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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以文棉和倪绣裀的名义起诉陈俊的案子, 终于在2021年元旦的前夕开庭。



    文棉陪着妈妈坐在原告席,身后坐着旁听的贺怀、祝晚虹和邵岚三人。



    倪绣裀经过这两天化疗,副作用越来越明显。昨天更是胃口不太好,吐了几次。现在病恹恹地靠在椅背上, 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大圈。



    文棉看着心疼, 抱着她的胳膊止不住地往她身上蹭“妈妈,不舒服就回去。棉棉长大了, 自己可以。”



    倪绣裀勉强迁迁唇角, 安慰地摸摸女儿的脑袋“没有关系, 妈妈没事的。”



    文棉听妈妈的话, 乖巧地把身子坐正了,但眼睛依旧时不时朝着她的方向瞥。



    整个庭审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律师一次次地呈了证据,又一次次地被被告方辩护反驳。



    直到最后, 所有的材料都交过了, 双方律师唇枪舌剑来来回回把嗓子都要讲哑了, 实在辩无可辨了,法官宣布休庭。



    休庭结束之后,庭审的裁决,便一锤定了音



    关于文棉所起诉的, 陈俊存在骗婚的罪名,法院认为两人不构成婚姻之实,被告不构成定罪。



    但基于陈俊对文棉在网络方面造成的伤害,以及对文棉个人名誉的损伤, 法院决定判处陈俊支付文棉5万元人民币,以赔偿文棉的名誉及精神损失费用。



    何沐作为造成文棉网络名誉损伤的主犯,被处罚20万元人民币。



    而许青槐, 则当场宣布无罪。甚至连损失费都没有判罚。



    虽然贺怀已经提前和大家打过招呼,也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结果判定时,听到这样一个赔偿数字,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站在被告席的陈俊,在裁决宣判出来的那一刻,朝着整个原告席小人得志的嘲笑,还竖起中指,更是气人。



    邵岚气得撸起袖子就往被告席冲“什么狗屎东西,也敢朝你姑奶奶竖中指信不信姑奶奶就地打死你”



    但被工作人员强行拦住了,随后被请出了法院。



    法院的门外,已经挤满了记者。



    何沐应该是已经被人接走了,外面只剩下陈俊和许青槐正被记者们举着话筒盘问。



    “陈俊,你对这样的判决,持什么样的想法”



    “许青槐,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收了陈俊的20万元谢礼”



    “许青槐,出事之后,这对你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陈俊最近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陈俊准备什么时候执行5万元罚金”



    许青槐一直黑着脸,把记者们的话筒挤开,闷头往外面走。



    陈俊刚开始还在得意地笑,但中途接了个电话,对着听筒“嗯嗯啊”了几声,挂掉之后明显变得不耐烦,也匆匆地走了。



    记者们见被告走了,一回头见着原告这边,又赶忙提着短炮追过来。



    文棉被这阵仗惊住,习惯性地往妈妈身后缩。



    可当她真的站到妈妈身后,才突然发现记忆里向来个子高高、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冲到她面前遮风挡雨的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比她要矮了一点点。



    站在妈妈的身后,她甚至抬头就能看到妈妈头顶的帽子,和鬓边刚刚剃过、却没能掩盖彻底的白发。



    “请问文棉的妈妈,对于这样的裁判结果,您有什么想对媒体说的吗”



    “这样的裁决,是您想要的吗”



    “您会上诉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砸过来。



    文棉明显感觉到妈妈的身形晃了晃。



    转头,才发觉妈妈的脖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文棉看着越来越多挤到面前的人们,忽然大步上前一步,张开胳膊挡到了妈妈面前。



    天生胆小又自闭地姑娘,面向着人群时,整个人都在抖。



    却对着镜头一字字讲的认真,说“妈妈在生病,不可以吵。”



