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当司机的季同听见这句话险些一个刹车没踩住,差点溜过红灯。他竖起两只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后排的动静并且已经做好了老板大发雷霆的准备。
敢这么和老板说话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季同无形之中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明星捏了把汗,就算是圣眷正浓,咱们也不能这么糟蹋啊是不是江贵妃。
神经已经紧绷了一整天,骤然见到小朋友的惊喜让他迅速放松下来,商牧野有些好笑地揉揉眉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的沙哑,却又低沉悦耳得像是大提琴的低吟。
他也没恼,只是像是哄着闹脾气的孩子“好啦,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约莫是因为自己理亏,他竟然是罕见地服了软。
江逾白坐的端正笔直,目不斜视,明明是最为舒适放松的座椅,竟被他坐出了一股正气凛然巍峨不动的模样。
但一想到身边坐的是分别了一周多的心上人,他又有些端不住自己这个高冷模样了,他绷着脸,眼珠子却悄然转动了起来。
就看一下,就一眼,他在心里默默辩解着,黑白分明的眼珠跟着朝身侧男人那边斜去。
用余光打量人是个很费劲的事,也看不大清楚。他越是想要看清,就忍不住有些僵硬地微微移动了头,还不忘梗着脖子道“不行不行,就要说就要说。”
就在他沉迷在男人紧致优美的下颌线时,先是听到一声轻笑,然后就撞进了一双蕴着笑意眼尾微扬的凤眼中。
那双凤眼似乎有细碎星子闪动,面容清隽,唇角微勾,几可入画。江逾白腾地一下,脸烧得通红,突然有一种偷窥被抓了正着的心虚。
商牧野低叹一声,抬手揉了揉他一头黑发“阿白,还没说呢,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逾白自觉败下阵来,他粗声粗气恶狠狠道“我高兴”
然而商先生何其聪慧,心念一转就猜到了七七八八,他侧过脸仔细打量着小朋友眼下一圈青黑,还有眼底浮起的细小血丝,柔声说“都说了不必急着回来,是不是累坏了”
他这招以柔克刚叫江逾白只觉打在一团棉花上,精心抓了半天的发型被揉成了个鸟窝,江逾白闷闷地说“没着急,就是杀青了。”
“嗯,是。”男人忍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江逾白恼羞成怒,怒目而视。
商先生当即噤声,他俊秀的眉眼间尤自含着浅浅笑意,虽然眼角已经攀上了一些细小的纹路,但在江逾白眼里,仍是别样的风采。
车逐渐行驶着远离了最繁华的几条主干道,喧闹渐渐远,车内愈发安静。商牧野皱着眉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自己胸口,心跳又散乱了起来,咚咚咚地在胸口震着。
一阵阵针刺般的细密疼痛袭来,他下意识地喉结微滚,来克制这种疼痛,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很快,江逾白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凝神听了片刻,就狐疑地侧过脸来看他。可能是累狠了,也可能是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实在是有些到了极限,商牧野只觉得眼前都是金星,在一片浓重的黑雾中闪烁不定。
他面如金纸,唇色发青,喘息急促,恰逢途中稍稍颠簸一下,他就再也没一丝力气坐稳了。本来他就下肢瘫痪没有受力点,全靠核心力量支撑,这会儿突然发病整个人更是脱力地软倒了下去。
江逾白双眼骤然睁大,身体的本能反应更快,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商牧野,扶着靠在自己怀里,就着洒入车窗的街灯一看,顿时惊呼“先生”
季同已经从后视镜里看了个明明白白,他跟着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翻他口袋,把药找出来给他含一片,领带和衬衫的扣子都解开。”而后猛打方向盘调转车头。
这会儿离得近了,江逾白才发现,男人白皙的额头连带着鼻尖,都是细密的冷汗。明明是都是常人穿着短袖单衫的时节,他却规规矩矩地还加着一件西服外套,身上却一丝热气都没,浑不似个活人。
他几乎是抖着手,在商牧野身上的胡乱翻找着,最后摸到一只坚硬的玻璃小瓶,来不及看这究竟是什么药,就打开盖子取出一片强行掰开男人两瓣青白的唇,给塞了进去。
其实如果忽视商牧野不省人事的情况,这是个很暧昧的姿势,尤其是对方衬衫的纽扣几乎已经被开到了上腹部。
强硬不可一世的商先生难得露出了脆弱的模样,他眉心紧锁,显然是身体的不适还没有减轻。江逾白左手穿过他腋下扶着他劲瘦的腰,失去意识的人就那么听话地靠在他的肩头。
真是难得一见,江逾白这么想着,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隐隐发青的唇上时,他的心又跟着揪起来了。
“已经含着了,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
季同听见他这么问,心里哀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随口应付着“太累了,身体吃不消了。”
