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棉和贺怀又在包间里聊了一会, 时间就差不多了。
贺怀牵着女孩的手,陪她一起回了医院。
外面,雨依旧在下。
落在雨伞上, 是细密清脆的声响。
“倪姨是不是快出院了”贺怀问。
文棉点点头“嗯, 妈妈已经恢复的很好了。大概这个月底吧, 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到家之后再修养一段时间, 等到六月应该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现在家里的钱是不是你在管了钱还够不够倪姨做了这么大的手术,有大半年的时间没工作,你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
说起来, 这已经不是贺怀他们第一次关心文棉家里的财务问题了。
自从妈妈的癌症检查单被大家发现之后, “钱还够不够”的问题,就成了大家最关心的事。
文棉想想自己家里的那一堆银行卡和存折,摇摇头“钱够的,你不要担心。”
其实,文棉也是病好了之后才发现, 妈妈虽然平时看起来省吃俭用,一副穷酸样, 但她自己其实没有什么金钱方面的概念。
文棉到现在都记得,当初向妈妈询问家里财务问题时,对方捂着脸、头疼的样子。
从支付宝到微信, 再到各大银行。但凡能投钱的地方, 倪绣裀几乎全投了。
其中最多的就是理财, 而且很多都是到期之后自动续时间。林林总总算起来, 足有小五十万。
再就是各类基金。
妈妈似乎是从近十年开始投资基金的, 基金的类别可以说应有尽有。
文棉当时看着支付宝里琳琅满目的基金,一脸震惊“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倪绣裀也很理直气壮“当时周围同事说值得投资,我就买了他们说, 基金得放长线,妈妈就一直放着了呀。”
于是,旧的一直放着,别人推了新的再继续买。
周而复始,越来越多。
文棉从她账户里扒出来五十多个基金
盈利的、不盈利的,应有尽有。
嗯,她还买了十多个股票。时间有五年了,竟然除了其中一支亏损严重以外,都赚的不少。
当然,所有这些都综合起来,也就是个10左右的收益。文棉对这些都不太懂,就特意在网上查了一下。
唔,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个勉强抵消通货膨胀的水平吧。
但这文棉也是第一次直面自家的财产。
感觉比想象的还要多一些,至少为妈妈治疗足够了。
一想到当初自己问妈妈要钱财状况时,妈妈整个人都僵住、支支吾吾不想给她看的模样,文棉忍不住抿着嘴唇笑了。
“我问你钱够不够,怎么还给笑起来了看起来你钱很多啊。”
贺怀牵过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地勾了勾。
文棉弯弯唇角,说“没有,就是突然觉得妈妈有一点点可爱。”
而且,随着接触的时间久了,这份肆意的可爱也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以前我一直觉得她稳重又成熟。只要她在,我头顶上的这片天,就一直有人撑着。”文棉说。
贺怀“嗯”了一声,说“倪姨其实原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而且心思单纯,耳根也软。”
文棉赞同地点头。
如果不是这样的性子,当初应该也不会次次都简单粗暴地教育她,遇见坏人就直接上手打。
而且,妈妈如果不是因为耳根太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当初也不会直接选择放弃治疗,还安排文棉去相亲。
因为这件事,当初师娘还对着妈妈耳提面命地唠叨了好久。
可就是这么一个纯良又可爱的妇人
经历过丈夫的猝然去世,也见过周围亲戚的指点疏离。毅然决然地一个人带着自闭症的女儿,一拉扯就是这么多年。
明明变故发生的那一年,妈妈也只有三十岁不到
而文棉自己,现在已经24岁了。
她不觉得再过六年之后,自己能比现在成熟多少。
“我有时候会想,妈妈年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和爸爸谈恋爱结婚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文棉说着,忍不住弯弯唇角。
那个时候的妈妈,一定也很少女。
她大概会穿白色翩翩的裙子,可能要攒好久的钱,去买一只漂亮的小发卡。
应该会奔跑在田野里的青草地,毕竟她性子那么活泼。也可能会有某些安静的时候,坐在院子里,数夏天夜里的星星。
可能会像文棉和贺怀现在一样,悄悄躲到某处和爸爸热切地接吻,又红着脸害羞。
可能也曾暗暗立誓,以后要做一个多么多么伟大的人。
毕竟,谁的青春不热烈呢
妈妈一定也曾有过无比炽热的青春。
贺怀弯起唇角,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说“其实,她们年轻的时候,应该也和咱们差不多。”
两人一路闲聊着,到了医院的住院部大门外。但贺怀却没有抬步进去,而是带着文棉转身,去到了不远处的树荫底下。
住院部的门前种着一株巨大的槐树,树冠几乎遮住了半个院子。
白色的小花缀满了枝桠,空气里都是甜腻腻的花香。
此时,他们就站在这个巨大的树冠下。
雨小了很多,站在树下几乎感觉不到雨水落下来。贺怀干脆收了伞。
“怎么不进去”文棉茫然地歪歪脑袋。
男人却只是定定地站着,抬头望着大楼里的一个小窗。
在三楼中间的位置,能看见半遮的白色帘布,还有窗台上摆放着的向日葵。
那是倪绣裀的病房。
“棉棉,咱们把关系公开吧。”男人忽然说。
文棉“啊啊”
贺怀摸出兜里的电子烟吸了一口,而后吐出浅浅地白雾,说“不想再藏着掖着了,不方便。你觉得呢”
女孩的脸立刻泛上浅浅的红。
