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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两个捞尸人吸着旱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朝霍欣欣看去。



    而霍欣欣见到周英琪的那一刻,无数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飞奔过去直接扑倒在他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痛声大哭道“英琪,你去了哪里,你可晓得家里出了大事”



    她一边哭,眼泪就这样擦在周英琪的领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些,她此时此刻只想将这一夜来,心里所有的恐惧和委屈都找个人诉说。



    周英琪看到她扑过来的时候,其实下意识是想反应的,想要将她推开的。



    舞厅里出来的女人,到底是花样多,昨天晚上玩得太激烈,上衣都还没来得及脱,所以不单是里面的衬衫有些皱,甚至还残留了属于她的不少香味。



    他本来是打算去店铺里买一身新的,但是转头一想,这个时候霍欣欣应该已经不在家,不是说好了今天带大嫂母子俩出去吃牛肉锅贴,所以就直接回来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自己早换了衣裳,让老妈子们给洗了,霍欣欣自然是不会发现的。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见她又哭得这样伤心欲绝,还不见大嫂,倒是门口那具泡得发白的尸体。



    他心头忽然有个极其不好的预感,连忙推开哭哭啼啼的霍欣欣,皱着眉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具小孩尸体。



    虽是变了形,可是那衣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有些慌了,西南那边的局势是不大好,可是岳父那里,仍旧不是他能凌驾的。



    他的宝贝孙子在自己这里出了事情,只怕自己也要难辞其咎了。



    若是昨晚自己真的加班也就好说,可问题是自己和露莲待了一个晚上。



    这要是被岳父知道,只怕得一枪崩了自己。



    他不问还不好,这样焦急地问,反而让霍欣欣哭得越难过了,也下意识地认为,出了这样的问题,周英琪也十分难过。



    于是一边哭一边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他们去河面玩的。”可她只是想着难得天气好,而且周英琪也强烈建议。



    周英琪听到她的话,几乎是可以确定了,那孩子就是汤姆,不由得推开霍欣欣,一个踉跄朝墙下退去,有气无力地靠在墙上,嘴里喃喃念道“完了。”



    霍欣欣原本还要依靠他的,可现在见他比自己都还要慌,反而冷静了不少,转头来安慰着周英琪“爸爸和大哥要怪,也该来怪我,都是我掉以轻心,明明知道秦淮河上这两三年不安全,总有船只莫名其妙地翻了,我不该带她们去的。”



    周英琪去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安慰一般,仍旧是满脸的担心。



    也是,霍司令再怎么怪,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亲女儿如何,自己这个女婿,却是外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他们怎么回事”他看朝那两个捞尸人问。



    霍欣欣连忙解释,还没给大洋。



    周英琪一听还需要这么多大洋,当然是不愿意给,他给露莲租房置办东西,也不过是花了七八十个大洋罢了。



    这么一具小孩子的尸体,凭何那样贵所以立即朝那两捞尸人威胁道“你们这样坐地起价,不怕我打电话喊警察厅的人来么”



    但是捞尸人漫天要价,又不是头一次了,所以喊警察厅的人来,根本吓不着他们,反而不以为然地哈哈笑道“你喊啊,喊来了,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可把周英琪气得满脸铁青。



    霍欣欣真怕他们还要起价,连忙上去拉住周英琪,“算了,都已经答应了,萧公子应该也快来了。”



    周英琪被她拉进厅里去,才看到这里坐着的宋雁西,愣了一下,朝朝宋雁西点头打招呼,然后同霍欣欣说道“我先上去换衣服。”



    霍欣欣则去了门口安抚那俩捞尸人。



    而上了楼梯的周英琪,走到一半忍不住停下脚步,朝着楼下沙发上沉思的宋雁西看去。



    那天去陆家的时候,就觉得陆家这位表小姐很是漂亮,但不好意思多看。



    如今再见,心里不免更加觉得是个极品,尤其是那身段,就这样坐着,也是勾人得很,忍不住就将她代入昨晚和露莲在一起的时候。



    正想着,忽然一道冷冽的目光朝自己看来。



    是宋雁西,周英琪有些心虚地收回目光,敷衍道“宋小姐先坐着。”然后急忙上楼去了。



    心里莫名其妙,竟然有种后怕,刚才宋雁西那眼神,好像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了一般。



