊打得万劫不复。
他们的实力还是太弱了,必须尽快强大起来。
魔人们心情沉重,在发现附近断气的黑衣人尸体后,气氛越发沉凝。
外头,韩昱等人被防护阵隔绝在外,沉重对视半晌,只得留下一批人守候,相互回到罪城。
城里人心惶惶,远在万里之外,塞亚临至三军,看着被神智顿失,不断发狂的数千兵士,眉头紧紧皱起。
“殿下,这些魔雾来得蹊跷,侵蚀之力也比往常更强,怕不是地底下那些”将领欲言又止。
在他跟前,朦胧魔雾几乎化为实质,潮水般淹没驻地,被接触的人群没有一个幸免,全都神情痛苦地滚倒在地上,到现在还没能清醒。
塞亚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沉着眸,“所有兵士召集起来,我要亲自检验”
“是”
三军很快集结,成千上万兵士阵列在前,其中还有不少被捆绑着发着病的人。
塞亚一个个扫视过去,随后站定在一位瘦弱兵士面前。
“抬头。”
兵士抬起头,露出一张惊颤的脸。
塞亚面沉如水,继续巡往下一个。
他气息沉厉,每经过一列,兵士们便骤然收紧一圈,接连检验十数人,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难道他不在这里
塞亚蓦然沉下眸。
驱使魔雾,侵蚀人心,是那人的惯用手段。
第一次看到他展现端倪的时候,所有人都视之为妖魔,王更是直接下令,将他圈禁不可出入。
母妃与他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把那人驱逐出王城,没想到现在那人再次挣脱牢笼,还反咬他一口。
封魔大阵困不住他,就连精心培养的死士亦难伤他分毫。
魔器的秘密,一定在他身上
塞亚陡然感到兴奋起来,盯着队列的眼眸隐藏着幽暗的光,目光如毒蛇般扫过每个人面孔。
忽地,他停在一名青年兵士面前。
“殿,殿下”兵士瑟瑟发抖。
塞亚凝视他,“让开。”
兵士赶紧退下,转而露出的,是一张灰蓝幽黯,冷冽到极致的面孔。
“找到你了。”
塞亚嘴角挂起一抹扭曲的笑。
毫无预兆地,四周空间忽然震荡起剧烈波动,无数兵士被冲击得吐血飞撞至一边,跟前相对的两道身影亦骤然颤动身影。
两人接连交手,眨眼之间,冲天魔元如怒浪翻腾,轰然震荡。
场中魔元翻腾,冲击起的劲气逼得现场形成了一道真空,所有人不敢靠近。
塞亚神色阴翳,“总算出来了,小杂种,你命倒是很长”
少年没应答,他手中阵纹如龙,接连困在左右,每出手一次,塞亚便感觉身形凝滞一分。
塞亚咬牙吐出一口淤血,踏破迷雾再次抓向对方。
可手掌刚伸出去,眼前顿时冲来一片凌厉的神识攻击,再睁眼,那人已经化为虚影,骤然消失在远处。
“追”
道道身影蓦然腾空。
然而当他们追去,那人已经化于无形,遥遥淹没在人海中。
领队愧然垂首,“殿下,那人逃至西泽国,暂时没有踪迹。”
塞亚闻言脸色一沉,手中刀刃化为碎末,咬牙切齿,“继续搜,死也要找到他尸骨”
“是”
“”
古堡外,庄灵在床上醒来,头痛欲裂地看着周围。
她怎么会在这,弟弟,对,弟弟呢
庄灵豁然翻身下床,着急地到处寻找。
没有,厅堂卧室不见踪影,就连古堡内外,地下室也没有,那场意外之后再也没有看到他,他,难道还在火海里
庄灵脚步踉跄,不敢置信地望向天边。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火海早就扑灭,天边现在仅仅残余些许红霞,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影子。
庄灵跑到事发地搜寻一通,只看到满地焦黑残骸,以及几具不明身份的尸骨,那人没有任何踪迹。
陈绎在旁沉声劝阻,“我们已经找遍整个魔渊,没有发现他留下的痕迹,现在形势不明,雇主你应该回去歇息。”
