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洗了胃, 之后在病床上排排躺,打点滴。
邵岚的朋友匆匆地过来。
跑前跑后地帮忙缴费之后,就坐在椅子上, 听着他们四个聊天。
嗯,表情生无可恋。
邵岚“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放春晚呢。能不能换个台啊”
文棉“我喜欢这个, 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妈妈还在医院治病, 我们在病房里吃饺子。”
鹿小小“我妈妈也特别喜欢这首歌当时她还唠叨我, 问我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回家。我和她大吵了一架。”
邵岚“什么现在不是小品吗哪来的歌哈哈哈,你们俩中毒太深, 幻觉还没过去吧”
说完,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思思, 你说是不是”
元思看看病房里四面雪白的墙。
她
说“是”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正犹豫着, 中间一直闭目养神的男生一声嗤笑, 半睁了眼朝着邵岚开口“她俩幻觉还没过去, 你就过去了吗你是菌子中毒太多回,有抗体了还是怎么的,能吃的比她俩多,清醒的比她俩快”
邵岚
祝希尧原本就白, 这会儿刚洗了胃,脸上几乎半点血丝都看不见,连嘴唇都是那种泛着浅白的粉。
元思越看越觉得好看, 笑着和他搭话“帅哥,你看起来比她们仨清醒不少啊,是不是平时身体素质比较好”
谁知, 清清冷冷的男生,忽然对着墙壁画了个大大的圆,呵了一声,说“我都没看见电视,也没看见任何表演。”
元思内心对啊对啊,确实没有电视,帅哥你果然很清醒。
下一刻,男生的话让她僵在原地。
祝希尧“但我看见了泳池”
元思
喵喵喵
祝希尧“里边有一条人鱼。”
元思
祝希尧“嘴很大,想吃我。”
元思
告辞,是她草率了。
四个人是打过点滴之后,又拿了药才被元思带走的。
祝希尧平时为了写生走南闯北,身体终究是更好一点。而且他吃的比邵岚她们晚,毒素才刚发作就被拖去医院洗了胃。
这会儿人已经清醒了大半,
先是替文棉拨通了贺怀的电话,之后又帮鹿小小拨了她妈妈的电话,让她俩各自给家人报平安。
最后才转头看向邵岚,问她“有想打电话的人吗”
邵岚没心没肺地摇头“没有,哈哈哈我们家思思这不是在呢嘛。”
说完,又去牵元思的手,拍着她的手背自言自语“思思你放心,别说你现在变阿凡达,你就是变特斯拉,我都不会丢下你”
被她牵住的姑娘面无表情“哦,那我谢谢你哦。”
几人乘着元思的车,一路回到古城。
雨已经停了。
经过一下午的折腾,已经到了傍晚。
夕阳穿透云层,散落青石板街,在尽头的大水车上架起一道浅浅的虹。
两位中毒的小姑娘,正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相互牵着,和各自的家人聊天。
文棉“我洗胃的时候有一点点难过。有好几颗珍珠从我眼睛里流出来。我都好担心,我的珍珠要没了那我就变没有珍珠的珍珠奶茶了”
对面的男人顿了顿“我还是过去找你吧。”
小姑娘歪歪头“你的触角是怎么长出来的,你是龙吗”
贺怀“我订好机票了。”
而另一位姑娘,对着手机义正言辞“你在说什么呀为什么要拿一只多比的照片给我介绍对象我,堂堂纳尼亚的二公主,看得上这种绿叽叽的东西吗”
手机对面的她妈妈,整个人愣住。
然后,一声愤怒的嚎叫,几乎响彻整个古城“你这孩子,怎么讲话呢就算不喜欢对方,也不能这么说他啊,鹿小小,你的礼貌呢”
四个人的聊天,驴唇不对马嘴。
一团混乱。
邵岚是晚上吃过一次药之后,才清醒过来的。
她清醒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在外面的秋千坐着。
而瘦瘦高高的男生,就站在她身前不远的位置。正摇摇地望着天空上的星子,脖颈拉出优雅漂亮的弧度。
灯光之下,耳朵上的那一小颗金色耳环,格外的亮。
想到自己这一下午干的荒唐事,邵岚忍不住闭眼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希尧,你感觉怎么样”
男生听见声音回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感觉怎么样,清醒了吗”
邵岚脸上有一点热,不好意思地点头“据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哎,有两年没吃菌的时候中毒了,熟悉的感觉,哈哈哈。她们俩小姑娘呢,你怎么没去她俩那边照顾着”
祝希尧转头看向不远处,嘴唇几乎抿一条清冷冷的线。