    看穿倒是不至于,但是那眼神太恶心了,让宋雁西觉得十分不适。



    刚才见他来的时候,想到他到底是一家之主,应该能在门口替霍欣欣守着孩子尸体的,所以自己便进来了。



    此刻虽然听到他已经上楼去了,但宋雁西还是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起身朝外面去。



    恰好萧渝澜已经来了,不但是换了大洋来,还顺便买了一副小棺材。



    倒也不难解释他为何去了这么久。



    周英琪很快就换了衣服出来,对于萧渝澜这位总理家的小少爷,自然是十分热切,七八分的关注和热情都给了萧渝澜,对于安排孩子丧事的事情,却是没怎么上心。



    可他不知道萧渝澜就最不喜欢他这副谄媚的嘴脸,又怨恨他害了阿寒一辈子,正好这边也没什么事情,等孩子入殓了,便和宋雁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吐槽起那周英琪,“这霍家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女婿”又很不解地问着宋雁西,“我其实很不理解,明知道他不是好人,可为什么还要纵容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害人”



    他这大概是第一次质问宋雁西。



    宋雁西并没有恼,思绪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有一个故事,你要听么关于侠客的。”



    萧渝澜有些不解,她为何答非所问。但还是点着头,“你说。”



    “从前有个少年,学了一身好武功,满腔的侠义热肠,所以他便行走江湖,专管这不平之事,所以很快就赢得了不少好名声。”



    萧渝澜满怀期待地等着她的故事,哪里晓得宋雁西说完这样一句,就没了,好叫他疑惑,“就这样”



    宋雁西微微点头,“大概就是这样,不过行侠仗义的少侠,他死后下了第十八次地狱。”



    “为何”萧渝澜满腹疑惑。



    为何啊因为少侠后来遇到一个朝廷钦犯。



    听说是忠良之后,为了替父报仇,去杀朝廷命官被发现,反而受了重伤,正好遇到少侠。



    少侠本就侠义心肠,了解女刺客的情况后,直接将她带到了家中来照顾安顿,让自己的妻子照顾她。



    那时候少侠的妻子卉儿已经怀了孕,可平时还要照顾少侠的老母亲,挣钱养家,支持少侠的侠客梦想。



    如今这个忠良之后的女刺客到了他们家,也让卉儿来照顾。



    闲暇时候,女刺客和她的丈夫切磋武艺,畅谈行侠之事,好像两人才是夫妻,少侠原本的妻子,反而与他们俩格格不入。



    卉儿因为长时间的劳作,孩子们留住,小产了,她自己也大病一场,缠绵于床榻间。



    恰是此刻,因为少侠和女刺客每日在家中切磋武艺,引起了邻舍的疑心,暴露了行踪,朝廷来的官兵来时,少侠和他的老母亲为了保护忠良之后,和女刺客商议,得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便是让少侠的妻子来代替女刺客,但是相貌有偏差,所以决定放火,让卉儿舍生取义,反正想着卉儿都病成那个样子了。



    “少侠和他的老母亲,让女刺客穿着卉儿的衣裳,一家三口拥簇着逃出了大火,所以官兵来时,在烧毁的废墟里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尸,便认定是女刺客,案子也就结了。从此以后,女刺客以卉儿的身份,少侠的妻子,与他一起行走江湖,最后还报了仇,成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侠客夫妻,人满江湖的儿女艳羡不已。”



    这并非是宋雁西凭空编出来的故事,而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在前世,她就遇到了魂魄还一直在大火里求生的卉儿。



    她被火舌包围在床榻上,喊破了嗓子,她悉心伺候的婆婆,当做天来看待的丈夫,带着那位忠良之后,伪装成她的样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火。



    她想不通自己哪里错了做得不好为什么婆婆和丈夫要这样对自己还是仅仅是因为那个女刺客是忠良之后,救她就是行忠义之事



    所以他们可以随意牺牲掉她的性命



    她的魂魄困在大火之中,烧焦的尸身却被挂到城门上示众。



    萧渝澜听完她这个故事,有些愣住了,将车停在街边,许久才朝宋雁西看去,有些不甘心道“也不是所有的侠客都是这样的。”



