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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许是快到行清节的缘故,  这雨下的更是没有章法,先头还只是细雨霏霏,不过换了身衣服的功夫,  再一推开房门就漫天乌云,  豆大的雨珠紧接着就跟着落了下来,  噼里啪啦砸在湖面上,  泛起圈圈涟漪,  锦鲤嘴里吐着泡,  刚一伸脑袋探出湖面,就被雨珠砸个正着,  慌忙摆尾跳进湖中,  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季思侧头瞟了一眼湖面水波,  又收回视线,  跟在杜衡身后大步流星往前走去,三人穿过院子走到前厅檐下,  抖了抖伞上的雨水递给一旁候着的丫头,  抚平一身水汽,才抬脚跨了进去。



    窦府用来宴客的前厅不大,今日挤进一群人更是显得拥挤,他们三人出现时,厅子里坐着的的众人纷纷起身转头望来,除了原先湘州的官员,里头还多了个身着绯色官服的男人。



    这人约莫四十左右的年岁,  国字脸,一双要透着精光,眼神在门口三人身上来回扫视片刻,随即起身迎了上来,  躬身行礼,“下官陇西布政使司参政刘仁信见过两位大人。”



    在坐众人当中,季思官阶最大,又是京官,名义上还是奉旨来湘,话语权自然而然最大,他此时就站在众人眼前,待刘仁信说完话,只是语气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绕过这人走到一旁坐下,左右瞧了瞧,不悦道“茶呢”



    季思性格怪癖,喜怒无常,不论是布政使司的还是湘州官员都未同他有过交集,仅有的一些了解也是从旁人传闻的得知的只言片语,因而拿不定他这是个什么意思,一个个维持着原有动作不敢有一丝动作。



    倒是王判司闻言,连忙吩咐丫鬟奉茶,等热茶上了桌,难伺候的户部侍郎慢悠悠的捧着暖了暖手,才放下茶杯一脸困惑的看着眼前着局面,大手一挥,“这是做什么都站着干嘛,坐啊”



    站着的众人愣了愣,又纷纷落了座,刘仁信是最后一个入座的,屁股刚要接触到椅子时,便听上头那人阴阳怪气的出声,“刘大人。”



    刘仁信心下一凝,又急忙起身道“



    下官在。”



    季思用茶盖拨了拨漂浮在顶面的茶梗,又低头吹了吹热气,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下一秒就吐了出来,皱眉咂舌,“这茶也是给人喝的吗,又苦又涩。”



    一边说着一边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刘大人是陇西布政使司参政对吧。”



    “正是。”



    “哦,”季思挑了挑眉,“湘州归属于陇西,这次水患,粮食紧缺,百姓房屋田地被淹,这按理来说得由你们陇西布政使司负责,若是苯环没记错,布政使司衙门建在台州,离湘州不过两日的路程,怎出了这般大事,本官和祁大人远赴千里从京都赶来,倒还走在了你们陇西布政使司前头,原先竟不知,台州比临安还远些。”



    他语气轻柔,让人听不出一点不悦,可刘仁信还是感觉到了紧张,额前出了些冷汗,迟疑了一会儿才出声说“侍郎大人有所不知,陇西处在长安河凹谷处,这次水患是因为连日降雨不消,江河湖泊水位上涨冲塌了河道,因而山洪暴发洪水泛滥顺着山坡下滑才将山脚的房屋农田淹了,除了湘州以外其余还有八个州受了洪水灾害,不过因为各地刺史上报及时,受灾情况得以控制,这才被压了下来未上报京中,布政使司连着好几日都在处理此时,丝毫不敢有懈怠,不敢用各州百姓去赌,尽心极力开仓放粮救治百姓,这才耽误了时间,而湘州这事实在是因为土地平旷,州县村中多是田地,前些年窦刺史将山林都被开垦出来用做农作了,山洪一来挡都挡不住啊,布政使司从未玩忽职守,大人明察啊”



    这一番话说的季思有了些睡意,他撑着下巴不耐烦的摆手打断了刘仁信的又一段长篇大论,“行了行了,没这闲工夫听你说这些,这水患怎么来的本官不感兴趣,本官想知道的是受灾情况以及解决措施,过几日回京皇上问起来也好回话啊。”



    “这下官不知,”刘仁信有些为难,随后微微抬了头看向窦元亮,“想必窦刺史心里更清楚些。”



    窦元亮捻着胡子



    叹气,“是下官失误疏忽,近日已经在衡算受灾村落,召集人挖沟渠引水分流,只是这开仓放粮数日,可百姓数量众多粮仓粮食已然快见底了,到那时候唉”



