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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陈糯都住在江梅花的出租屋里。
江梅花是铁了心地要证明自己不是图财,也不愿意跟老李去领证,只不过酒还是要摆的。
就算是摆酒,也要挑个良辰吉日。
江梅花这些年在外浪迹天涯,好歹还是能有几个朋友的,这两天出租屋人来人往,连带着打包行李,陈糯觉得自己耳朵都疼,几个半老徐娘坐在一起咯咯大笑。
除了谈男人就是谈孩子。
邱蜜这张脸天生没几分她妈的影子,一双单眼皮看上去遮了一半眼睛,看上去就是板上钉钉的双目无神。
显得相当不讨喜。
而且面色蜡黄,长着雀斑,嘴唇很干,老起皮,跟陈糯这种本来无趣的灵魂一拍即合,怎么看都让大人很难夸一句不错。
她也懒得凑过去被拉着唠家常。
江梅花把她留在出租屋收拾东西,白天就跟姐妹出去置办东西。
摆酒放在这个月月末,据说是花了两百块钱请扬草县需要预约的算命老头给合的八字。
算出的结果是天作之合。
陈糯听到江梅花晚上刮腿毛的时候说这四个字差点没把自己呛到。
这四个字过于书面,而且有身后的文化底蕴和被电视剧的滤镜熏染,总感觉得是什么俊男美女才能搭上的。
而这个刮腿毛刮得一脸酸爽卸了妆甚至连眉毛都要看不见了的妈显然跟美人沾不上边。
可是眉眼里荡着娇羞,似乎把自己的女儿也当成了姐妹,示意陈糯去看床上放着的那套内衣。
“蜜蜜,你觉得好看吗”
陈糯差点要被这触目惊心的红给搞瞎,还带着镂空的内裤,把风骚和喜庆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那胸罩中心部位不是透明的会更好。
搞咩啊,就算我灵魂都成年了的但是邱蜜没啊。
陈糯无语万分,一边玩着手机一边点头,敷衍地说好看死了。
江梅花好哄的很,甜甜蜜蜜地跟女儿唠家常,这两天东西打包得差不多,月末结婚,也就是这周末。但是过两天陈糯就要住到酆理家里去了。
她其实挺
也没办法,她现在身体都换了个样,也压根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死了之后变成情敌的妹妹这事怎么说都诡异。
“妈没本事,让你跟着妈受苦了。”
江梅花今天刚去做了个头发,原本发尾的分叉都给剪了,看上去一刀切得锋利,头发到背上,似乎还染了黑,使得她从侧面看特别年轻。
她本来年纪也不大,邱蜜今年十五岁,等于说没成年就把孩子生了。
市面上都说什么为母则强,可那会她还是孩子。
也跟陈糯死的时候差不多大。
陈糯的手机是江梅花给她新换的,她这阵子高兴,可能是要有个家,去做人老婆了,总置办这个那个。
那点积蓄估计也所剩无几,还给女儿换了个新手机。
陈糯对自己的账号了如指掌,但也登不上去,操蛋的软件换个手机就要手机号码验证码,她也没办法。
所以这几天就百无聊赖地刷社交a。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陈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跟江梅花本来就算不上母女,邱蜜死得悄无声息,她其实算是个妖怪吧。
江梅花突然就抓住了她的手,“妈妈觉得对不起你。”
女人的手很温暖,陈糯很少有跟人这么亲密的接触,差点没弹起来。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得了吧妈,你自己过好点我也过得好。”
邱蜜平时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其实跟陈糯的境遇也差不多,但陈糯起码还有个对她很好的奶奶。
但是邱蜜的外婆压根也不待见她。
邱蜜的记忆里,通常都是很安静的。
陈糯知道那种安静,甚至能隔绝所有的热闹。
就是那种,不知道家在哪里的感觉。
“你觉得李叔叔好不”
江梅花的姐妹大多数也是打工认识的,年纪差不多了多少,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厂妹。
早早结婚,现在二胎盛行,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好像当了妈,就多了个累赘。
陈糯当然觉得老李不错,她这种典型的小拖油瓶,一般男人才不愿意接手。
陈糯其实隐约觉得江梅花可能是因为这个不打算领证的。
她这人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心眼也有,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十来岁被男人骗了的失足少女,警觉里带着天真,被社会毒打过后,像是一株残荷,也知道没有没由来的露水会滋润她。
