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闻频道的直播过后, 好几天里,文棉一直在忙她的画。
最近国家新青年的记者联系了她,说想请她画一组关于自闭症的科普类漫画。
他们准备做一个这方面的专题。
大家对于自闭症的了解太少了,但其实自闭症在国内儿童之中, 发病率高达2到3。这就意味着, 每100个儿童之中,就会有23个患有自闭。
2020年, 国内出生的新生儿有一千多万。那么按概率来统计, 大约有20万到30万患有自闭症。
但其实, 真性的自闭症占了02, 剩下的998全是假性。注
如果通过早期干预,这些假性的自闭症孩子,是完全能恢复到正常孩子的水平的。
但多数的爸爸妈妈, 其实并不清楚这些。当最佳的治疗时机被延误, 这些孩子就只能一辈子沦为异类。
文棉看着国家新青年发来的约稿说明,又看看自己画好的稿子, 做最后的核查。
这次的漫画稿子,她依然选用了自己画里经典的形象小蜗牛姑娘。
梳着丸子头的小姑娘,脑袋上顶着个小小的蜗牛壳。
在漫画的第一格里,为大家介绍自闭症的数据问题,以及忽略治疗的后果。
再往下,就按照真实的场景, 以小蜗为主人公, 用一个个独立的小故事,为大家介绍自闭症人的基本症状了。
我们常常很胆小,不太喜欢和人对视。也可能会因为过度保护自己,而排斥他人, 继而引发一些暴力倾向。比如我,偶尔因为害怕,去打别人。
我们对肢体的控制力也不是很好,你们认为很简单的走路、讲话,可能对我们来说,比登天还难。身体就像是一个难以操控的机器,每一个动作都极难做到。
我们的注意力不太能够集中,大脑反应也比普通人要慢很多。你们所讲的举一反三,真的好难。我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才明白,和人说再见,是要把手心对着别人、手背朝向自己。注
她洋洋洒洒,画了八个格子的小故事。
因为国家新青年的记者和她说,这样比较容易发微博。
等到把八个格子都检查好了,文棉又打开贺怀的微信对话框。
对话框里还显示着他们前几天的对话。
师哥,我接了中国新青年的自闭症科普,你看我画这八幅图的内容可以吗
附图1
附图2
好的,最近比较忙,等我晚上有时间了帮你看,可以吗
好的。
谢谢师哥。
乖。
对话的内容到这里就停下了。
时间显示在三天以前贺怀再也没有回复过她。
文棉失落地抿抿嘴唇,把刚刚核查完毕的初稿发给了鹿小小。
然后,一字字地戳着字母按键发消息小小,我画好了。麻烦你。
对面立刻秒回好哒,我收到啦师哥帮你看过了吧应该是没有问题啦科普自闭症这件事,师哥最专业了我就直接交了哦
文棉看看贺怀空荡荡的对话框,最后按息了屏幕。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病房里很安静,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这会闭着眼睛,呼吸轻轻浅浅的。
今天是个工作日,贺怀最近很忙,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过来了。
师父和师娘他们工作日也要忙,只有晚上才会轮换着来这边。
鹿小小每天更忙了。
因为文棉最近在网上声名鹊起,去往艺术馆里参观购买文棉作品的也特别多。
但文棉存放在画廊里卖的画实在少的可怜。现存的,只要是被挂出来在卖的画,几乎在一天之内就全被买空了。
鹿小小每天都会接到一大堆消息,全是画廊发来的,询问文棉最近有没有需要售卖或者展出的画。
再加上邮箱里的各种商务接洽,她简直忙到焦头烂额。
于是,这些天,白天就只剩下文棉陪妈妈了。
不过,今天师娘会来的比较早。
因为鹿小小已经谈好了漫画的出版,接手的编辑很喜欢文棉,想在今天请她和鹿小小一起吃个晚饭。
所以师娘今天会提前过来,接替文棉来照看妈妈。
文棉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旁,眼睛眨也不眨望着盖在被子里的人。
这个星期,妈妈开始接受放射治疗了。
在这之前,文棉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知识。最近一直在查相关的知识。
书上说,这是目前对于恶性肿瘤比较有效的治疗方法,治愈率高达40。
网上说,放疗和化疗,是一种极度折磨人的治疗方式很多癌症病人,在治疗的痛苦中病逝。注
文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看着看着,妈妈就醒了。
她看见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神色一怔。
