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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2月10日除夕夜, 文棉和妈妈在病房里看春晚。



    明天就要过年了。



    原本就人不太多的医院,显得更加空旷了。



    所幸文棉和妈妈已经习惯了。哪里有彼此,哪里就是家。



    就算在医院里过春节,也不会觉得有多孤单的感觉。



    刚到八点多, 春晚才开始一小会。



    屏幕里, 小岳岳摆着手臂唱歌“翻过了一座山,越过了一道弯, 撩动白云蓝天蓝”



    欢快的节奏, 把整个病房都染上了几分喜庆。



    文棉和妈妈一起窝在病床上, 吃着草莓嗑瓜子。



    今天白天, 贺怀的妈妈过来特意帮他们在房间里喷了些香水。



    从包里掏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她错拿了贺怀的那瓶。



    现在,房间里的消毒水味都被掩住,取而代之的, 全是贺怀的味道。



    有种贺怀就在房间里的错觉。



    十点过两分的时候, 文棉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 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但文棉知道,是贺怀打来的。



    倪绣裀好奇地看向文棉的手机“有电话”



    文棉点头“是师哥。”



    倪绣裀连忙把电视音量调小,说“那快接吧。”



    文棉擦擦手上的尘屑,按了外放接听键“师哥。”



    “嗯, 师娘包了饺子,让师哥送来给你和妈妈。棉棉方便出来接一下吗”



    文棉转头看看妈妈。



    倪绣裀就立刻把话接了过去“怀怀啊,你送饺子怎么不进来啊”



    贺怀带着笑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姨, 我妈说了,没有除夕夜走亲拜年的,让我把饺子送到就赶紧回去了。等明天我们再过来。”



    倪绣裀“你妈妈就是规矩多。那行, 那我让棉棉出去拿饺子。”



    贺怀“嗯,棉棉,来6楼电梯口。”



    文棉就立刻应了,直接从病床跳下去,踩上毛茸茸的拖鞋就往外跑。



    “棉棉,你慢一点。外面凉,你套件外套”



    倪绣裀在她身后叮嘱,但小姑娘已经出门了。



    虽然说在电梯口见面,但文棉才走了几步,就见到了迎面走过来的贺怀。



    男人穿了一件黑色trench短风衣。



    内搭着同样暗色系的针织毛衣和西裤,显得身型更加的修长完美。



    文棉把食盒接到手里,忍不住仰了下颌望着他“师哥今天,很好看。”



    贺怀弯弯唇角,摸摸她的头发“今天家里聚会,人多。就穿的好一点。”



    然后指指保温桶,说“饺子还热着,正好吃。棉棉,回去和妈妈吃饺子吧。”



    文棉的唇角立刻压下来“师哥,要回去了吗”



    她有一点不太开心。



    自从上一次和妈妈一起签订了协议,贺怀就又昼夜地忙了起来。



    虽然着期间她也去过研究所里做数据监测和干预治疗,但每次接待她的人都是俞诗清贺怀经常不在所里。



    俞诗清说他去亲自选购和检查仪器了。



    文棉明知道师哥做这些都是为了她,但还是止不住心里的失落。



    “饺子冷了就不好吃了。已经十点多了,倪姨最近治疗很耗神,你们都早点睡。明天师哥就和师父师娘都过来了。”



    小姑娘依旧提着食盒,不说话。



    贺怀被她逗笑了,微微弯腰,捏上她肉乎乎的脸颊“我们小棉棉,今天怎么了”



    文棉“她不开心。”



    小姑娘挑明了是想撒娇,贺怀就配合地问“那棉棉要怎么样才能开心”



    文棉直接抬了下颌,指指自己。



    贺怀看懂了。



    翻译成喵语,大概就是鱼唇的人类,还不快来亲亲我



    尤其是,小丫头今天又穿了嫩黄色的那件毛绒睡衣。厚厚的、鼓鼓的。



    这会提着食盒,像极了一只肉嘟嘟的大橘。



    贺怀弯了唇角,抚抚她鬓边的发。



    俯身在她耳根落下清浅的一吻“好了,回去吧。别让妈妈就等了,嗯”



    小姑娘依然原地站着,迟迟不愿意动。



    贺怀无奈叹气“乖。”



    之后,又把她送到病房门口。



    小丫头亦步亦趋地在身后跟着,又不情不愿地推门回去。



    贺怀同她挥挥手“明天见”



    文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好”



    贺怀食言了。



    他大年初一没和师父师娘过来,说是过去接待英国来的老师,没有时间过来。



    初二也没来。



    初三,初四,初五



    等到法定节假日都过去了,文棉也没能把人等来。



    倒是初七的上午,接到一封鹿小小转给她的邮件。



    接着,便是一条又一条的微信消息



    棉棉你看一下,贺哥的研究所准备在3月1号帮你做修复手术。承接的医院在新街口。我们需要提前七天过去住院,做术前检查。我问了一下俞诗清姐姐,她说我们在2月22号之前住院就可以。



    我帮你把2月22号到整个三月底的课程都往后调了。



    你看一下,什么时候需要回去收拾东西我到时候过来找你。



    文棉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大片大片的文字,让人头疼。



    干脆举起手机,递给了妈妈。



    妈妈温和地笑笑,摸着她的背,让她安心“小小已经和妈妈说过了,等2月21号妈妈就陪你回家收拾东西,送你去医院。”



    文棉听话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虽说手术时间定在了3月1号,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但这半个多月也是过的飞快。