    “专门之事,有专门之人来掌管,所以才会有国家有朝廷有政府,如果谁都可以凭着自己的一颗侠义之心,就可以去惩恶扬善,那你晓得会造成多少个卉儿的悲剧我也不是说,有一颗出锄强扶弱的心不好,而是我们终究不是专业的人,就好似判官不会亲自来抓人,抓人的牛头马面也不会管你是枉死还是冤死,直接拿走就行。”



    宋雁西发现,自己虽然长篇大论地说,但好像也没有抓住重点,可见她实在不擅长去讲道理。



    于是最后只得叹气,“算了,我好像也说不清楚,你只要晓得,抓人是警察厅的活儿,是否有罪得看法庭怎么判,枪毙也是刽子手的工作。”指了指这上空,“这片天空下,所有的事情冥冥之中,就会这样一条法则,没有谁能逃得过,如果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还没死,也许还没到时候。”



    萧渝澜哦地应了一声,抬头看着天空,“没有方圆,不成规矩,如果大家都不各司其职,的确是会乱了套的。”而侠客大抵就是这规矩之外的意外。



    从前他以为侠客存在的意义,大抵是弥补司法系统的漏洞,也好杀尽那些穷凶极恶之徒。



    可是听了宋雁西这个故事,他忽然意识到,这些所谓的侠客,参差不齐,只不过是借着侠客之名,行自己方便之事,还要冠上一个行侠仗义的名声。



    本来他想说,宋雁西所说的这个故事里的少侠,不能算是侠客,牺牲了自己的妻子,可最后他还和那位忠良之后成了人人艳羡的侠侣。



    这的确是不公允,尤其是对那位卉儿。



    然后他仔细想来,要说周英琪,他绝对不能算好人,但他并没有直接杀过一个人他的罪过,更多还是在于道德和人品之上。



    可是没有直接杀人,阿寒的悲剧就是他造成的,偏偏他还活得好好的,心中到底是有些觉得世间的不公允。“那你晓得,他什么时候会死么”



    宋雁西摇头,“走吧。”



    萧渝澜发动汽车,“是不知道,还是不会死”



    “是人都会死的。”宋雁西觉得萧渝澜有时候有些像是个孩子,这些问题,略显得有些幼稚了。



    萧渝澜却认为,宋雁西的意思,周英琪活不了多久,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她没有直接说出来而已,于是心情又好了许多。



    回到萧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萧总理暗中打了招呼,没人来打扰。



    宋雁西又喜欢安静,回了院子,便和小塔说起这秦淮河地下的老龟。



    小塔比谁都愿意她的龙爷爷能离开那口深井,也到外面的世界来看一看,所以对于宋雁西的猜测,自然是十分赞同的,甚至表现得十分积极,宋雁西都还没开口说给钱,她就自告奋勇地决定今晚下河去看看。



    然后宋雁西默默地把准备的五张一块钱的零钱放回去,让人通知萧渝澜,晚上安排船只。



    秦淮河上才翻了船,萧家这边知道他要去河面,是如何也不答应的,最后借故说是帮人准备的,太太们才松了口,允许管家去给他准备。



    吃过晚饭,宋雁西正准备要出去,就接到了陆若卿发来的电报,他要亲自来金陵一趟,替好友的孩子主持安埋之事。



    但总不好住在旅社,住在萧家就更不可能了,因此要托宋雁西帮忙找个住的地方。



    宋雁西对里这不熟悉,倒是得了萧渝澜的帮忙,在周英琪家两条街之外,短租了一座两层的小楼。



    不算宽敞,楼下就是厨房客厅,楼上有一间卧室和书房。



    宋雁西原本还打算去和陆若卿住在一起的,晓得房间狭窄,就作罢了。



    晚上十一点左右,就开车到了秦淮河一处比较偏僻的河岸。



    这里几乎没有房屋,更不要说有行人了,天上还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远处那两岸璀璨的灯火,与此处的冷寂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萧渝澜将车停在边上,给宋雁西撑着雨伞,两人走到河边。