庄灵摇头,“不,不用,我再找找,他一定就在这里。”
她抿唇盲目翻着残骸,衣衫发梢,袖口裙摆,全都烧灼得焦灰狼狈,脚底被烫出了血泡都不自知。
陈绎看着她手指上的烫伤,沉着脸,“雇主,你被灼伤了,现在必须回去”
他赶到的时候女孩已经迈入火海,离火焰仅限一步之遥,若不是身份逾越,他早就想上手抹药了,可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陈绎叹了口气,劝阻不成,干脆蹲下来一起寻找。
战舰四分瓦解,将大地焚毁得狼藉焦黑,地面燃烧过后本来就还没恢复平静,如今到处都是战火残留下的通红铁块。
他双腿本来就有疾,如今站在滚烫的残骸中更显迟滞,时不时就要碰到炭火,其余人自然也不好受。
庄灵清醒之后理智回笼些许,看到大家任劳任怨一起寻找,顿时过意不去,“你们先回去吧,不用呆在这里。”
刚才她已经感应过,魔渊被防御阵笼罩,附近并没有陌生人气息,暂时还算安全。
而且这阵法,应该是那人布置的。
庄灵想到这莫名又觉得有点安慰,能布置出这等阵法,他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她不甚确定地想着,垂下头继续寻找,可接连找了一夜,根本一无所获。
“大人,您休息一下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
“是啊,您的手再不敷药,以后会留下遗患。”
魔人们纷纷劝阻。
庄灵看着他们关心的面庞,摇摇头,“没事,我会处理的,这两天辛苦你们了,大家先去歇息。”
“我真的没事,你们回去吧。”
看到众人离去,庄灵关上门,对着茫然叫嚷的鼬子以及懵懂凑热闹的黑球,勉强扯起唇,“你们也是,这几天要自己好好吃饭。”
“叽叽。”鼬子懂事地挠挠爪子,自己拖着小枕头钻回小木屋。
黑球嘀咕一句,见她精神不佳,也蹦跶着跳回池塘里。
庄灵看着空落下来的厅堂,眼尾垂了垂,默然打开他房门。
苍泽房间干净清冷,屋内除了床椅之外空无一物,简洁得一如其人。
唯一明亮的窗台处,一朵莹白花儿幽幽开放在土盆里,旁边侧坐着一个眉眼精致的木雕人儿,手底下抚着一只伏卧的小狐狸。
庄灵拿起木雕,上面人儿脸庞笑颜晏晏,雪白裙摆垂坠,神情灵动如光,模样竟与她别无两样。
底下的狐狸似乎被摔碎过,重新黏合起来卧在一旁,隐隐还能看到其中细密黏合的裂缝。
看得出来,他很珍视这几样东西,其中两样是她送的,唯一一样
庄灵看着手中精致的木雕,心底忽然一空。
曾经她以为,她可以抽身离去,让苍泽逐渐适应没有她的生活,不管她以后能不能活下去,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可当那人不见之后,她恍然发现。
原来不适应的,是自己。
苍泽不过失踪了一夜,她的心就像空了一块,慌慌落落着不了底。
看着木屋里每一个痕迹,都仿佛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他站着,坐着,拿着木雕,垂着尾巴,或者无赖似的守在门前。
那人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受伤了,又一个人躲起来,更或者
庄灵想到昨日那场大火,胸腔像被无形大手攥住,手里的木雕差点脱手而出。
蓦然地,手腕印记一烫。
天空血月开始从云层冒出月牙,暗红的光照满黑寂大地。
庄灵模模糊糊感应到什么,忽然推开门,急切往前奔去。
到了古堡地下室,庄灵看着黑暗的阵门,蜷紧手心,轻轻敲了敲。
“苍泽,你在里面么”
“”
门内无人回应,周围阴暗潮湿,似乎并没有人存在。
庄灵再次轻敲,“弟弟你在不在里面”
里面还是无人回应。
庄灵直接推门。