她微微垂了眸子。长长的睫毛也跟着乖顺地垂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回答,说“都可以吧我听你的。”
得到回应的男人,从背后环上她的肩膀。高高大大的身子,别扭地躬起来。
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说“那,今晚去我房间吧”
文棉脸上通红,幅度小小地点头,说“好”
被男人牵了手,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文棉被他从身后抱着,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但仅是颈间熟悉而温热的气息,都让她有些招架不住,整个身子都要烧红起来。
两人正抱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楼上忽然响起“哗啦”一声响。
有人开了窗子。
文棉下意识地朝着楼上的方向望去,就看见,摆了向日葵的那扇窗子,这会儿站了一个人。
女人穿着修身的旗袍,哪怕从五米多高的距离望过去,都掩盖不住那一身的文人气质。
正是贺怀的母亲,祝晚虹。
文棉当即整个身子都僵住,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先把贺怀从自己身后推开,还是先躲避师娘的视线。
手足无措间,整个人像被定住一样,连眼神都是呆愣愣的。
耳边响起男人一声气音的笑,说“正好了。”
然后,就在祝晚虹的注视下,转头亲在了文棉的嘴角。
文棉
“贺,贺怀”女孩一声气音的嗔怪。
本意是想要男人收敛一点。
但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抱在她身后的男人,已经自然地朝着那个小窗招手了。
甚至,指尖指指文棉,又指指他自己,一字字地说“我老–婆。”
声音不大,楼上应该听不到,但文棉还是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三楼的窗户,“啪”一声合上了。
文棉
没过多久,他们几个家人拉的小微信群里,跳出了一条信息
你们俩个,上来。
祝晚虹本来是听见雨声小了,开个窗户看看。
哪知道,窗户才刚来开,自家这一对小情侣正在楼底下你侬我侬。
还刚刚好来了个对视。
在撞破自己儿子的那一刻,祝晚虹是尴尬的。她粗略估计过,这俩孩子的地下恋爱至少是有半个多月了。到现在都没告诉家长们,恐怕还是因为不好意思。
为了不让儿子和自己的小徒弟尴尬,她都准备装作视力不好,若无其事地把窗户关上,然后当作无事发生了。
结果,都还没来得及行动,就看见自家儿子姿态随意地朝她挥了挥手。并且当着她的面,和文棉来了个亲密接触。
祝晚虹
之前,是她想多了。
果然,她儿子终究是她儿子。脸皮堪比城墙厚,不好意思什么的,呵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祝晚虹“啪”一声把窗户关了。
声音大的,连倪绣裀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晚虹姐”
祝晚虹拿着手机往群里发消息,头也不抬地说“撞见小情侣亲热了。”
倪绣裀噗哧一声笑“这有什么稀奇的。现在的小情侣可比咱们那时候开放多了,大街上都有人接吻。”
祝晚虹“确实开放,被我撞见之后,人家还和我打招呼呢。”
别以为离得远,她就听不见。刚才儿子说的那仨字,她就是读唇语都能读出来了,说的是我老婆。
生怕谁不知道一样。
啧啧啧。
倪绣裀抿着嘴唇直笑“那小情侣还挺有个性的嘛。肯定是你打扰人家好事了,就说你开窗慢一点,别那么大声。”
祝晚虹“是我儿子。”
倪绣裀“”
祝晚虹“和你女儿。
倪绣裀“”
祝晚虹说完,坐到病床旁边,把手机拿给倪绣裀看“他们回我了,说马上就上来。这俩人在咱眼皮子底下谈了这么久的恋爱,我儿子终于忍不住了。说实话,他能忍这半个月,我都觉得是个奇迹”
倪绣裀笑着拍拍她的胳膊“怀怀是个稳重的,你这当妈的,怎么老说他不好。我看过他那采访了,为了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项目,做了快十年呢。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和他似的这么沉稳啊孩子长大了,你也不能总打压式的教育。该夸就得夸。”
说到贺怀这几年做的这个项目,祝晚虹突然发出“嘶”的一声“说起来,我儿子研究生毕业那年,本来说要在国内工作个几年,好好收集数据呢。结果,有一天突然就又出去读书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你说,他俩是不是四年前就有猫腻。”
倪绣裀被她这么一提醒,顿时也记起来“贺怀刚走的那段时间,棉棉是有点不对劲我还以为她是觉得以后都见不着贺怀了,伤心的。你这么一说棉棉那个时候好像是问过我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祝晚虹“棉棉问什么了”
倪绣裀“她问我,贺怀是不是以后都不回来了还问我,和人亲亲以后,别人突然跑掉,是不是生气了。”
当时小丫头才刚20岁的年纪,倪绣裀以为她是晚到的青春期,对这些事情应该只是单纯的好奇。
主要还是,女儿那时做事一板一眼。不管什么话,从她嘴里讲出来,都有种幼齿学话的感觉。她真的没往那个方向想。
现在,两位妈妈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恍然大悟的光。
倪绣裀“他俩”
祝晚虹“绝对四年前就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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