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庆敏戈的天光云影就很适合撒野, 吃完火锅还看了一场投屏的电影。
陈糯白天看了贺岁片晚上看鬼片都能看睡着。
客厅铺了地毯,邓弦抱着抱枕东倒西歪,崔蔓和她弟低头说话, 虞薇薇出去打电话了,他男朋友在逗小狗。
酆理给陈糯塞了个抱枕, 一边低头看手机。
她微信里还有不少一起开摩托的朋友, 没事也会聊两句,还有一个现在在住院, 酆理挺想去看看的。
只不过最近车票不好卖, 起码也得等到年后了。
老李给她转了几千块的红包,连带着她和陈糯的补课费。
酆理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陈糯, 还在盯着屏幕,其实眼睛已经一闭一闭的了。
室内昏暗, 投屏的光落在人身上, 大家都被照出了模糊的身影。
邓弦突然站起来, 外面有人敲门。
“我订的奶茶到了。”
庆敏戈“你怎么还点外卖。”
虞薇薇正好进来,她拿了“今天还有人送外卖啊。”
庆敏戈“都为了讨生活嘛。”
结果虞薇薇走过来的不小心撞到了陈糯, 陈糯本来就迷迷糊糊, 直接倒倒了一边, 酆理下意识地一扯, 把人扯到了自己怀里。
今天大家基本都穿的新衣服,酆理的外套脱了, 里面是一件圆领的卫衣,陈糯又撞上了对方的胸。
酆理“你真的喜欢我的胸啊,第几次了。”
陈糯啊了一声,似乎思考了一下“哪有好几次,之前是被钱果然撞的”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 一个激灵坐直。
酆理却好像没听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陈糯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没什么。”
酆理心想还装啊你。
“困了就回去吧。”
邓弦把奶茶递过来,酆理说了声谢谢,黑灯瞎火的,音箱还在播放刀剑相交的声音,邓弦哎呀一声,“干嘛这么见外。”
她直接坐到了酆理边上,“酆理,新的一年,新的寂寞啊。”
酆理“别坐我着。”
她越是这样,邓弦就越来劲,她整个人都扒拉住酆理,脸都要凑过去了“讨厌啦你怎么每次都对人家这么凶你这个无情郎”
酆理“我是女的。”
崔蔓快笑死了,她觉得邓弦这个人还挺会唱戏的。
陈糯头皮发麻,只觉得邓弦让她有点恐同。
老实说以前对邓弦印象很差也就是这人动不动地调戏人,有点油腻。
其实她本人长的挺好看,而且长得很嫩,圆脸猫眼,是个标准的萝莉脸,但是喜欢化很浓的妆,口红就没正常的,手指上都纹满了纹身。
“大过年的你不能让我占占便宜”
酆理直接把人拎走人,扔到了庆敏戈那边,居高临下地说“庆老板,你家猫发春了。”
庆敏戈盘腿坐着,后背靠着小茶几,室内没开灯,屏幕的光也能看清人的神情。
她无所谓邓弦攀上来的身体,开了句玩笑“那就阉了。”
虞薇薇“我男朋友可以代劳。”
兽医小张觉得自己还是不掺和的好。
邓弦“你们是人吗休想绝育我”
她还演上了。
陈糯都喷了,她觉得这帮人真的蛮有意思的。
庆敏戈的天光云影柜台有一把贝斯,有些年份了,崔蔓拿过来试了试,电影已经彻底没人看了。
喝奶茶的聊天的打架的,乱七八糟里,陈糯问崔蔓“初五补课”
酆理凑过来“是啊,我也加入。”
崔蔓看了眼酆理的样儿觉得这个姐妹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她也不给人添堵,只是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我不三哦。”
她弟弟惊讶地长大了嘴,哇了一声。
陈糯“”
太糟心了,什么叫臭味相投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酆理“你真变态。”
崔蔓歪了歪头,学着邓弦的调调“人家哪有啦”
酆理被这种人传人现象恶心到,直接拉起陈糯“回家了。”
庆敏戈抬眼“这么早”
酆理看了下时间“都十点多了。”
邓弦“玩不起啊酆理以前不是通宵的吗我们麻将都没打啊。”
酆理“你才玩不起,打几块钱的”
陈糯这是在干什么,酆理你是猪吗激将法对你那么有用
结果还是没走成,陈糯不会打麻将也不会打牌,就是看这帮人打麻将。
庆敏戈家还有麻将,这帮人坐在一起,嗦着奶茶一边玩,语音转账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先扛不住的还是崔蔓,还带着一个未成年人,十二点多就走了。
酆理被两队情侣夹击,“邱蜜你这个废物,你不会出老千看看他们的牌吗”
陈糯打了个哈欠,“看不懂。”
邓弦志得意满“你带妹妹有什么用,下次带老婆啊”
酆理没接话,反而是庆敏戈笑着看了一眼她。
而酆理自以为的老婆坐在一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不堪重用,已经睡着了。
打完的时候快两点,外面还是很热闹,半夜的烟花声此起彼伏。
酆理背起陈糯回家,邓弦还在吆喝“没事啊,睡这里也行啊,我和庆老板睡觉也不会吵到你的。”
声音里全是炫耀,酆理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被打击到。