而后轻轻地笑了“棉棉,你站在床边干嘛呢吓妈妈一跳。”
文棉闪躲地把目光落向被子的褶皱上,小声地回应“在看妈妈,有没有变化。”
倪绣裀笑着坐起身来,靠到床边上牵起她的手,问她“棉棉看出什么来了妈妈才住院不到两个星期,放疗也才做了三次,哪有那么快就好。”
文棉的目光又跟着妈妈移到自己被半握的手上。
妈妈的手和她一样,都有一点小小的。
温暖的手掌心,皮肤微微有些松弛。握着她的手指有一点瘦弱,没什么力气。
一如她现在的模样,温和又恬静。
文棉抿抿嘴唇,把妈妈的手攥紧了,轻声说“放疗很难受棉棉想看,妈妈有没有难受。”
倪绣裀眼睛里闪过一瞬的愣怔。
她静静地望着女儿看了好一会,之后缓缓抬手,摸向小姑娘的脸“宝贝。妈妈没有难受,现在感觉很好。你不要多想。妈妈不舒服会讲的。这些天都是棉棉在照顾妈妈,我们棉棉长大了,妈妈很依赖你。”
文棉乖乖地点头,干脆脱了鞋,蹭到了妈妈怀里。
“棉棉也很依赖妈妈。”
祝晚虹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过来的,当时文棉正窝在妈妈被窝里睡觉。
披肩的头发,凌乱的散在枕头上,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
妈妈就把手臂环在她的后背,像个婴儿似的护着她。
倪绣裀笑着和她招手,说“来了啊。”
她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给她们母女俩弄了弄被子。
然后坐到病床旁,给倪绣裀剥橘子。
“自己的孩子,长多大,都是个孩子。”
祝晚虹说着,递给她一个橘子瓣。目光一直落在文棉的身上。
“我有时候也想着,阮阮要是还活着,病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她们俩还能变成一对好姐妹。怀怀也没准,现在和他爸一样,已经是个画家了。多好啊”
她说着,眼睛有点发红。
连忙抽了纸巾给自己擦擦。
“我最近真是年纪大了这脑袋里想的东西,就多了点。”
倪绣裀看看睡着的女儿,说“小怀现在搞科研,为社会做贡献,也挺好的。要不是遇见你和小怀,棉棉现在还像个傻子似的呢。你看我周围交的那些,都是什么人啊幸亏有你们。当初给棉棉治病,就多亏了你们现在又帮我,认清了那个畜生不如的同事”
说到一半,她就哽咽着,眼泪直往外流。
“晚虹姐,怀怀救了多少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啊你得宽点心,现在日子多好,别老想着过去。”
她自己一直哭,还在安慰别人。
祝晚虹忙给她递了纸巾“行,妹妹我听你的。咱俩快都别哭了妹妹啊,你也得宽心。那俩畜生,就别想着了。怀怀已经找好律师团了,到时候,把他们俩一块告上法庭,给你们母女俩解气。”
“好”倪绣裀点点头,说“怀怀真是个出息的好孩子。”
文棉是被自己手机定的闹钟闹醒的。
她定的五点的闹钟。
鹿小小说,饭局是在晚上六点,去德基里吃。
她会在五点过十分的时候过来医院接她。
等到文棉从床上爬起来,梳好头发也准备好自己的小挎包,鹿小小正好进门。
两人朝两位长辈道了别,就出了门。
正是晚高峰的时候,从玄武湖到新街口的车堵的走不动。
但他们还是在将将六点的时候进了德基。
他们选的是一家粤菜,工作日,人不会太多,很好吃。
文棉到的时候,编辑已经在这边排队了,正好叫到他们的好。
服务生一路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到一张方桌上坐下了。
三人坐下之后,就开始点餐。
鹿小小和这位编辑接触了几次,已经很熟悉了,两人都属于不拘小节型的,上来就开始头对头地凑到一起点餐。
“这个好吃,这个马蹄糕超赞”
“马蹄糕我也爱吃来一盘你们吃不吃烧味”
“脆皮鸡”
“ok”
“再来一份虎皮鸡爪,棉棉爱吃鸡爪”
“点上”
“肠粉。”
“叉烧。”
“糖藕。”
“姜汁椰奶。”
“”
文棉看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已经开始报菜名了。
两只眼睛撑的圆圆的。
虽然她人有一点自闭,但她知道,饭不能多吃啊。
“那个”她犹豫着,小声叫她们两个。
顿时,对面两个人都抬起头来,朝她看来。
文棉
连忙慌里慌张地望向别处,不敢再说话了。
总觉得这两个人就像是被夺食的大猫谁要是敢说一句“别点了”,她们能立刻跳起来。
“没,没事”她弱弱地说。
然后,揉着自己的衣角,继续朝着别处张望。
