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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窦元亮的私库占了大半个院子,  以那颗大槐树为中心,呈四四方方的布局,四角的土层砌的极厚,  铲子落了下去还可以听到敲击石砖的当当声,  入口在池边假山那处,  取群山环抱绿水绕城的寓意。



    假山的暗道被挪开,  是条有些陡峭得阶梯,  直直往地下延伸去,  下头没有一丝亮光,瞧起来黝黑诡异不见底,  一行人举着武器围在四周,  崔灏扬了扬下巴,  刘仁信收到示意点了点头,  率先走在前头翻身下去,每一步都迈的小心翼翼,  直到落脚踏在地面上,  才将火折子举在眼前左右瞧了瞧,又抬脚扫了扫四周,再三确定没有异常才回身朝着上头入口点了点头。



    季思和祁然对视一眼,便猫着身钻了下去,地窖中见不到一丝光,砌的石梯陡峭光滑,季思大病未愈四肢提不起力,  一个疏忽踩空,身子直直往后倒去,喉咙下意识发出声。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祁然动作迅速借力起势,  抬手圈住人腰身将人揽了个满怀,稳稳当当落地,才松开人垂眸轻声询问道“伤到何处”



    地窖暗的处处看不清,季思本想摇了摇头,却又担心祁然瞧不见,只好忍着疼哑声说“无事。”



    杜衡探进大半个身子,冲着下面着急的呼喊道“如何了,可有受伤”



    “没事,你们下来时注意脚下。”祁然仰头冲着上面道。



    上头的众人人闻言,也陆陆续续扶着墙壁下来。



    底下是条仅容两人并肩的细长走廊,走廊两旁排了一列油灯,布政使司的人一一用火折子将灯芯点燃,周遭渐渐亮了起来。



    刘仁信把火折子吹灭揣进兜里退了回来,沉声道“窦元亮这私库砌的密不透风,最是合适存放粮食了。”



    祁然摸了摸走廊墙壁,指尖沾了白色的粉末,他放在鼻尖闻了闻,语气淡淡的说“这里头混了石灰。”



    季思挑了挑眉。



    崔灏见状抬了抬手吩咐,“先进去再说。”



    一行人排成一列借着火光往里头走。



    走廊并没多长,到底时却走出了照



    亮的范围,周遭事物渐渐暗了起来,墙壁也消失不见,他们摸着黑将油灯点亮后瞧清了眼前的事物,这处是快空地,一袋一袋的粮食堆的遍地都是,每一担粮食系口处挂着块小木牌,上头写着年号,最角落那处有几十口铁箱。



    季思走过去随意开了口箱子,里头白花花的银子刺瞎的众人的眼睛,各个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这几十箱不会都是银子吧”刘仁信指着剩下没打开的箱子询问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这不会是假的把”



    自然没人回他的话。



    杜衡围着粮食饶了一圈,又开了口铁箱,瞥了一眼便没多大兴趣收回视线,温声道“看来窦元亮任职湘州刺史以来的全部身家都在这儿来吧,果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



    “这些个银子怎么办”崔灏皱着眉问。



    “统统抬上去,”祁然眯了眯眼睛道,“积德。”



    几十万担的粮食和几十口箱子装的珠宝银子,陇西布政使司的人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将窦元亮的私库搬完,窦府的灯火通明了一夜,各种声音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渐渐安静下来。



    湘州城中渐渐熄了灯,万物皆入了梦,连吹来的风都轻柔了许多,生怕惊扰了他人。



    窦府的灯未灭,玉溪巷中的一处小院的灯也同样亮着,清风拂过,油灯的灯芯上下摇曳,明明灭灭的光影透过窗棂印在院中,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屋中的岑于楼披衣端坐在桌前,他未束冠仅有一根布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脑后,有几缕发丝成为漏网之鱼被他撩至耳后。



    桌上桌下堆了不少的医书古籍,以至于连个落脚之地都寻不到。



    岑于楼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随后撑起身子锤了锤发酸的脖颈,用力向后舒展了一下四肢,灯芯滋啦跳跃了几下,渐渐暗了下去,他用灯剔将油灯火芯往上挑了挑,火舌又猛地一下蹿了起来。



    他呼出口浊气,刚欲继续翻开面前得医书,却突闻一旁传来的呓语,闻声望去,便瞧见趴在两张长凳上睡的格外香甜的初一,有些



    哭笑不得,随后起身小心避开地上书籍,扯下脾身后的外袍动作轻柔的盖在少年身上。



    “唔先生”初一揉着眼睛,睡意朦胧的看着面前这人,慢慢坐了起来。



    “夜里凉,去床上睡。”岑于楼将衣服收了回来道。



    “我怎么睡着了呢,”初一小脸皱在一块儿,挠着后脑勺嘀咕,“我不困了,先生去睡吧。”