找个靠山,也算是等价交换。
哪怕老李人真的不错,她也是真的喜欢他。
“好,特好。”
陈糯说,她的手机下了个短视频软件,还记得钱果然的id,发现这货好几天没更新。
她还能从她的作品列表,看到自己作为陈糯的模样。
也没多久,但是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就好,”江梅花又抓了一下陈糯的手,把自己女儿抱住了,像对待小孩似地拍拍她的背,“以后都会好的,蜜蜜别怕。”
江梅花之前在外打工,也没地方寄养女儿,总想着总是亲生的,亲妈也不会苛责这个外孙女。
但是她忘了她名声多差,未婚生子,在民风保守的村子简直是个笑柄。
连带着邱蜜也是一样,乡村初中的小崽子好的坏的,但都跟邱蜜处不来,邱蜜性格像江梅花,怂中带傻,也不知道哪年能生出点精明来。
结果也没有哪年了,陈糯有时候想起这段回忆,自己代入,觉得那帮瘪三也不过如此。
陈糯爸妈死的早,死在桥梁坍塌事故里,那点赔偿金都被亲戚瓜分,只给奶奶扔了点。
抚养她用的。
陈糯微薄的记忆里对亲妈的印象就是个猖狂的婆娘,自己亲爹好像都打不过,只能说你这个泼妇,然后被揪起耳朵,赶出家门还在无奈地笑。
好像也挺和睦的。
但是那是好久好久以前了,久到陈糯以为是梦,小孩的记忆一星半点,但只对敌意记得更深。
就像邱蜜,也记得老家亲戚的敌意。
江梅花也是看到女儿被养成这幅鬼样子才回来的,把邱蜜转学到了扬草县,然后一边打工。
她的目标还是找个人嫁了,努力了好一阵,现在即将成功,难免有点畅快,又觉得辛酸。女人的青春像是江水,奔流不复回,而孩子杂草一般地长大,别人家的有爹有娘有家,不像她家的。
陈糯嗯了一声,伸手回抱了一下江梅花。
她一开始是有点嫌弃这个便宜妈,但觉得自己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一方面又觉得这个是老天爷赏了点缘分,她跟亲妈那点缘分在桥梁崩塌的时候散了个干净,时隔多年,换了一辈子续上。
妈不是妈,但也挺好的。
起码没醒来变成外国人吧。
陈糯笑了笑,“你手上还有腿毛,擦我身上了。”
江梅花哇哇大叫,腾地站起来,陈糯摇摇头,继续刷视频。
过了两天,老李开车来接她们娘俩,后面还有辆皮卡,江梅花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行李其实也没多少,多半还是废铜烂铁,也不要了。
其实皮卡也用不上。
但是一起帮忙的还有江梅花的姐妹,陈糯背地里叫这三个阿姨叫金花银花和铜花。
毕竟一个姓金,一个名字带银,还有一个姓童。
加上个江梅花,那是什么,四朵金花,所以老李那辆桑塔纳自然没陈糯的位置。
结果皮卡的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欠揍的脸。
酆理哟了一声,她戴着墨镜,看不出眼神,但是口气就足够让人讨厌了。
扬草县每年九月底就有几天特别冷,前两天是刮过台风,天气反常,冻得人穿上外套。
而这两天又升温了,穿短袖的长袖的又遍地都是,大街上都能穿出一年四季来。
酆理穿着短袖,脖子上都文身都能雕出花来,看上去不像个好人。
站在门口还跟江梅花的姐妹寒暄的老李冲酆理吼“你带妹妹先回去。”
酆理不耐烦地哦了一声。
冲陈糯歪了歪头,“上车吧妹妹。”
她的头发很长,没有刘海,手腕上套着五颜六色的发绳,都能套出点劣质镯子味。
车斗上都是行李,陈糯其实宁愿坐在车斗上都不想坐在酆理的副驾驶座。
但是后面一排也堆了东西,只有这么个选择。
她这么点犹豫被酆理看到眼里,对方脾气不好,“怎么,看不上啊怎么不让你妈傍个开豪车的大款”
这嘴真欠。
陈糯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那边,开门上车。
酆理笑了笑,“安全带系上。”
陈糯理都不想理她。
这种车都也很颠,开回南斗那边二十来分钟,路上还堵了一小会。
酆理喇叭按得特别响。
一边嘴里喷脏话,这种神态真实久违,陈糯打心里觉得她家周枫想怎么能委身于此等粗鄙之人。
酆理还是个女的。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女流氓女混蛋。
当然陈糯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陈糯打不过酆理,通常也只能搞偷袭。
拔气门芯这种事信手拈来,但就是经常拔错。
到的时候酆理先跳下车,招呼店里的学徒帮忙,陈糯下车,看酆理还抱着一个箱子,犹豫自己要不要去拎一个,结果被酆理踹了一脚。
不重,但也不轻。
陈糯瞪了她一眼,酆理嗤了一声
“我只有一个妹妹,你算个屁。”
“你跟你妈以后少惹我。”
陈糯还没正式住下,就被昔日情敌踹了一脚,给了个她没办法反驳的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