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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轻微自闭的小姑娘,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转头看见自己画里剩余的一点小瑕疵,立刻就被吸引目光。



    然后,托起手里的小调色板,就完完全全地又浸了进去。



    一身工作正装的男人,进门时尽管努力维持着衣衫和步子的平稳,但呼吸间却带着微微的气喘。



    好不容易和工作人员解释过,是文棉的亲属,后来又把他父亲的名号搬出来,差点把师爷都给抖落出来了,绘馆这边才同意了放行。



    费尽了力气终于进来,邱香还在埋怨他。



    “太拉垮了,你看看人家小说里的男主,去哪不是直接刷脸,老板点头哈腰地接待你好歹也算是世家出身,怎么进个绘馆,还跟个山寨似的。”



    贺怀“呵,你但凡少看一本霸总小说,也不至于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来。”



    邱香“就你有脑子霸总就不是文学了吗你这思想就很不正确”



    贺怀“霸总确实是文学,但这和你没脑子有任何冲突”



    邱香



    两人小声地互怼着,就来到了文棉面前。



    小姑娘今天梳了干净的马尾辫,简简单单的。



    身前系着驼色的小围裙,小手托着大大的调色盘,注意力都放在了画布上。



    这会儿,正在模特某重点部位修的仔细。



    贺怀转头,冷笑“呵,想我想哭了。”



    邱香



    文棉终于修好一个部分,把画笔放到画架上,然后习惯性地伸个小懒腰。



    小丫头两只胳膊刚举到头顶,长长的吸气刚到一半,忽然顿住。



    这个味道好像是乌波曼



    一个古巴产的雪茄牌子,也是贺怀最喜欢抽的一种。



    她鼻尖动了动,而后边循着味道把脑袋偏了过来。



    入眼的,便是深蓝色的衣角。



    顺着衣衫往上看去,顿时整个人愣住。



    下一秒,宽宽的手掌就落到了她的脑袋上。



    带着薄茧的指肚,蹭在皮肤,粗粝又温和。



    “又愣住了”男人说着,眉眼之间都带上了浅浅的笑意“我一个大忙人,在这无所事事了将近一个小时,好不容易等你画完了,还得等你再愣半个小时神呗”



    文棉不好意思地低了脑袋,小声反驳“没有”



    “这回画好了”男人问。



    文棉点点头,转身习惯性地把画取下来给自己师哥看。



    等双手捧着画送出去,画纸上的内容半点遮掩都没有的呈到人面前了,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地一滞。



    顿时,迟疑地想往回缩。



    但贺怀却已经自然地把画接了过去。



    她悄悄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只紧张地攥着手指,指肚来回地擦来擦去。



    眼睛不安地瞄一眼那头地模特,又斜斜地瞄一眼自己的画,目光却总也克制不住地朝男人身上扫。



    见贺怀朝她看过来,又连忙把屁股安安分分地坐回去。



    “怎么,现在知道心虚了整幅画全写实,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心虚,嗯”



    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文棉吓得小幅度一颤,手指把衣服攥的更紧了。



    他发现了。



    文棉心里想。



    发现,那个仔细处理过的脖颈,其实是他自己了。



    “那个”她嗫嚅着说。



    “嗯”男人习惯性地从兜里掏电子烟,记起这里是绘馆,手上一顿,又把烟放下。



    “画的怎么样”她小声地问。



    说话时,眼睛都不敢看贺怀一眼。



    男人没有说话,反倒是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过了好长的时间,才把这口气给呼出去。



    “挺好的。”



    “特别好。”



    “非常好。”



    贺怀连着赞叹了三声。



    就连上次拿着四十多万人民币,在拍卖会上大杀四方的时候,都没这么真情实感过。



    只是最后那一句“非常好”,听起来怎么有一点咬牙切齿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思考了一下,小手轻轻地推了推画框“那,这一幅送给你吧。”



    贺怀



    心里一梗,没搭话。



    文棉“你不要吗”



    贺怀“要要要,我回家就裱起来,放上瓜果点心供起来”



    刚才还小心翼翼的小姑娘,面上表情忽然生动起来。



    两侧唇角朝上一扬,睫毛也弯出浅浅的弧度。



    “那我再修一修。”



    她说。



    这边正说着话,门口突然响起吵嚷的声音。



    “阿姨,我们这边有规定,不能随便进的。”



    “让开,你们一个个的,年纪轻轻莫点事干,跑来干这种不正经的工作”



    “这位阿姨,我们做的是艺术,您怎么说话呢我们开绘馆、开设的所有课程,都是经过国家审核批准的,什么叫不正经”