    “不了,我再看会书。”



    初一看向他身后那一地的医书,仰着脑袋说“那日从刺史府回来,先生就一直在查医书,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再这么下去身子骨得吃不消了。”



    “无妨,”岑于楼坐了回去,继续翻看着书,头也没抬道“你先去睡,我看完这些便去歇息。”



    “您昨日便是这般说的,今早天亮我起来砍柴时您房里灯都还没灭,”初一盘腿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下巴望着油灯下看书那人,“我今日去街上摆摊的时候听别人说,要封城了,先生,湘州是不是真的有疫病啊。”



    岑于楼翻书的动作一顿,却也没想瞒着他,将那页翻过,点了点头道“是。”



    闻言,初一连忙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跳过书堆凑了过来,神色着急的说“那咱们快些收拾东西走吧,我看医书和卷宗里说,疫病会传染的,染上就得死,现在封城了更是麻烦,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出城,趁现在还没乱起来咱们走吧,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也别耽误功夫,这时候天色还没亮,出城最是稳妥了。”



    他说做就做,刚一转身准备收拾便被拉了回来,岑于楼用书在少年头上敲了一下,狠狠瞪了一眼不悦道“往日里怎么教你的”



    初一耷拉着脸,肩膀一松,歪着脑袋没好气说“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医者仁心,万物皆平,精究方术,以治其人,为医之本,救济万民。”



    “嗯,”岑于楼松开手继续翻书,“没忘就好。”



    “唉”初一叹了口气,又趴在桌上有气无力道“先生,早些时候咱们就说了湘州这大水消不下去,难民所一



    堆人给挤在一块儿,早晚得出疫病,官府不信,其他人也不信,隔壁二麻子还说您是江湖骗子,蒙古大夫,就是为了骗钱,他砸咱们摊子时都没人替咱们说话,各个围在一旁看好戏生怕惹麻烦,亏的平日里头疼脑热咱们还替他们瞧病,就小街口赵阿婆那个傻儿子,吃咱的药吃的还少吗,少说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了吧,咱们也只才收几文钱,连个柴火钱都不够,后头她还不是到处说您没良心收钱不治病,让她儿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这种人咱们为何还得管他们死活,染上疫病兴许是他们自个儿造的孽。”



    岑于楼微微侧头望了过来,斟酌着用词,“小虎他奶奶每次见到你了是不是都得给你一块热气腾腾的芝麻饼上次下雨屋顶漏了,是不是牛叔替咱们补的,三姑地里的菜只要熟了就得送上一篮子过来,还有街尾的翠儿姑娘,咱们衣服破了哪件不是她补的”



    “那明明是人家看上你了。”初一小声嘀咕。



    “嗯”岑于楼挑了挑眉。



    初一嘿嘿一笑捂住嘴巴不出声。



    “是善是恶那是旁人之事,为善为恶便是个人所为,当你以恶看世间,凉茶难入口,冰雪冷彻骨,处处皆是苦;可若以善观万物,凉茶沁心脾,冰雪生寒梅,那便处处皆不是苦,”岑于楼道“湘州起了疫病,病症这事从不以好人坏人论之,染上了无论何人都是死,坏人自然可恶,可好人何其无辜,我想救的只是湘州而已。”



    “救湘州”初一听的一知半解,像是明白了,可再细细深思,却又发现明白的不是那么透彻。



    “我同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不懂,等以后就会明白了,快去去睡吧。”



    “我在这儿陪着先生。”



    岑于楼打趣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多言,只是垂着头继续看书,一本书看完外头传来了鸡鸣,初一又趴在桌上熟睡,他替少年披好衣服起身推门出去,屋中的灯光洒了出来,照亮了小小的一块地方。



    外头天色未明,微风中带着凉意,吹在人脸上激起一身寒颤,岑于楼往掌心哈了口气搓了搓双手,



    抬眸望向天空。



    天要亮了。



    鸡鸣声格外嘹亮,一声一声响彻天际,这天最终依旧没彻底亮起来。



    季思忙了半宿才堪堪睡下,就听见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眼睑轻颤,睡意惺忪的睁眼,随后趿拉着鞋子走到门前,连衣服也顾不上披便打开了房门,外头天才蒙蒙亮,能见度不过些许,祁然面色凝重的站在门外,衣衫凌乱像是来的慌忙。