    小塔已经十分迅速地跳下河去。



    “要不去车里等”萧渝澜见她披肩有些薄,生怕她着凉,所以询问着。



    宋雁西摇头,“我怕情况有变。”不然她都不打算来的,让小塔一个人来就好了。



    萧渝澜听得她这话,不免是有些紧张起来,往河面看去。



    这里偏僻,两岸无灯火无悱恻辗转的琴声和歌喉,自然是没有游船来此,所以那河面静得有些可怕。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仍旧是没有消息,萧渝澜有些着急起来,但他这三脚猫的本事,是不敢下到水底去的,不过可以乘着船到河中央去。



    正要同宋雁西建议,忽然发现身旁的宋雁西不见了。



    吓得他立即四处寻找,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到了河中,山树和汽车都不见了,更不要说有宋雁西的身影。



    他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脑子里回忆起黄粱集里的自救方法。



    心想“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不死等到宋小姐来救我就好了。”



    然后就凭着这个信念,以及黄粱集里学来的自救办法,让自己稳稳站在水平面,没有掉下去。



    以往这样的情况,他都是依靠宋雁西来保护,第一次凭着自己的本事没有掉下去,心中还是有些自豪感的。



    然后就越发信心十足了。



    而宋雁西,同样也在这阵法之中。



    四周明明和萧渝澜所看到的一样,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可她偏偏看到了六个角落里的以六芒星阵分别落点的六个忍者。



    “你的情报不怎样”这是贺茂家的忍者,只是他们既然能找到自己在这偏僻的河边,难道就不知道,不要和自己拼法阵么



    “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头顶传来讽刺的话语,声音好像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样。



    显然,他们不以为宋雁西都落入他们的法阵之中,连这点防备都没有,怎么可能逃得掉何况他们贺茂六子联手,还没有留不住的人。



    而随着他们的话音落下,六个角落里分别闪出十几道幻影来。



    扶桑的阴阳家,与战国时的阴阳家是脱不了关系的。



    那一样的道理,这扶桑国的忍者,不也和战国时的墨影异曲同工么她前世好歹是个天才,哪怕现在不具备当时的能力,但知识就是力量。



    这样的影术,其实不过小菜一碟罢了。



    随着她的六张符飞出去,将近百道身影里隐藏的六个真身就直接被符给困住了。



    六人露在面巾之下的眼神,都露出难以置信,其中一个较为强一些的还有些精神,不甘心地问道“你如何发现我们的”



    但这不是育儿课堂,有问必答的环节,所以宋雁西当然是不会回答他,只是冷声说道“你们贺茂家的人先害我亲人在先,我毁他魂魄理所应当。后你们贺茂家的人在上海时,意欲与永濑川木郎杀尽我参加拍卖的玄门中人,我将其诛之,也是天经地义,但是你们不该来找我复仇的。”



    她说到这里,左手的指尖动了动,其中的五人就忽然没了气息。



    活着的那人睚眦欲裂地瞪着她,用扶桑话愤怒地咒骂起来。



    宋雁西听懂了,但不以为然,“你回去,告诉你们贺茂家的人,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我会亲自去扶桑。”说到这里,看了看着法阵,“我在你们的法阵里,来去自如,杀你们于无形,一个道理,去了扶桑,哪怕是你们的地盘,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说完,四周虚空也恢复过来。



    她和萧渝澜仍旧站在原地,不同的是,不远处的树下,多了五具尸体,以及一个受了重伤的扶桑忍者。



    而萧渝澜还闭着眼,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宋雁西见他那认真的表情,有些好笑,拿胳膊戳了戳他,“好了。”



    萧渝澜听到她的声音,好似就从天外飞来一样,猛地睁开眼,果然看到宋雁西就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旁,不由得松了口气,高兴道“我成功了。”



    “嗯”宋雁西侧头打量,果然见他的身上不一样的气,不免是有些意外,“想不到,你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探入了黄粱集的玄妙之门。”