    文棉声音不大,依旧软绵绵的,却让在场所有记者都顿住。



    嘈杂的议论声、拍照声,都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蜂拥而上的人们,本是为了抢一手新闻恰饭。



    恨不能一边采访,一边搞个编纂文稿的。就怕慢人一步,这个热点就没了。



    却偏偏,在听见女孩的话后,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的,纷纷选择了闭嘴。



    所有人都看着挡在最前面的,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明明害怕的两条腿都在抖,却坚定地回头,对她身后的女人说“妈妈,不要怕。棉棉以后,都会好好保护妈妈。”



    贺怀拍拍文棉的肩,背对着人群把小丫头一挡,就把她虚虚圈进了怀里。



    男人轻轻在她的背上拍着,说“别害怕,师哥和邵岚姐帮你们在前面挡着。乖,棉棉护着妈妈,师哥护着你。”



    贺怀安抚了文棉许久。



    人群中,终于有记者弱弱地举手“请问,我们有一些问题想采访是问文棉,还是文棉的妈妈或者,你们谁回答一下都可以”



    声音里都是卑微。



    文棉听见问话抬头,疑惑地望向贺怀。



    后者就一字字地帮她耐心解释“他们有问题,要问你和妈妈。”



    文棉了然地点点头,上前一步,站到了所有人面前。



    尽管手上依旧揪着贺怀的衣角没放,眉宇间却写满了成熟与沉稳。



    “妈妈累了,我来回答。”她说。



    于是,所有记者就自发地排成了一排。



    一个一个,缓慢而耐心地问出自己的问题。



    记者们提问,贺怀就把这些问题转成文字,发到文棉的手机上。



    文棉就念着问题,一个个地回应



    “这样的判决结果,满意吗不满意陈俊的处罚,太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手指比划“还不如棉棉一幅画卖钱多。”



    “会上诉吗这个结果很不好。师哥说,要上诉的。”



    “妈妈的病怎么样”看到这里,女孩笑得眼睛弯起来“妈妈最近好很多,真的,好了很多。”



    另一边的梧桐树下,身穿暗红连衣裙的邵岚,从兜里掏出一颗烟,叼进了嘴里。



    “感觉是不太需要我这个戏精了啊,亏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毫无用武之地啊。算了,等新闻放出来,我去网上舞吧。”



    她说着,开了打火机,把烟点燃。



    白色的烟,就徐徐袅袅地冒了出来。



    “我以前其实挺疑惑的,你和贺怀怎么会有那么大耐心,和一个自闭症沟通的那么好。我好像从来见你俩对她有半点不耐烦。是我,我就不行。棉棉真的挺可爱的,但我也确实没那么大耐心。”



    站在她身侧的男生,把她嘴里的烟拿出来,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



    但他没有显然没吸过烟,不小心过了肺,呛得一直咳嗽。



    邵岚噗嗤一声笑,把烟接回来叼进嘴里“不会抽烟就别抽。明明就是只奶狗,装什么狼。”



    祝希尧难得没接话。



    而是目光望向不远处,还在认真回答问题的女孩。



    自嘲地笑了笑,说“一般人确实做不到每时每刻都那么大的耐心。你说什么她都不能听明白,还总曲解你。说话说到一半,觉得自己终于把每一个字都解释清楚了,她的注意力却跑了,你什么都白说。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日复一日下去,普通人都得被逼疯。”



    邵岚笑着戳戳他“你少来,我看棉棉好着呢,哪有你说的那么傻。”



    “那是我哥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坚持给她做干预,硬生生给她掰过来的。你现在看见的文棉,已经是个趋近正常人的文棉了。”



    邵岚意味深长地笑笑“哦,原来有耐心的是你哥啊。”



    祝希尧的目光从文棉身上,移到她身旁维持秩序的男人,轻缓地摇头“他其实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我哥小时候还有个妹妹,叫贺阮,和我一样大。从小患有自闭症,6岁那年去世了。我那时候小,脑子也有问题,不知道情况。但后来听长辈们说,是那年的腊月23,小年。他们一家去超市逛年货。阮阮在超市那种人多的地方呆不住,我哥就带她去了外面的街上。”