忽然,她的目光落向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坐在她的斜后方,隔了一条走廊,能看到大半个背影,和一点点侧脸的轮廓。
文棉画了那么多的人体写生,又画了这个人那么多回,一眼就看出这是贺怀。
从前两天就在微信上失踪的人,师父师娘口中忙碌的人,转瞬就出现在了同一个餐厅。
对面,还坐着一位从没见过的姐姐。
“你少喝点吧,菜还没上几个呢,酒都给你喝两瓶了。还有这一身的烟味。我刚从英国回来,你就这么欢迎我的明知道我对烟过敏。你要是喝一晚上闷酒,给喝多了,我可不负责送你回去。”
那位姐姐絮絮叨叨的。
贺怀唇角讽刺地扬了扬,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仰头就喝下去一半。
“心情不好,见谅。最近烟抽的多了点,洗了澡也没洗下去,不好意思。反正你是对烟过敏,味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着,就又要把剩下那半杯也给灌下去。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不就是实验给做毁了么你做毁的实验那么多,应该也不差这一个啊。至于颓成这模样”
贺怀看着杯子里还剩一半的酒,仰了头,靠在椅背上。
从文棉的角度,勉强能看出,他半睁半闭的眼。
“要是实验就好了。只要找出bug,就什么都能修复,什么都能朝你想要的方向走。”
“贺怀,你这么说话可是要遭人妒忌的。什么叫什么都能修复,什么都能朝你想要的方向走信不信你就算去剑桥里头这么喊一圈,都会被打。狂吧,你就。”
男人噗嗤一声笑了。
“不敢狂。最近是真遇见不顺心的事。一件挨一件的。”
“到底什么事啊”
贺怀摇摇头“不好说喝酒吧。”
说完,又是一口闷。
“啧,男人。喝死你吧,什么事都自己扛。我看你扛不住了怎么办。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我要是真变态,也就行了,还用得着这么纠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谁就要谁。”
对面的姑娘哈
这是虎狼之词吧是的吧
她怀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贺怀“想要谁死,就要谁死。”
“”
从文棉的角度,其实听不太清楚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
她只能听见一点点的字眼,根本连不成句子。再加上她脑子又有一点迟钝,更摸不清楚其中的意思了。
她唯一能看清楚的,就是这两人之间的互动。
你一言我一语。
像是熟稔又亲昵。
在看到对面的姐姐突然按在贺怀的手背上,剩下的半杯酒水,全都洒在了桌子上。
她又连忙抽了纸巾往桌上擦。
他们甚至,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在斜对面的地方,有个人一直在看着他们。
文棉垂在膝上的手都攥成了拳,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
师哥说他最近很忙
师哥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
明明在这之前,最关心的就是她了。
“棉棉,你在看什么诶那不是贺哥他也来这边吃饭了吗”
对面的鹿小小突然一声惊呼。
然后,兴奋地朝着斜对面招呼“贺怀,贺师哥”
男人听见声音回头,正正好和斜对面的姑娘,目光对到了一起。
顿时一愣。
“棉棉”
他低声问。
然后,朝着许久不见的小姑娘走去。
“你和小小过来吃饭吗”
谁知,文棉直接背过身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姑娘闷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都气鼓鼓,说“来吃饭。不像你。来调情。”
说完,又特意看看那边的姐姐“和那么多人,调情。”
贺怀
作者有话要说 贺怀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调情了 你给我说清楚
文棉哪只眼睛都看到了
稍稍替男主解释一下
贺哥不管什么事,都是为了棉棉求大家不要喷他。
他对棉棉的感情,是很复杂的,目前还解不开。也不到时候
另
所有注释内容,参考资料来自百度百科、我想飞进天空、遥远星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