    看来,萧渝澜也不是学不会,是学习环境不行嘛。



    萧渝澜此刻听到宋雁西的话,又惊又喜,深吸了两口气,果然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了,自己竟然有种能感觉到每一条血脉经脉的运作。



    只觉得实在玄妙得很,兴奋地连忙又试了几下,确定不是幻觉,有些控制不住地抓着宋雁西的手,“宋小姐,我真的学会了,好神奇啊怎么会这样”



    这颇有些小狗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但是宋雁西对他就比较宽容几分,耐心解释道“这只是轻叩门扉而已,等你真正参透了黄粱集,那是你再看这个世界,便是别样的。”



    于是萧渝澜满腹的期待,这时候也敏锐地发现了那五具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贺茂家的忍者,不过我已经警告了。”如果没有用的话,那再继续吧,反正自己没有去主动招惹祸端,他们死了也是白死的。



    “警告你留了活口”萧渝澜有些着急,这不是留下后患么说着忙要去找那逃走的活口。



    不过被宋雁西喊住了,“不用追了,我特意让他去传话的。”何况萧渝澜也不可能追得上他。



    倒是这五具尸体,还要麻烦萧渝澜给埋了。



    所以小塔上来的时候,萧渝澜正在树下挥汗踩着铁锹,一锹下去满铲子的泥土。



    小塔好奇地把脑袋伸过去看,“他干嘛”



    “埋东西,下面怎样”宋雁西扭回她充满好奇的小脑袋问。



    小塔听到她问,这才一脸兴奋道“下面的不是老龟,是嘲风,算是龙爷爷的侄儿呢。”



    嘲风“那些捞尸人看到的老龟怎么回事”



    小塔解释,“他受了重伤,背脊骨上没有皮肉,所以照顾他的老龟临死前,把龟壳罩在他的背上了。对了,我把眼睛的事情跟他说了,他才比我大一点点,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只说老龟救了他的性命,他答应老龟替老龟守着。”



    “那这里还不是一样是玄武该镇守的点。那老龟就没跟他说点什么老龟又是怎么死的”宋雁西一连几个问题,有些担心小塔可能没问到重点。



    小塔摇头,“他不知道,就说他刚出生没多久,什么都不懂就被人抓去做宠物,他逃出来,跑到秦淮河边时,老龟已经奄奄一息,见他可怜就将龟壳送给他。那龟壳真不错,姐姐你什么时候也给我找一个。”



    说起那龟壳的时候,小塔一脸的羡慕。



    还没等宋雁西翻白眼,她忽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封印的事情他也不知道,他就听老龟临终遗言,不能离开那里半分。所以他发现喜儿在河里为非作歹,也不能奈何。”



    因为下面的东西,比上千个喜儿都要危险,所以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孩子在水里拼命地挣扎,直至淹死。



    其实嘲风也还是个孩子,这对于他来说,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所以你这是一无所获。”宋雁西叹气,想着还是要亲自下去一趟,但是画那避水符要的东西,怕是不好弄。



    小塔反驳“怎么一无所获,那乌龟壳真的好好,里面可大了,跟房子一样。”她好想要。



    “你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又绕到乌龟壳上了,“那身下的白骨怎么说”宋雁西记得,那俩捞尸人说老龟身下全是累累白骨。



    “那是以前送的河娘子。”小塔解释,她好喜欢嘲风的,所以急忙替他解释,生怕宋雁西误会他乱杀无辜,去解决了他。



    所谓河娘子,便是从前出现水患或是干旱时,两岸百姓选出来祭河神的姑娘。



    而那里刚好是河中心,尸骨就沉到那个地方。



    “魂魄可还在”宋雁西有些担心地问道,生怕离那只眼睛太近,出现什么异样。



    “老龟走之前,几乎都送走了,新来的嘲风也送走了,现在就一个,魂魄也藏在龟壳里。”嘲风算是她照料长大的。



    听到魂魄在龟壳里,宋雁西松了一口气,“她要走么”在那个地方待着,不是夏姬那样上千年的魂魄,又和聚宝盆合二为一,一点保障都没有,宋雁西以为还是赶紧送走的好。



    “走,不过她说当初被选作河娘子的不是她,是她们家的小姐。”