阵门一开,沉暗翻涌的魔雾顿时扑面而来。
血月到来,大阵自行开启,繁杂阵纹银龙似的在四周壁面不断盘旋,地上魔雾凝成实质,斑驳的侵蚀之力伴随着细微血腥味,无孔不入地钻往每一处缝隙。
庄灵看着昏暗空旷的壁面,目光在四周墙角以及水池边仔细搜寻,毫无收获之后,顿时攥紧五指。
“弟弟,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出来。”
“”
周围沉寂,没有人应答。
庄灵再次往前挪动,“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跳下水池找你了”
“”
四周昏昏暗暗,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庄灵咬牙跳进水里,任由魔雾将自己包围。
朦胧水渍不断往她肌肤里侵蚀,磅礴能量似要撕裂她的身体,蛮横地翻腾涌入。
即便激活血脉,这股力量还是让她忍不住低咛出声,眉头紧紧蹙起。
庄灵扎进水里找了一圈,神识在附近每一处角落搜索,可那人跟隐形似的,半点声息也无,根本看不到他。
庄灵猛然趴到水池边缘,看着昏暗寂静的地下室,空无一人的黝黑池水,忍不住委屈地红了眼睛。
“弟弟,我手好疼。”
“我昨天被烫伤了,手上起了好多水泡,我现在好冷。”
“你真的不出来么,你不出来,我就泡在水里,泡一晚上”
她咬牙说着,手臂趴在了水池外,那双纤白细嫩的手掌间,斑斑点点起了数个暗红血块,有的还鼓起了水泡。
更底下,那双被冷水浸泡的足踝伤口处一阵一阵地疼,血丝不断往外渗。
昏暗中无人应和她的诉苦,光团趴着趴着,忍不住掉起眼泪包,委委屈屈地吸鼻子。
不远处,隐在暗处的少年沉默地看着她眼中的泪花。
他嘴唇紧抿,浑身僵硬挺立着,身体绷成一根弦。
那双手掌紧紧蜷着,在听到女孩哭声时,松了又紧,最终还是忍不住伸过去。
“别哭了。”
“”
庄灵猛然一噎,抽泣着拉住他手指,“弟弟”
庄灵悲从中来,被这么一打断,顿时扑腾拍打起水花,挣扎着趴上岸。
少年猝不及防被她拉至跟前,死死抱住脖颈,身体忍不住一僵。
“弟弟你去哪了,我都找你一天了,腿都跑断了”
女孩儿仍在哭哭噎噎地质问,手臂却紧紧箍着他,脑袋死命靠在他脖颈。
犹记得这一天之前,她还在暗自计划,千方百计想甩了他,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苍泽眼睫一再低垂,眸里黯光辗转,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轻轻抚上她耳后。
“我就在这里。”
引开那些人注意之后,他便独自躲回地底。
血月开始了,他这副鬼样子,根本不能见人。
就算是她,也时常感叹喜欢他的容貌,他的样子,若她看到这一面,看到他软弱无力的可悲模样,她会嫌弃么
她本来就不想留下。
苍泽抿紧唇。
他努力挺直着身体,手掌僵硬地落在她脑后。
那些斑驳黑雾化作道道暗流,深深扎进血脉里,无时不刻吞噬着他的身体。
女孩儿犹在抱着他的肩。
“弟弟,你是不是受伤了,为什么不出来”
她忧急问着,上身从池里抬起来,着急地冲他上下打量。
苍泽抱紧她,单手把她从水里捞出来,努力不去看她丰盈有致的身体。
“我没事。”
苍泽垂眸,尾巴全数藏在身后。
那人着急地按着他胸膛到处翻看,“真的没有你别骗我,我闻到血腥味了。”
女孩一下子凑过来,小巧的脸庞蓦然落入眼底。
苍泽看着她脸颌底下隐约可见的雪白沟壑,嘴唇抿了抿,单手按住她脑袋,“没骗你,坐着,别动。”
“好吧。”
庄灵安静下来,老实靠着他的肩。
池边幽静,她垂头坐着,身体侧面靠在他怀里,一直以来空落落的心脏骤然落到实地。