    “你们正经,你们正经,让人在里头画裸体我女儿才刚二十一岁,还是个小孩,你们就放她进来你们有没有良心”



    “拜托,二十一岁都成年三年了好吗已经是个独立思考的人了,您醒醒吧。我们开设课程之前可都是签了合同的,您要是执意进去,我们可报警了。”



    接着,就是那位家长更尖利的声音。



    “你们报啊正好,我去找媒体曝光你们”



    再然后,门口推推攘攘的人,突然就冲到了画室里。



    模特似乎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见着陌生的阿姨,不仅不避讳,还翘起二郎腿,大剌剌地靠在太妃椅。



    挑衅的动作和眼神,把那位阿姨  都给唬住了。



    “阿姨,进来可是要收钱的啊。这年头,哪能免费看人裸体可没那么好的事。”



    阿姨脸都红了,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模特,你你你了半天,讲出一句“不要脸”



    然后,气冲冲地跑去角落里,揪着一位小姑娘的头发,就往门口拽。



    “你给我回去一个姑娘家家的,画的都是这么东西要不是听你同学和我讲这事,我还不知道呢你让我和你爸以后还怎么见人我们俩老脸还要不要了,啊你给我回家”



    那小姑娘比家长还要高出半个头,却被揪的整个人都直不起腰来,完全是被揪着往前走的,一直崩溃地哭。



    “妈,你放开我你先放开我”



    她们闹的整间画室都不得安宁,文棉就坐在凳子上,茫然地看着。



    原本这些是和她没有关系,但她坐在正中间,再加上她画纸上地内容过于有冲击性。



    别人的画,对关键位置或多或少都加上了模糊的处理,让整幅画体现出一种若心若现的美感。但文棉的,可是实打实的写实。而且,她的技术太好了,好像下一秒画里的人就要走出来似的。



    当即吸引了那位阿姨的注意力。



    原本就已经处于爆发中的女人,看见文棉的画,更是情绪大爆炸。



    “你还看你这么没羞没臊地画男人,你家里人知道吗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这话说出来,是真有够难听。



    尤其,她针对的还是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文棉看过来。



    “你怎么说话呢自己家女儿,自己教育也就完了,你管别人有没有爸妈管呢你这么厉害,你去管管外头流窜的杀人犯啊,你去阻止yd侵犯我国边境啊,你去扇rb一巴掌,让他们清醒一点,别往大海里头倒废水啊吊本事没有,欺负别人家的小姑娘,你可真是有一套。”



    谁也没想到,最先发声的,反而是太妃椅上的模特。



    当然,大家更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模特和阿姨的交锋里时,安静了一整个下午、一直默默画画的小姑娘,会突然起身站出来。



    小姑娘三两步上前,便毫无畏惧地走到了推搡的母子面前。



    “你抓疼她了。”她说。



    声音依旧柔柔软软,却在这落针可闻的教室里又无比的清楚。



    见那母亲不说话,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又讲一遍“你把她抓疼了,她在哭,你伤害到她了。”



    说完,站到那女孩面前,微微弯了膝盖,掏出一张纸巾,轻轻地为她擦干眼泪。



    回头再看向盛怒中的、毫无应答的那位母亲时,神色更加茫然了。



    “他们都说我有自闭症,所以才常常听不到别人讲话。你也有这个病吗”她歪歪脑袋,疑惑地问。



    女孩的声音响在空气里,清澈又绵软。



    听进耳朵里,却是醍醐灌顶。



    你怎么听不进别人讲话



    你也有自闭症吗



    如果没有,那为什么,不能听一听别人的想法呢



    贺怀低低地咳了一声,趁大家都呆楞着,走到文棉面前。



    他半蹲下身子,牵起文棉软软的小手,娓娓地说“你听过有一句话叫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吗”



    文棉眨眨眼。



    目光落进他的眼底,微有迟疑地点点头。



    “一样的道理。有些人感官健全、大脑发育也完好,但也没办法接收外界的信息。”



    文棉疑惑地“啊”了一声,问那是为什么”



    贺怀“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已经知道的太多了,就不需要再继续接收了。他们觉得自己就是真理,所以也不需要听别人的意见了。”



    “那他们的感官和大脑不就浪费了吗”



    贺怀目有所指地瞥了那母女一眼,说“所以,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啊。”



    文棉失望地压下唇角。



    “真可惜,如果给我,多好。”



    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贺怀让我看她画别的男人,还逼我说她画的好,还要把画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