不过这句话,他说出去自己都不信,更别说后视镜里江逾白满脸的怀疑。
季同硬着头皮继续扯谎“之前,商总出过一场车祸。在那之后,他身体一直都不太好,都说不能操心不能受累,但是白少您也看到了。”
一听车祸,江逾白就沉默了,他目光落在商牧野的腿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只不过最后季同到底是没能把他们送到医院。
不过十来分钟,商牧野就醒了。只不过明显精神恹恹,很是虚弱,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他抓着衣襟,闭了闭眼,努力回过神来看着窗外的景色。
仿佛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连动动手指都很难,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发病后浑身虚软,冷汗涔涔。他有些吃力地挤出一个笑安慰着眼圈都红了的小朋友“没没事,就是,有点累。”
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是靠在小朋友肩头的,他皱了皱眉,怎么说都应该是小朋友靠在自己身上,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开始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只不过那只揽着他的腰的手刻意自己身上带了带,然后就是小朋友可怜兮兮的声音“先生您靠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儿好不好,马上就到医院了。”
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商牧野陡然脸色沉了下来,他寒声道“季同。”他的声音很低,也因为太过虚弱而轻飘飘的,但是威势十足,就只叫了一个名字,其中的警告意味却是不言而喻。
季同小声解释道“商总,刚才您晕过去了,所以”
“现在我醒了,可以回去了。”靠在自家小朋友肩头的商先生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打断了助理的话。
反倒是江逾白听不下去了,他偏过头看着男人的脸色,又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头上的温度,迟疑道“先生,要不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真的没事了,”对着江逾白他的语气明显和缓了一些,带着些安抚意味,他半阖着眼,细密的眼睫垂落下来,“阿白,我有些累了。”
一听他说累,江逾白哪里还敢回嘴,立刻就乖乖噤声,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那我们回家,先生靠着我休息一会。”
不过他也就嘴上这么说,他记忆力很好,刚刚从商牧野身上摸出的药瓶上是一串复杂的外文,看数量也吃了不少,这很有可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脸上仍然是温柔地笑着,心却如块石头一般不住下沉。
他没办法忘记商牧野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商牧野也的确没有说谎,他本来就身体不如常人,早就累得有些神志不清,别说还加上这么一通发作。因此回到商宅的时候,早已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商家上上下下,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说一不二不苟言笑的大少爷,被江逾白施施然抱进了屋子。
季同神色古怪嘴角抽搐地看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竟然莫名地开始有些期待明天老板的脸色了。
“季特助,这样真的能行吗”周姨同样忧虑。
季同一脸高深莫测“反正这是白少要求的。”
被自己的小男朋友抱进了自己家求老板心理阴影面积。
抱起来的第一感觉就是瘦,第二感觉就是轻。前世因为拍戏需要他曾经也和一些女演员有过身体接触,虽然不至于比女演员都轻上一些,但也的确重不了多少。
隔着衣衫都觉有些硌手,骨骼分明,轻飘飘的根本不像一个男人的重量。其实商牧野如果能站起来,是比他高的,足足高了8公分。
江逾白深吸口气忍住鼻腔的酸涩,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了卧房的大床上。身边是生怕他将商牧野摔了跟了一路的女佣,女佣也跟着松了口气,毕竟这两位可是谁都不能出岔子。
“行了,放心了吧,你们大少爷可是一根汗毛都没少,都回去睡吧。”
在成功打发掉了女佣后,江逾白做贼一般地在商牧野的口袋里翻出了那只小药瓶,然后拿出手机,对准标签,飞快地拍了张照,这才放回原位。
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看着睡梦之中仍然眉心紧锁的男人,忽地跪在床边,俯下身去,亲了亲那瓣微凉失血的唇。他闭着眼,睫毛微颤,神情虔诚,带着一丝欢喜,像是在亵渎神明的信徒。
先生,这一世我可一定不会再放开你了。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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