    贺怀自己那时候就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阮阮爱吃甜筒,他就带着阮阮去买甜筒。



    结果,从甜筒制出来,到交钱,就那么一小会功夫,阮阮自己跑到了不远处的马路。



    正是晚上,又是过节,难免有司机酒驾。



    当时只听见拼了命的鸣笛声,接着便是刺耳的刹车声。



    有人尖叫,说“快打120,有个小孩卷车底下了”



    贺怀回头没看见妹妹,手里的甜筒都掉到了地上



    “我哥一直觉得,阮阮去世是他自己的原因。但我们都知道,自闭症的孩子原本就不太听话。那种程度的车祸,她没有躲避能力。而且,我哥自己当时也只是个孩子,哪能兼顾那么多。没人怪他,但他学了四年的素描都不学了。十一岁的时候,就每天抱着心理学的书啃。”



    “爱因斯坦在12岁的时候,看得是几何原本,13岁读康德哲学。我哥也不遑多让。他在医学方面确实是个天才,但也有他努力的地方。我确实不如他。各个方面,都不如。”注



    邵岚缓缓吐出一口烟,说“以前我只以为,文棉太依赖你哥了,依赖到没有自我。现在听你这么说他们俩真是谁也离不开谁。”



    贺怀是文棉的药。



    文棉,又何尝不是贺怀的药呢。



    邵岚回头看向身侧安安静静的祝希尧。



    男生的依然看着那边忙于回答问题的小姑娘。清亮亮的眸子,平平淡淡的,却也温和。



    她忽然抬了胳膊,摸在了男生的头顶“他们有他们的契合,贺老师也确实有贺老师的厉害。但是,你也不差到哪去啊。我前两天还看见你手机上的消息,说是国际美术赛事上拿奖了这不是挺好的嘛。”



    “我们的祝希尧小朋友,也很厉害啊,别妄自菲薄嘛。你就算不信你自己,也得相信岚姐的眼光。这世上但凡是我看上的,保证都是绝世极品。”



    祝希尧没说话,而是目光落到女人涂得红艳艳的唇上,还有沾着口红印记的烟嘴。



    “抽烟,很舒服吗”



    邵岚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话说的,抽烟这种事,哪有什么舒不舒服的。不过是心烦的时候抽一颗,岁月静好的也抽一颗。这就和大多数人喝咖啡一个样,抽的就是个心情。”



    “哦对,勾男人的时候也喜欢抽一颗。比如现在。”



    正经不过三秒。



    祝希尧目光移到她身上。



    不得不说,邵岚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年女人所特有的魅力。



    那是一种阅尽千帆之后,的成熟和稳重感。对什么都不在意,活得恣意又潇洒。



    举手投足间,都是极致的性感。



    男生的唇角微微扬了扬,又望向不远处的几人。



    “陈俊和许阿姨他们,很坏。他们让妈妈放弃治疗。妈妈现在好转了,妈妈可以不用死掉。让一个可以不死掉的人,死掉,这是杀人。”



    “他们想杀死妈妈。他们,很坏。”



    一身粉白衣服的女孩,对着记者,一句句清晰地阐述。



    在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一切都直白的只剩黑与白。



    明明重复来重复去,都只有一句“他们很坏”,但祝希尧看出来了,邵岚也看出来



    女孩的话,字字都打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他们,想要杀死倪绣裀。



    他们,杀人未遂。



    但他们,又无罪释放。



    作者有话要说  注资料来源于爱因斯坦传



    然后



    这个案子,我咨询了朋友,确实只能是这么个结果了。



    但是,陈俊和许青槐肯定没那么容易就让他们逃掉。



    一切应得的报应,都在推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