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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压根不信,他让酆理滚回来。
现在班里的座位排得有点紧实,凳子都是乘二摆放的,江梅花坐在第一排和周鸳的妈妈在聊天,第一场的时候学生在外面等着。
陈糯踹了酆理一脚,想到江梅花怀孕,她觉得挺开心的。
老李和江梅花感情很好,有个孩子会更好吧。
她看着一边的酆理,走廊上很多人,来来回回的,酆理靠着墙,无所谓自己的衣服上沾了墙灰。
“你很不爽”
陈糯问她,自己的手也插在口袋里。邱蜜的体质不太好,虽然这段时间被江梅花补了回来,稍微添了点肉。
加上皮肤也白了点回来,看上去没那么面黄肌瘦瘦猴样了。
“我还得放炮庆祝一下”
酆理低着头,“不过我家也没什么家产,多一个也没得分。”
这话说得也不好听,陈糯习以为常,酆理长得是不错,如果没嘴就更好了。
“我妈很喜欢李叔叔。”
这几个月陈糯几乎每天都能被中年夫妻虐,但是又觉得很安心。
她对家的概念很模糊,传统意义上有爸有妈的家庭离她太远,只有一个佝偻着的苍老的背影。
后来连这个背影都不见了。
但是成为邱蜜,她每天的有家回,有人等她,有热气腾腾的宵夜,江梅花这人絮絮叨叨,屁大点事都能讲个半个小时。
也很好。
她希望大家都好好的,而酆理现在是她的家人,也能算在这个范围内。
“我觉得他们有个孩子特别好。”
陈糯说话的时候酆理撇头看着她,她视线里这个她觉得很像那个她喜欢的死人的继妹,真的有一股陈糯的渺远感。
以前她跟陈糯对着干,其实就是想看看这个人不这么淡然的样子。
年纪轻轻就死气沉沉,酆理有时候都不明白自己就突然死心塌地了,可惜陈糯的情绪只有在面对她那个发小的时候才波动。
生气起来特别好看,劲劲的那种好看。
现在这个邱蜜也是这幅样子,每天没什么活气,酆理跟这个人也没说过几句话。
邱蜜也是一个无聊的人,有时候周末坐在一起吃饭,酆理看她玩手机都意兴阑珊,咬着筷子喜欢听老李和江梅花说话。
明明是在氛围内,却又游离在外面。
“怀都怀了,我能怎么办。”
酆理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要害你妈”
陈糯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得斩钉截铁,倒是把酆理搞得愣了一下,“你知道个屁。”
陈糯想我都知道了。
你不知道我而已。
“小菟死了以后老李难过,我也难过,男人嘛,他还要安慰我。”
酆理靠着墙叹了口气,一墙之隔关着门的教室坐着她爸,一个男人丧偶后独自抚养两个女儿,又失去了一个亲女儿。
陈糯看她,走廊的灯光是白炽灯,惨白地落在酆理的身上,使得她那张脸好像都白了不少,就是眉头紧锁,像是堪不破什么别的。
家长会能开一晚上,在教室外都能听到郑老师的声音,第二轮的时候学生也进去,教室就满满当当的了。
无非是强调高三的重要性,可惜在座的家长也跟孩子一样很难扶起来。
开完的时候陈糯都虚了,主要是成绩惨烈,班主任毫不留情地点出排名靠后的那批人可能连大学都没得上。
江梅花就数落陈糯“大学你都考不上你要死啊,不读书你早点去嫁人吗”
老李打圆场“唉就是一次考试不代表高考成绩嘛。”
酆理吊儿郎当地拎着书包,“是啊,考不上大学也不只是有嫁人这条路,可以去打工嘛。”
陈糯“”
老李“酆理考成这样我都习惯了,锻炼了我的心脏,梅花你还是消消气。”
江梅花嗯了一声,又拉着陈糯的手,说“蜜蜜,妈妈有了。”
陈糯点头“几个月了。”
江梅花娇羞地说“三个月了,之前是不说,稳了才说的。”
这什么陋习,陈糯在心里说,一边点头一直说挺好的挺好的。
大概是怀孕这个事告诉孩子了让江梅花很舒坦,也不提成绩了,她还悄悄地看了眼酆理,发现酆理依旧心无旁骛地玩手机,也松了口气。
酆理看上去也没什么表情,陈糯在走廊上和她闲聊的那几句可能就是她的心里话。
她倒是希望老李幸福,否则也不会同意老李跟江梅花一起。
这种人闹起来还是很恐怖的。
家长会一结束,陈糯周末就打算去乐吧了。
上次因为跟周鸳碰上导致去了美食节,后来的几个星期又没机会去,她周六等酆理出门就走了。
还抄了小路,生怕又碰到同学。
乐吧在扬草县大茂商场的五楼,还混着街舞培训班之类的,有这个设备还是因为对面职业技术学院有个音乐专业。
陈糯很熟悉一套流程,付了钱就进了小包厢。
这边隔音很好,只不过有些设备有些旧了。她出门的时候跟江梅花说和同学出去逛逛,江梅花还给她塞了五十块钱,生怕陈糯扣扣索索。
