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文棉那一句“我们不是朋友了”,让陈俊过于无地自容,再加上绘馆本身的规定,工作人员客客气气地把他请离时,他没有半点挣扎地就走了。
文棉坐在画架前,看着夹在画板上的水彩纸,眉头渐渐地蹙了起来。
贺怀从旁边拎了个椅子过来,捏捏她地脸蛋儿,问“怎么了,棉棉”
文棉指尖沿着画上模特的轮廓,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刚滑到脖颈地位置,就被男人握住了手腕。
“干什么呢,嗯”
说话时,贺怀身子微微朝她的方向偏来。
独属于这个人的声音与气味,一同混进脑海。
文棉缓慢地转了脑袋,对着他的眼睛,呆愣愣地望着。
“动笔画画,是艺术。但是,画完之后再摸上去,这就叫流氓了,知道吗,小朋友”
听见贺怀那一句“流氓”,文棉大脑还没有t到什么,一股温热的血气就顺着脖颈,朝着脸上涌来。
出于本能的,她连忙整个人朝后缩。
小姑娘脑袋垂的低低的,连后背都有一些些的拱起,半个身子都倾斜着,像是下一秒就要用凳子上翻过去。
“这些地方,画的不太好。”
她小声地说。
这一次,贺怀还没靠近,邱香先蹲着身子靠过来。
女孩对着文棉的脸蛋,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然后食指就戳在了她肉乎乎的脸蛋上。
“她脸又红了啊,她师哥你看,她真的会害羞很有科研价值啊,这个。”
文棉连忙又往旁边躲。
原本就已经要探出凳子、勉强维持着一个平衡,再这么一动
文棉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前的画面就像是失控一样地变换。
拯救她的,是一双手。
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指,像一根绷直的绳索一样,用力地拉着她。
再然后,一只有力的小臂,便环着她的背,带着她坐正回来。
“边上去。”贺怀嫌弃地朝邱香努嘴。
邱香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到了一边,用唇语夸张地说您请。
文棉胳膊撑在凳子的两角,低垂着脑袋,抠凳子上深浅不一的木纹。
邱香走掉之后,身侧驳杂的气息,就变得纯粹起来。
文棉依旧低着头,拇指小幅度地拨着凳子。
男人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
这感觉不太明显,但文棉分辨得出,贺怀正在看她。
于是,手上的动作更重了。
“你不要再看我了”
她嗫嚅着,小声地说。
被注视的感觉,其实并不太舒服。而且,她觉得自己脸上,又有血涌上来的趋势。
文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来自人类的本能告诉她,要遮起来才是对的。
耳边想起男人一声清浅的笑,而后,夹带着木屑的手就被他牵了起来。
贺怀吹吹她指甲里抠出的木屑,粗粝的手指在她指肚上轻柔地摩挲。
是沙沙的感觉。
“棉棉,明天过来中心做干预吧。”她听见贺怀说“我有信心治好你。”
在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文棉都没有说话。
也没有换什么动作。
她只是眼睛空空的,看着贺怀揉弄她的指尖,没有任何反应。
文棉不回应,贺怀就安静地等着。
直到她手指动动,从贺怀地手里抽出来。
小丫头伸长了胳膊,拿到自己的ad,而后认真地翻阅。
最后双手捧着,递到他面前。
草绿色地护眼屏幕上,标题加粗加大地字体,尤为显眼人类的神经元,在5岁时就已停止发育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幼年时大脑的伤害,或许需要用一生去弥补
那天,文棉听到了干预师和母亲的对话,隐约听到神经元之类的东西,当时便到手机上查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了这篇文章。
她觉得,这里的每一句话,都在讲她。
尤其是那句“需要用一生去弥补”。
不,对她来说,可能用“用一生去接受”来形容,会更加的贴切。
文棉看着贺怀接过她的ad,眼睛一直望着他的眉心。
嘴唇紧紧的抿着,几乎崩成一条直线。
可被她望着的人,手指刷刷刷地把文章翻完,发出一声轻蔑的笑。
随后便把ad屏幕按熄了,还到她手上。
“你就是宁愿相信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发出来的公众号文章,也不愿意相信你哥呗文小棉同学,你是不是对我存在什么误解你是不是觉得我让你去做干预,都是骗人的把戏,嗯”
文棉被戳中心中想法,尴尬地低头。
小手无处安放地摸摸耳朵、又捏捏头发。
被贺怀拽着手腕,出了教室。
邱香连忙跟到他们身后,小声地叫“哎哎,你们干什么去啊”
贺怀挥挥手“去和小朋友谈心,端正一下态度。别闲着,给我把那幅画装框打包,我们谈完回来拿。”
文棉一路跟着贺怀,像个小尾巴似的,来到一间空教室。
门一关,就隔绝了所有的喧嚣。
这间教室邻着街,窗户大开着,能听见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
还有偶尔路过的、汽车的喧鸣。
文棉的注意力被窗外伸出的芭蕉叶子吸引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过去。
忽然,一双手掌托到她的双颊。
接着,这双手便带着她回转了身子。
抬头,望见贺怀近在咫尺的脸。
文棉条件反射地朝后退开一步
脖颈上、被贺怀碰触过的地方,炸起细小的绒毛。
又来了。
这样的感觉。
这一刻,不只脸上发热,甚至一直冲到了耳朵尖上。
连心跳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你”
她想说,你别离我这么近。
但手腕却忽然被握住。
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
结果,反而被抓的更紧了。
“啧,别乱动。”
男人说。
而后引着她的手掌,覆到自己的胸口。
“这儿,刚才,和平时有什么区别”贺怀问她。
声音依旧低哑,带着常年的慵懒和漫不经心。
文棉茫然地看看他,拘谨地抿了抿嘴唇。
“很快”她迟疑地说着,目光落在自己胸前的手掌“好像快要跳出来。”
贺怀朝她鼓励地扬了扬嘴角,又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地往上移。
皮肤之间又一次毫无征兆的贴合,让她微微一颤。
文棉忍不住又往后,幅度小小地蠕动几步。
“乖,别怕我。”贺怀和她说“就和以前一样。”
然后牵着她,又覆上她的脸颊。
“这边呢”他问。
“也突然,很热。”
文棉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努力准确地形容出现在的感觉。
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脑袋被什么给堵住了,就是什么也想不出来。
尤其是面对贺怀近若咫尺的脸,更是脑袋里空白一片,把什么都忘的干干净净。
“在这之前,身体有过这样的反应吗”
文棉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有的。”
“那你觉得,这是身体给你的什么信号”
信号
文棉眼睛呆愣愣的眨眨,满是茫然。
“那个”她迟疑着,小声地说。
男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懒洋洋的疑问“嗯”
文棉“我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软绵绵的话音还荡在空气里,没有落下,就听见耳边噗嗤一声憋不住的笑。
文棉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惊醒,先先入耳的,便是这人鸣动的胸腔。
“抱歉”她听见男人说。
声音里都含着笑。
而后,掌心来回地蹭在她的头发。
“你怎么读了那么多书,人还是这么傻乎乎。嗯小棉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