    他没说完后头的话,但意思却表述的明白。



    若是湘州粮仓里的粮食用完了,皇上还没及时派下银子粮食,那湘州的百姓不被洪水淹死,也得活生生饿死。



    他们心里不知道,可是季思和祁然却是清清楚楚的明白,没银子,皇上不会轻易派银子的,不到万不得已,这银子到不了湘州的。



    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旁从头到尾未出声的祁然突然开口道“敢问刘大人,湘州水患如此急迫,那你们陇西布政使现在所在何处”



    “崔大人他”



    “在这儿呢。”刘仁信话还没说完,外头院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紧接着只见一年轻男子缓缓走了进来,他穿了身黑色劲装,发丝衣襟沾了雨,颜色暗的似墨,鬓角粘在一块儿滴淌着水,面容俊朗,五官深邃,眼底一片青黑面容有些憔悴,虽声如洪钟铿锵有力,却任藏不住疲惫,步子迈的极大,未消片刻便以跨过门槛走近,眼神扫视一圈,看了看季思,最终对上了祁然的眼睛,微微颔首,“这二位想必就是户部侍郎季思季大人大个理寺少卿祁然祁大人吧,在下陇西布政使崔灏。”



    他一出现,厅里的气氛又有了些改变,湘州这边的官员再次纷纷起身行礼,季思垂眸摆弄自个儿腰间玉佩,出了刚刚抬头瞧了一眼,后头再没出声,像是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人比得上这玉佩来的有趣。



    崔灏也没在意他的态度,互相假意寒暄客套后自个儿寻了个地儿坐下,也不将就,端起杯凉茶如牛饮水一口饮尽,末了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吐出根茶叶,朗声笑道“啧,这茶倒是比我们布政使司的还要好些,窦刺史倒是真会享受。”



    窦元亮哪敢接话,只是埋头尴尬笑着。



    那人说完又抬眸望向祁然,“刚一踏进院子便听见祁大人提了我名字,也不知是想问个



    什么事”



    祁然微微侧头也跟着笑道“倒无什么大事,只是好奇崔布政使冒着暴雨姗姗来迟,是何由而已。”



    崔灏放松身子稍稍后仰靠着椅背,一摊摊从衣服上滴下来水渍布满了他椅子周遭,“祁大人觉得,是何由”



    “湘州水患往小了说是窦刺史治理不当,往大了说,便是陇西布政使司的疏忽,”祁然稍加思索,“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粮食紧缺,其他州已然自顾不暇,更别提救济湘州了,想必崔大人是去武阳借粮了吧。”



    大晋十道,陇西往北便是武阳。



    闻言,崔灏有些警惕的盯着祁然,脸上笑意消散,一步步走向祁然,到他跟前时却突然止步,附身凑近了说“祁大人果真料事如神,我的确是去武阳借了五十担粮食,湘州无粮,陇西无粮,京中不派粮,我身为陇西布政使,让陇西百姓吃饱穿暖是我职责,是整个布政使司的职责,只要我们还有一口粮,湘州的百姓也必定能有”



    他说话时眼神紧紧盯着祁然,目光中满是真诚坚定,祁然有些动容。



    “行了,”险些睡着的季思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管他怎么来的,有粮不就好了吗,咱们快些核算完,本官也好早些回京,这破地方可实在让人待不下去了。”



    季思一出声打乱了厅里的局势,按住了各方蠢蠢欲动的心思,众人也不知道他这想一出是一出是因为啥,却没人敢质疑,手忙脚乱的开始安排吩咐,一群人就这么被他一句话弄的冒着大雨奔波。



    虽说来湘州已过几日,可细细算来季思几乎终日待在窦府,从未来过难民所,今日算是头遭。



    湘州城算不得多大,周遭村镇的难民房屋没了,又瞧见那洪水汹涌而来的恐怖样,吓的一窝蜂往这里涌,官府不能不管死活,也不能由着他们满大街乱跑,到时候城里就得人满为患乌烟瘴气,所以窦元亮将他们聚集到一块儿,临时弄了个难民所,一日三餐都由官府发粮,时不时也会送些汤药棉絮来,虽说窘迫了些,好歹有



    了温饱能挡得住风雨。



    说是个所,其实也不过是个废弃的宅子,前头有片空地,搭了好几个棚子,又用木板石头砌了好几十座矮屋,遮风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挡雨,倒是宅子屋里,走廊下,屋檐底聚集了不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眼望过去均是黑压压的人头,几十个人蜗居在一个小房间里,他们衣衫褴褛神色憔悴,身上带着股酸臭味,脸上满是迷茫和害怕。