陈糯新注册了一个号,把下午录的给传了上去,她最近胖了点,身高倒是没什么变化,但是穿衣服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出来的时候去楼底下买了个煎饼,没注意到后面有人一直看着她。
崔蔓发了个微信给酆理。
酆理还在庆敏戈的纹身店里,她的纹身贴掉了,想重新贴一个,一边制图的邓弦在嘲笑她“你不是胆大么的,还贴丢不丢人啊,有本事着真的纹在脖子上。”
庆敏戈的这间店门店很小,在大茂商城后面的小街上,旁边各色小店,剪头发的卖奶茶的卖袜子的,有点像条垃圾街,楼上是民房。
而她这个店的名字也很奇葩,木头板上四个字,一件破店。
和左边的发财理发右边的钱多多好运袜子相比显得格外颓废。
里面倒是不破,这边的店面比较深,跟老李的店面构造就不一样,感觉别有洞天。
后面还有个小院,庆敏戈在一个门帘之外的院子里晒太阳,邓弦尖利的嘲笑声让她笑了一声。
“她不敢的。”
酆理把帘子撩开,倚着门框,“我怎么就不敢了。”
外面阳光正好,庆敏戈怀里还抱着狗,只有半臂那么大,据说是隔壁卖袜子的老板的狗生的,十个狗崽子给了她一只。
“你当然不敢了,明年三月前还得把腰上那个洗了吧”
酆理啧了一声。
邓弦没听明白,问为什么啊。木质的楼,上面还有客人。
“我们酆理同学啊,还是想做个大学生的。”
庆敏戈的声音淡淡,日光下她一头卷发仿佛是金色的,摇椅摇啊摇,被酆理踹了一脚,小狗吓了一跳,奶声奶气地汪了一声。
然后被酆理抱走了,“那也得庆老板给我补习啊,高材生呢。”
庆敏戈这个人的来历成迷,但很不巧的是,被酆理看到过她的毕业证,正儿八经的重点大学,只不过年代久远,搞得她跟妖怪似的。
庆敏戈说是假的,酆理才不相信。
“好啊,你想通了,揣上三万块钱,本人一对一服务。”
庆敏戈笑了一声,狗被抱走也继续躺着。
酆理抱着狗挑文身,一边的邓弦觉得她烦死,正好手机的提示音还是一阵冲马桶声,她都快吐了。
觉得酆理真是恶心透顶,给通知消息也得搞个如此别致的提示音。
“拿走拿走。”
酆理一看,是崔蔓的消息。
一张照片,一看就是邱蜜,以及崔蔓的话“你妹妹还搞音乐呢”
酆理的手抖了一下,怀里的小狗也挺乖,由着人抱。
她打发了崔蔓“这么牛啊,崔老师哪碰到的”
崔蔓说乐吧。
酆理心里又颤了一下,她对陈糯并不算完全了解,那个音乐a完全是纯属意外。
不过喜欢是一件很难控制的事情,扬草县就这么点大,有时候却觉得特别大,偶遇都很难。
她在大茂里面撞见过陈糯,只不过那时候陈糯没发现她。
她背着那把传说中是周枫想送的吉他,去了乐吧。
只不过酆理对音乐一窍不通,那会也不知道陈糯去干吗,以为她是去看热闹的,那天有个唱歌比赛。
后来她发现陈糯那点主页上的作品钱果然和周枫想也不知道,作为发小和闺蜜,陈糯似乎在精神上也有一个完全隔绝的地方。
这个认知让酆理觉得兴奋。
觉得周枫想也没那么了不起,尽管陈糯用着他送的吉他,也不能代表什么。
崔蔓又跟酆理唠了几句,无非是对陈糯挺感兴趣的。
一边的邓弦眼睁睁地看着酆理要开花了一样,无语地说“你干嘛非礼狗子。”
酆理刚想说话,又听到这个人不要脸地说“为什么不非礼我”
酆理把狗放到了邓弦的怀里。
“那您请吧。”
庆敏戈点了个超大的披萨外卖,她们店在扬草县还挺有名气,主要是庆敏戈这人好像很精通这行,审美都一骑绝尘。
邓弦虽然是个又嗲又骚的,但也有点天分,收的学徒也都不错,老顾客带新人也是常有的事儿。
酆理偶尔会过来打打下手,她车队里有个人就是庆敏戈的学徒。
“你高三还搞比赛吗”
庆敏戈问,她吃东西也斯斯文文,而且吃得特别慢。
“偶尔搞搞吧,老李前阵子还让我高考完再说。”
酆理回答得漫不经心,老实说她接触这个还是庆敏戈牵的头,这人在扬草县也很多年了,三教九流似乎都沾点,偏偏人不是本地人。
哪怕方言也讲的特别溜。
“走职业吗以后”
酆理“再看吧。”
庆敏戈笑笑,“你好像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酆理“以前总想赚钱给小菟买裙子,现在唉对了我后妈有了。”
邓弦一声卧槽,差点没把披萨喷出来。
“酆理,你又要当大姐了啊。”
这人说话相当没分寸,酆理也习惯了,还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老李高兴就行。”
庆敏戈的可乐碰了碰酆理的,“你装什么凶啊,我感觉你其实也挺满意这个后妈和妹妹的。”
酆理低了低头,“算是吧。”
其实如果邱蜜不像陈糯,不是陈糯,她其实也不会把人怎么样。
毕竟李菟以前就说,希望爸爸能幸福。
老李现在很幸福,她的装腔作势,爹怎么能看不出来。
我能怎么样啊,总不能跟着陈糯去死吧,那谁也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