庄灵抓着他的手,“你昨晚到哪去了,我来这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你,你看看,为了找你,我手都烫红了。”
庄灵抬起手,手背上通红一片,虎口还鼓着几个大水泡。
庄灵委委屈屈,“好疼。”
“”
跟前人一个眼眸垂下来,捏着她手腕蓦然低下头,轻柔在上面舔了舔。
庄灵,“”
庄灵豁然收回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搞得好像她求亲亲似的。
她脸颊一红,缩着指尖转移话题,“昨天那个是什么人,怎么会有战舰攻打我们,是魔宫发现我们了么”
说到这,她脸色又郑重起来。
魔宫势力不容小觑,以她们现在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
可除了这个地方,天底下再也没有这么自由的王土了,如果迁移到别的国家,魔人们怎么办,难道要跟着她们颠沛流离么。
而且被魔宫盯上的话,去到别人那也一样要面临灾难。
庄灵咬住手指头,艰难地想着对策,想着想着,她忽然发现跟前没了声音,少年揽着她,身体却不自觉开始发颤。
庄灵豁然抬首,入目却看到一张煞白的脸。
而两人盘坐之地,暗红血渍顺着少年衣角,接连不断流淌下来,晕晕染染,竟然坠了一地
“苍泽你你怎么了,别吓我”
庄灵慌急地拿出帕子不断试图按住他伤口,可扒开衣服一看,少年里衣已经被血渍浸透,完全看不到哪一片是伤口。
更里面,无边魔雾翻涌着涌入他身躯,银白魔纹灵蛇似的不断在他胸膛脖颈间游走升腾。
庄灵看着他隐忍克制,身体控制不住地颤动,自己却束手无策,完全想不到任何办法。
“你等等,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庄灵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拉开他衣服仔细检查。
可当里衣脱下,看到他胸膛间狰狞入骨的伤痕的那一瞬,庄灵眼眶顿时忍不住再次红了起来,喉里哽咽地噎了噎。
“别看。”
苍泽捂住她脸庞,狼狈地盖住自己身躯。
他今天已经竭力争取,但仍不可控制地受了一击,前胸后背几乎被刺穿。
强行开启阵纹吸引住那些人视线之后,他几乎已经坚持不住,赶在血月之前藏到这里。
可惜还是被她找来了。
星月印记不仅为两人打下烙印,还可感应到对方所在之地,当初是为了留住她,没想到现在反而被她顺路找过来。
苍泽嘴角扯了扯,咬牙穿上衣服,没想到那人再次拉住他。
“我不看,我给你上药。”
庄灵知道现在问什么都是多余的,她小心翼翼,拿出药膏仔细往他身上涂抹。
每触碰一分,眼眶便越红一寸。
涂到最后,庄灵眼睛已经聚满了泪包,随时随地要掉下来。
苍泽隐忍着贴着她额边,指腹抚上她眼角。
“抱抱我。”
女孩很听话,心疼地抱住他,手指小心翼翼圈在他腰侧。
苍泽忍不住更贪心些。
“亲亲我。”
“”
女孩咬紧唇,揪着手指头犹豫了一会,生涩地贴住他的唇,很快分开。
苍泽看着她乖巧仰起的脸庞,嘴唇抿了抿,克制不住地亲近她鼻尖。
“不够。”
“”
庄灵咬牙,看着他苍白的唇,犹豫再三,缓缓贴了上去。
这次,少年反客为主,忽而倾近她鼻尖,狠狠吮住她的唇。
他手肘抬起,手掌按着她颈颌,唇舌热烈吮住她舌尖,放肆纠缠辗转。
庄灵只能被迫靠在滚烫的怀抱里,手掌撑着他肩头,小心翼翼不触碰他伤口。
吻着吻着,她身体不由虚软下来,湿透的衣裳紧紧裹着紧致的身体。
少年一次一次裹住她入怀,手掌圈着她腰际,呼吸洒在她唇边。
“还走么”
“”庄灵喘息了一下,咬唇,“不走。”
少年再一次倾覆过来,虔诚咬住她唇边,克制不住地撬开唇齿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