    各项身体检查轮番着来,还有大脑活跃度扫描、精准神经元定位,以及设定纳米机器人的定向治疗程序。



    期间贺怀也有过来过,但都是匆匆看一看数据,又问过一些问题之后,就又匆匆离开了。连一句私话都来不及说。



    文棉知道,师哥很忙。



    在看见男人眼底的乌青,闻到他身上越来越重的烟味之后,就知道了。



    今天是2月28号。



    明天就要手术了。



    妈妈还在鼓楼的医院住院。她本来是想到文棉这里的,但被师娘拦住了。



    所以现在守在文棉旁边的,就变成了鹿小小和师娘两个人。



    从晚饭过后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过去,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没有讲过一句话。



    虽然自闭症的孩子原本就不爱讲话,但一般都是有自己的事情做,而不是像文棉现在这样只是呆呆的发愣,除了手指无意识地勾着被角动一动,其他地方都像个雕塑一样。



    祝晚虹和鹿小小对视一眼,试探着问“棉棉,怎么了是不是觉得紧张”



    女孩咬咬嘴唇,不说话。



    祝晚虹再接再厉,继续劝她“师哥这个项目从研究生的时候就开始了,这是个已经做了七年的项目,已经很成熟了。棉棉,不会有问题的。再说,还有师娘把关呢,不只师娘,你妈妈、你师父,都了解过了。肯定不会出事的,不然也不会同意你来做手术啊。”



    鹿小小忍不住出声提醒“阿姨,您说的太多太快了棉棉她可能听不明白。您别着急,慢一点和她说。”



    祝晚虹一拍脑袋“我这一急,都忘了”



    两人说着话,一直闭口不言的小姑娘,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师娘”女孩迟疑地叫了一声。



    祝晚虹连忙凑到她面前“师娘在呢。宝贝,你说。”



    “师哥呢棉棉想要师哥过来”



    祝晚虹连忙掏出手机来拨电话“你等下,师娘马上就给师哥打电话。”



    “喂,怀怀啊。嗯,我和小小那孩子都在病房陪棉棉呢。”



    “你在哪呢”



    “还忙呢棉棉找你呢。”



    ”嗯,好的。那你快点过来吧。“



    贺怀来的很快。



    几乎是祝晚虹刚挂电话,房门外就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男人依然穿着宽松的白大褂,身上混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进门之后,便径直往床边走。



    “怎么了”贺怀问。



    鹿小小连忙给他让位置“贺哥,你坐。”



    贺怀没有和她客气,直接把椅子拽到文棉旁边,紧挨着她坐下了。



    “棉棉已经两个小时没怎么动,也没说话了。我和祝姨都怕她这个状态会影响明天的手术”鹿小小压低声音解释。



    贺怀抬头,果然看见自家母亲摸着胸口的十字,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



    他连忙出声安慰“没事,数据都监测大半年了,一直都有评估。就一天休息不好,影响不了手术。妈,小小,你们先去隔壁坐坐。隔壁病房没人。我和她说会话,等好了再叫你们。”



    祝晚虹摸摸文棉肩头披散的发,说“师娘和小小先出去,让师哥陪你。”



    女孩轻轻点头。



    两人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等到房间的门咔哒一声关上,贺怀抬手摸上文棉的脸颊,低声问她“是不是害怕了”



    文棉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声地说“一点点。”



    “是怕师哥没有办法治好你吗”贺怀问。



    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颤颤地叫了一声“师哥”



    “嗯。”



    “如果治不好,我们是不是就不可以在一起”



    不是害怕没有办法治不好,而是害怕如果治不好,是不是就一直不能在一起了。



    “我的病会遗传以后不能有宝宝。不会有人想娶。”



    “师哥,我害怕”



    说话时,她一直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贺怀一眼。



    男人抚着她脸颊的手,却缓缓地下移。



    温热干燥的味道,混着薄茧,滑到她的颈间。



    摩挲着,将她下颌轻柔地抬起。



    下一刻,男人的气息乍然近了



    她近乎本能地闭了眼。



    在一片黑暗里,一切都像是停滞了。



    唯有唇上的温热。



    湿软的吮吸。



    勾着她。



    温柔沉溺。



    等到一吻结束,贺怀轻柔地把她放开。



    文棉近乎本能地朝他倾身,把整个人都窝进男人怀里。



    贺怀就安静地环着她。



    手指一下下地抚着她柔长的发。



    “是不是又乱看了什么东西”



    文棉点点头“看了陈俊那个视频”



    在丽江的那个暴雨天,视频里黑底白字的话,落进她的眼里,只剩下关于妈妈的病和那两人做过的恶。



    现在再看过一遍,才发现还有那么多她当时没有注意的事。



    很多她之前没有在意过的无奈又现实的细节。



    “别听陈俊那种渣子的话。”贺怀说“恶人的观念和认知都不值得学习。”



    “棉棉,这世间有各种类型的女孩,她们的追求都不一样。有人向往结婚,也有人渴望生子。有人追求事业,也有人甘于奉献。”



    “不管是什么样的理想,都是理想。”



    “理想没有对错,也没有高下之分。理想就是理想。每个人都一样,都在奋力地活着。”



    “棉棉,你有自己的人生,有你存在的意义。这些意义不是任何一个缺点能否定的,也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判定的。你就是你。”



    “在师哥的眼里,棉棉是一个独立的、有自由意志也有悲欢喜乐的人”



    墙上的时钟哒哒地响着。



    分针绕着转盘转过一圈又一圈。



    贺怀一直把文棉抱在怀里



    轻轻地、缓缓地在她耳边絮叨。



    文棉有些听懂了,有些又没听懂。



    但有一句她记住了。



    他说“棉棉,你在人间,就是星火。”



    存在,炙热,而后消亡。



    她想,每个人走过这世间,都是这样的一粒星火。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都是星火,路过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