    季思他们被湘州的官员簇拥着站的远远的,头上顶着油伞,身旁的人陪着笑,衣襟鬓角未沾一丝风雨,前头的木栅栏像是一根泾渭的线,将这头和那头隔的严严实实,一面是休明盛世,一面是满目疮痍,季思觉得,他眼前所见到的海清河晏,那是于少数人的太平,于多数人的乱世。



    官府的人支起几口大锅开始熬粥,米香夹在湿土的气息飘荡在空中,那几口大锅烟雾缭绕,还未熬好周遭已经围了不少百姓,伸长的脖子看的眼睛都不眨。



    他们到时正在分粥,一碗白粥一个未及巴掌大的饼子,百姓们排着队,对士兵的咒骂吆喝不耐烦无动于衷,满心满眼只有队伍前头那锅热气腾腾的米粥,他们被关在栅栏里头,群居在一块儿,像极了畜圈里被驱赶饲养的家禽,卑微又凄惨。



    这幅画面瞧的人有些难受,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临安在说着国泰民安,百姓在歌颂着太平盛世,便是这般吗



    季思木着一张脸看着,一时之间竟不知应该怪谁,只是皱了皱眉冷声说道“回去吧。”



    说完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身后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因为陇西布政使司的缘故,更因为那五十担粮食的面子,窦元亮特地设了宴,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但是和米汤想必算得上极好,季思这被珍馐美馔养的精贵的胃连着吃了好几日青菜,今日才算得上碰了点荤腥。



    阴雨未歇,乌云密布。



    季思洗漱好熄了房里的灯,眼前一下子就变得漆黑,他小心翼翼推开窗户探出脑袋左右张望,再三确定后才



    翻身跳了出去,猫着身子偷偷摸摸的挪到祁然窗下,伸手咚咚咚的敲了三下,没动。



    他皱了皱眉,正欲再敲三下,眼前的窗户却咯吱一声开了,屋里的祁然垂眸自上而下望着他,语气不悦,“季大人若是喜欢下官这屋子,说一声下官愿意交换的。”



    “那成,”季思乐了,“不过屋里都留一样东西。”



    “嗯”



    “自然是子珩你。”



    祁然眉头皱的更紧。



    见状季思连忙改口,“我来寻子珩说事,这屋里可不是得有你才行吗。”



    这人说话越发没个准头,祁然懒得同他多言,直直转身往里走,季思被丢在外头也不介意,动作迅速的跳进屋里坐到桌前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不知子珩对陇西参政刘仁信这个人怎么看”



    “刘仁信”祁然有些不解,“不应该是崔灏吗”



    “非也,”季思沉声说“这得有个先来后到,就先从刘仁信说起,他今日说的那番话其实有三个意思,其他州自顾不暇,窦元亮瞒报灾情,还有”



    他停顿片刻,盯着祁然勾了勾唇角,缓缓道“湘州有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当崔灏和祁然说凑近的时候



    季思os操那个男银在干嘛我都没敢离的这么近啊啊啊,他头发的水滴到子珩身上了啊啊啊啊他还看子珩眼睛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祁然os为啥没人说话,我却觉得特别吵呢。



    s



    行清节就是清明节



    昨天给大家理得大家看清楚了吧,担心有的小可爱不看微博,把时间线也在这里放一下。



    时间线



    承德十八年,李汜和祁然出生,季思三岁



    承德二十七,永安王李建宣战死,李祁九岁,,裴战十岁,严兆七岁,季思十二岁



    承德三十年,永安王妃病重,蜀州内乱,承德帝接李汜回临安,李祁十二岁,季思十五岁



    承德三十一年,裴战十四随军,季思十六入京



    承德三十三年,上半年李汜



    出宫进永安王府,忠康王李鸿志黄袍藏府,祁煦入狱,祁相方太傅殿前久跪



    下半年祁家收权,祁煦重伤出狱,祁杨两家结亲,祁然准备参加科举。



    年末裴信驰战死,裴战十六当家,季思十八入户部,李祁二人十五



    承德三十四年,李汜染病,祁李二人决裂。



    承德三十五年,祁然名声大振,裴战一战成名,季思收到重用,李汜体弱。



    承德三十六年,李汜病逝,祁然高中。



    承德四十二年,季思受伤身亡李汜借尸还魂年二十七岁,祁然任二十四大理寺少卿,裴战领二十五裴家军,严兆十八无所事事,湘州水患,故事开始。



    希望大家能喜欢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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