    “怎么了”季思瞧见他这副模样,心下一紧,也知晓是出了大事。



    “有人死了。”祁然皱着眉道。



    季思没出声,等着他的后续。



    祁然一字一句说“不是牢房和难民所的人,是城中的百姓。”



    话音一落,季思望向屋外昏暗的天色,心中思绪万千翻涌。



    这事麻烦了。



    一行人打着灯笼风风火火就往小街口那处赶。



    崔灏起的着急,连衣服都没穿戴整齐,一边系腰带一边问,“是怎么一回事”



    湘州府衙来传消息的捕快小跑赶了上来,垂着脑袋低声道“这人是城里的打更时候,当时巡逻的捕快发现他倒在街口那处浑身发热咳嗽,走过去一瞧,这人抽搐两下就没气了,立刻就上报了,属下来时已经让人把那处围住没让旁人靠近。”



    杜衡面色复杂的追问“有用雄黄把帕子打湿遮住口鼻吗”



    “遮了,昨日布政使司的弟兄来传话时衙门就吩咐下去了,遇见发热咳嗽的百姓都小心翼翼没敢去碰。”



    季思和祁然没出声,步子迈的极快,到小街口时那处围了不少捕快,还有一些听见动静跑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脸上带着好奇打量的神色,对着具尸首指指点点八卦着什么。



    天边升起一丝鱼肚白,陆陆续续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一批接着一批,将这处围的水泄不通,祁然目光一凛,面容有些烦躁,浑身的煞气丝毫没遮掩,没了往日那份端方儒雅,抬手高声吩咐道“让闲杂人等离远些,统统围在这处干嘛,去寻个大夫过来动作快一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士兵递过来浸了雄黄



    的手帕捂住口鼻,一边扒开人群往里头走,季思见状也接过手帕跟了上去,这时候祁然却突然收了步子,回身厉声道“你病还未好,站在原处别动。”



    祁然眉眼间暴戾让季思一愣,像是见过他温文儒雅的模样太久,以至于忘记这人骨子里的戾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挤进人群中的祁然。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各种声音议论纷纷,语气轻快未有一丝害怕。



    眼见局势越发麻烦,他们没得法子只能把尸首运了回去。



    府衙的人陆续撤了,尸首也被运走,这热闹也没得瞧,围观的百姓也只能怏怏不乐的散开,可小街口死人这事却成为了今早议论的话资,无论是街道小摊还是酒楼茶馆处处都能听见。



    “老吴,刚刚听说小街口早上死人了”



    “可不是嘛,我去凑了热闹,你是没瞧见那模样,可吓人了,脸色紫青紫青的,眼睛瞪的这么大,眼珠都快鼓出来了。”说话这人连说带比划一副惊恐的模样。



    “听别人说那人死的时候浑身发热抽搐,可别是什么怪病啊”酒楼里的其他人也出声加入了话题。



    “说到怪病,不满各位说,我这可是有内部消息,昨日听我在衙门当差的兄弟说听,这不是什么怪,你们猜猜这是什么”这人卖了个关子。



    其他人催促道“是什么”



    先头说话那人压低了嗓子,故弄玄虚的说“这病,其实是疫病,染上那就得死。”



    “不可能吧。”



    “对啊,咱们湘州以往也没得过瘟疫啊”



    其他人一脸震惊。



    “我也听说了,现在处处都在说湘州有疫病,难民所和牢里都死了不少人,我们都不知道,因为统统被官府压了下去,官字两个口,他们让我们知道什么,我们只能知道什么,我还听说官府封城就是让我们自生自灭的”这时候又有一人道。



    “要真是瘟疫还瞒着不说,这是草菅人命啊让我们自生自灭,还有没有天理啊”



    “我表叔在临安做小本生意的,听说派来咱们湘州的那个大官就是出



    了名的大奸臣,窦刺史指不定就是被他陷害的”



    声音越传越远,这消息就像一场猝不及防的惊雷,席卷了湘州的每一个角落,声势浩大,响彻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帅气的作者烟



    蠢萌的基友你咋了



    帅气的作者烟我江郎才尽了,我想不到小剧场,我是个废物



    蠢萌的基友翻白眼说的你曾经有才过一样,你一直都挺废物。



    帅气的作者



    小贴士



    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医者仁心,万物皆平,精究方术,以治其人,为医之本,救济万民。



    原文



    怪当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医药,精究方术,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生。



    东汉  张仲景  伤寒杂病论原序



    s舆论的力量总是很有用,嗐,又冤枉我儿子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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