    原来此刻跟嘲风在河底的魂魄叫阿梨,她原本是一位大官家的奴仆,她的母亲是小姐的奶娘,后来大官犯了事,全家要被流放,阿梨的母亲舍不得自己奶大的小姐去吃苦,在官兵来拿人的时候,狠心指着自己的女儿说阿梨才小姐。



    然后阿梨就被带走了,因容貌好看,被卖到楼里去,刚及笄那年正是大旱之年,因为她从前这官家小姐的身份,衙门里做主选了她做那一年的河娘子。



    可她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她只是被效忠主子的母亲给扔下的女儿而已。



    宋雁西听完她的话,沉思片刻,“她想找这位小姐报仇还是找她母亲”



    小塔摇着头,“都不是,她说想看看小姐后来的人生怎么样”



    “仅此而已”宋雁西心想这也太简单了吧不管是老龟还是嘲风,应该都能满足她的,为什么一直没告诉她,她家小姐的人生是怎样的呢



    “有没有什么信物”宋雁西有些好奇,问小塔。



    小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绿翡翠,“这小姐的信物,当初被顶替的时候,她母亲丛小姐身上摘给她的,还有她家小姐原来是葫芦县的县老爷,说是贪污受贿,姓褚。”



    宋雁西拿着小翡翠,听着小塔说的这些信息,这比夏姬当初给自己的都还要清晰,何况也才没几百年而已,他们不可能没有替阿梨找到。



    见她忽然沉默,小塔疑惑,“怎么了姐姐”



    “没事,你去帮你萧哥哥吧。”宋雁西看了看手中的小翡翠,决定就地推衍。



    反正信息清晰,又有贴身信物。



    很快的。



    的确很快,那边五具尸体还没埋完,她就找到当年被阿梨母亲救下的褚小姐。



    她的人生可谓是



    宋雁西觉得自己找不到词来形容,但是也理解为什么不管是老龟和嘲风,都不愿意告诉阿梨的原因了。



    褚小姐被救下后,奶娘带着她逃到了扬州,凭着出色的绣工,还开了个小铺面,褚小姐不但没有性命之忧,过的日子更是锦衣玉食,还有奶娘的悉心伺候。



    十六岁后,奶娘将她许给了一位秀才,还极力资助秀才进京赶考。



    后来秀才金榜题名,小姐也成了状元夫人,郎才女貌。



    褚小姐的相公功成名就后,还替褚小姐的父亲翻了案,说褚小姐的父亲也受奸人蒙骗。



    但褚小姐的父亲,的确因贪污了修建河堤的款项,使得水患之年,淹死了不少人。



    翻了案,褚小姐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成了女儿家自强不息的励志典范,后来她丈夫位极人臣,她也封了诰命,享年九十八。



    至于阿离的母亲,在小姐发达后,还是不离不弃地替小姐出谋划策,甚至替她绣出绝美的双面绣,讨得宫里的娘娘喜欢。



    但,她到死都是一个奴仆。



    也是到死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在哪里,还活着没有怎么不来找自己,在自己膝前尽孝呢



    还不如小姐,小姐还专门雇了两个小丫头来伺候她呢



    所以,阿梨的母亲活着的时候,一心一意为褚小姐做打算,直至年老病患时,才开始想起阿梨,但却是怨阿梨没找她,没到她膝下伺候。



    这一刻,宋雁西知道了为什么自己那个时代,想要考公务员,有政审这一项了。



    因为谁也不能确定,如果不政审,那么罪犯的子女们当了官后,会不会替自己的父辈翻案



    他们那时候有绝对的权力,能将黑变成白。



    她有些不甘心,或许是褚小姐的前世做了好事情



    但褚小姐的前世,平平无奇,不好不坏。



    前前世,也没做过什么好事情,甚至还因为嫉妒之心,害死了人。



    又往前推了八世,仍旧是没有做过什么行善积德。



    那她凭何有这样的好命



    宋雁西又开始推算她的后世。



    看到对方的人生,气得一把将那小翡翠给砸在河岸上。



    然后继续怒不可遏地往下推算,一直到了现在。



    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徐可真



    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些,小师叔不是常说,世间有天选之子天选之女一说么



    这样的命运,人人爱我,做错了事情也会有人替他们找借口洗白。



    兴许这徐可真就是吧。



    不过从前都没遇到过,就当是奇闻异事而已。



    但现在遇到了极有可能的天选之女,实在是一言难尽,心头好像卡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一面回头朝树下看去,已经没了人。