她背着陈糯,只觉得这货轻飘飘的。
别人眼里她的妹妹,在她心里是她老婆,在新年的第一天,她在烟花砰砰砰的声音里背着人回家。
这种感觉格外踏实。
酆理看着拉长的影子,小声地喊对方“邱蜜”
“邱蜜”
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陈糯可能是觉得她很烦,还挣扎了一下,又被人托住屁股。
“陈糯”
酆理小声地喊她。
没人答应。
她们的影子被拉得好长,是上辈子都没能靠得那么近的距离。
酆理抬头望了望头顶炸开的烟花,突然很庆幸,自己还能再遇到这个人。
“你这根木头。”
她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那我是什么呢”
回到家的时候家长都睡了,酆理关了门,把人背上三楼,她打开了陈糯的房间。
其实之前一直没进来过。
以前李菟住在这里的时候房间满满当当,墙上挂满各种漫画人物的海报,蚊帐都要那种蕾丝的,说是中世纪古堡里公主的款式。
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做公主了。
而作为邱蜜的陈糯,房间没什么东西,那把旧的吉他摆在凳子上,新的放在包里,靠在一边,桌上堆着很多教辅。
台灯上贴了个条考个好点的学校。
这跟没说一样。
她把人放在床上,陈糯直接蹬掉了鞋子,翻了个身。
酆理把她外套给脱了,陈糯相当不配合,甩了甩手,带着困意的一句你走开。
酆理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说“我不走。”
夜深人静,新年伊始,她说“我一辈子都不走。”
陈糯无知无觉,她困得没梦可做,上辈子的记忆浮光掠影,酆理是她寡淡十七年里稍微浓重的一笔,甚至压过了发小和闺蜜带来的情感。
是有区别的。
只是她不知道。
而现在,有人坐在她床边,伸手拂过她的眉梢眼角。
把这幅新的面容刻在心里,似乎是思考了很久很久,才低下头,亲在她的额头。
思之如狂,但此刻却不敢造次。
酆理从小天不怕地不怕,也不信电视剧里的因果。
可是她的命里似乎是犯煞的,亲缘有些单薄,比如母女缘,姐妹缘,还有曾经的车友。
过了年她十九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老李觉得以前这个年纪都结婚了,好发愁酆理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酆理没什么目标。
可是今天听到陈糯坚定的说想要唱歌,又觉得高兴。
她想既然很容易饿死,那我就努力赚钱,让她饿不死,始终有个靠山。
可是转念一想,悲哀地发现她实在没什么赚钱的门道,读书是一条路,已知她实在扶不起来,搞体育她也不过是打发时间,真正要去参加比赛她宁愿去参加摩托车的。
什么都没有,白手起家未免太难了。
她坐在床头,苦恼地叹了口气。
又从没那么坚定过。
刚才亲了一口冒出一大片的不满足,她盯着这张和这人上辈子相去甚远的脸蛋,却越发觉得自己陷进去出不来。
陈糯压根不知道她是沼泽,仍然脱不开身。
酆理小声地喊了一声“陈糯”
陈糯翻了身,背对着她。
酆理笑了笑“我当你是邱蜜,也当你是陈糯。”
“但愿”
她没说下去,只是替对方盖上被子,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对面楼顶可能有人放短烟花,呲呲呲的前奏,然后微弱的砰一声,炸开稀稀拉拉的焰火。
然后是小孩的欢呼。
陈糯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比这个肾虚的焰火还有力。
她猛地睁开眼,突然坐直,大口地呼吸。
心跳得很快快得要从嗓子眼出来,她死死地抓着床单,抓出了难看的褶皱,脑子里不断地闪过几句话
“酆理知道了。”
“她知道我就是陈糯。”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偷偷亲我她有病吧我靠她果然是变态连妹妹都不放过”
“谁要你一辈子不走,你最好给我滚远点。”
乱七八糟的想法冒出来,陈糯异常清醒。
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如果不是隔音太差,她甚至想弹吉他放松一下,但酆理肯定就知道她听到了。
都怪酆理,没事看人看那么就干嘛,死人都要给她看活。
草还真的给她看活。
陈糯靠着床头,嘴唇干涸,用力地抿了一下。
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酆理。
一个知道她是陈糯的酆理。
一个看起来依旧对自己图谋不轨的酆理。
她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她故意说那些是诈我吗
我是猪吗为什么完全没感觉到
陈糯百感交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酆理你特么太适合当演员了。
我被你骗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