    原来萧渝澜和小塔已经在车上睡着了,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不过想来也是,这前前后后二十世呢



    再看了看这静波河面,阿梨要是知道了这人间的不公正,只怕更不可能去投胎了,兴许还会离开龟壳的庇佑。



    不在龟壳的庇佑范围里,会不会受到那只眼睛的影响。



    她有些担心,想起了昨天自己和萧渝澜的那番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专门的人做专门的事,也没见得做好,难怪有那么多侠客的出现,想要去铲平这世间的不平之事。



    这一刻,她也想去横插一脚,管一管这世间的不平事,管你是不是天选之女天命之子



    既然生活在这片世间,就该遵守这一切规则。



    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既然如此,这些被挑出来的好运者,为什么不会受到惩罚



    她这样生气,倒不是因为这褚小姐现在是徐可真,而是她的这二十多世,几乎都是人,而且命都还不错



    就比如这一世,她在北平报纸一登,几乎是名声尽毁了。



    可是回到这金陵,似乎一切又能重新开始了。



    这是命好还是运气好,反过了的错竟然可以随着时间消失,而得到大家的原谅。



    想到这里,试着去推算徐可真的命运。



    然后就更生气了。



    以至于开车门的声音有些大。



    将车里睡得正香的一大一小都给惊醒了。



    小塔吓得一脸防备地看朝四周,萧渝澜则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怎么了没埋完吗”



    他记得埋完了,就和小塔上车。



    本来是打算休息一下,就叫宋雁西一起回去的,哪里知道给累得睡着了。



    “没事,你们先歇会儿再走。”主要萧渝澜这状态,开车她也不放心,即便这街道上没什么人,但也不想冒险。



    两人伸着懒腰,小塔继续靠着后座上打算睡觉。



    萧渝澜则转过身来问,“小塔说你在找人,是没找到么”不然怎么找了这么久。



    “找到了。”宋雁西回道,想了想,很认真地看着萧渝澜,“我觉得我昨天那个故事,有些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的意思,你别当真。”



    萧渝澜可能才睡醒,一下没怎么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不以为然道“没事,我昨天想了,你说得也对,我的确没有那个行侠仗义的能力。”



    他的话说到这里,并没有说完,而是目光变得真挚起来,很认真地看着宋雁西,“可是宋小姐,我觉得你有。但我说这话,你不要觉得生气,你似乎有些守旧,有些太过于相信这天地法则了,可是判官不见得就不能去拿人,牛头马面也不是真的不讲半点情理,我看过不少聊斋,里面有情有义的也是有的。”



    他昨晚想,他见到宋雁西的那第一眼,就觉得心动,可能的确是因为她的容貌惊艳了自己。



    可是后来总是放不下,离不开,更是因为她的行事。



    她和自己所认知的玄门中人不一样,她接受一切妖魔鬼怪的存在,她的眼里好像大家都是平等的,和人一样,也是分好坏。



    但他也觉得,天地法则也会出错,宋小姐不该那样无条件地相信。



    萧渝澜以为,自己说这样的话,依照宋小姐的这脾气,可能会生气。



    哪里想得到,宋雁西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虚心接受。”立马就改



    的确,数代人呕心沥血编制出来的法律,都会让犯罪钻了空子,谁能去保证这天地法则就不会有漏洞呢



    这些天选之女天选之子的存在,在她看来就是所谓的漏洞。



    如果他们不行恶事,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做了缺德事,好命还是依旧呢



    萧渝澜被她这反应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那什么,宋小姐,我刚才的话,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我脑子很清醒,你说得对,我有那个能力,我就不该坐视不理。”她到这个世界来,不就是为了历练么历练最主要的,不就是心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