那里,男人轻手轻脚地掩了门,正拎着玻璃杯去前台接水。
祝希尧看着看着,低垂了眸子,说“有人照顾,用不着我管闲事。”
邵岚笑着捂嘴“好大的醋味呢。”
被祝希尧凉凉地瞥了一眼。
邵岚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说“还有个位置,要不要过来坐姐姐温暖你啊。”
本意是想着逗逗他。
毕竟,小朋友看起来一直都冷冷清清的,除了偶尔碰见文棉的事会失那么一点分寸之外,看起来和个出家修行的人差不多。
结果没想到,男生朝她的位置稍稍瞥了一眼,而后真的坐到了她身侧。
邵岚一愣。
穿着白色短t和牛仔的男生,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干净清爽的味道。
就连香水,都用淡雅的茶香系列。
邵岚平时都是远远地看着,总觉得这个人连皮肤都是冰冰凉凉。
但现在,两人挤在同一个秋千上,属于男生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顺着空气传来。
她才发现,这个人原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冷清。
“啧。你这是想通了,真想被我给收了”邵岚转头朝他挑眉。
男生握着绳子朝后仰了仰,问她“我很好奇。你吃菌中毒,怎么只有元思一个朋友过来。是因为中毒在云南太常见么”
邵岚噗嗤一声笑,说“是很常见,但也很凶险。你知道云南每年有多少人因为吃菌子中毒吗大几百人。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死于菌子中毒吗”
祝希尧摇头“不清楚。”
邵岚“官方统计是三四十人。所以,其实也是个挺凶险的事。”
男生的面色立刻变得不太好。
邵岚噗嗤一声笑,捏在他板着的脸蛋上“干什么啊,脸摆的这么沉。以为我是故意拿着毒菌给你们吃啊咱们吃的这一堆里头,就牛肝菌有点毒性。咳,好吧,有一种毒性有点大。但是我有经验呀,只要煮熟就没毒了。这种毒菌是真好吃,我们都吃的。”
祝希尧头微微侧开,逃离女人的“魔爪”,说“你有什么经验,中毒的经验吗”
邵岚笑着收了手。
“我确实经常中毒。太好吃了,真的没办法不吃。哈哈。野生菌很贵的,我之前都没什么钱。十七岁那年才第一回吃上野生菌,那味道,我能记一辈子。”
祝希尧侧头问她“第一回没中毒”
邵岚摇摇头“没有,但是第二回中招了。我刚开始以为这个没传说中那么严重,就不太注意。当时吃了半熟的菌子,而且我刚赚了点钱,挺没出息的,一下吃了一大锅。身上剩下的钱连胃都不够洗的,哈哈。那时候我就认识元思,她以为我要死了呢,救护车来的时候,抱着我哭的跟个傻子似的。”
过往心酸,寥寥数语。
说的人漫不经心,祝希尧却是眉头一皱。
“十七岁”他低低地问了一句。
邵岚不以为然“是啊,十七岁。我十四岁就从家逃出来了。先去的昆明,但我太小了,没人敢让我打工。有家老板娘挺好的,就收留了我。我在她家的小餐馆帮忙,她管我吃喝。元思就是老板娘家的孩子。”
“逃”
祝希尧抓住了关键字。
“我阿爸阿妈重男轻女。我四年级那年,就让我辍学了。他们说女娃娃学习也没用,不如将来嫁的好。我十岁就开始跟着阿妈在家里做活补贴家用,供我弟弟读书。”
“我小学的老师来我家劝了好几回,都劝不动阿爸和阿妈。我刚开始其实挺傻的,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读书有什么用。阿妈说没用,我就听她的。但是十三岁那年,家里突然来人说亲,说明年要把我嫁出去。我听了阿爸和阿妈的墙角。阿爸说,那家人给了五千块,这钱省着点用,够弟弟读到高中了。等将来弟弟读书有出息了,出了这大山,就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我阿妈说,生个女儿也不算亏,挺好的。”
说起往事,邵岚的眼角有点红。
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嗐,我可真是病了,什么都往外说。”
然后从秋千上起身,就要往屋里走。
却在起身的刹那被紧紧拽住。
低头,腕上缠上一只清瘦白皙的手。
早在冬天的时候,祝希尧也握过她的手腕。
但那时候大家都穿着厚厚的冬衣,不像现在,手心指肚上都是对方细滑的皮肤。
他只觉得整个掌心都像是被烫到一样,连忙放开。
抿着嘴唇僵硬了好久,才轻声开口,说“抱歉。”
邵岚看见他微有些泛红的脖颈,唇角弯了弯,说“没事。你可别以为我就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其实,我可厉害着呢。阿爸阿妈收的那五千块,我可是一分也没给他们留下。全卷着去了昆明。”
说完,她从烟盒里抽了根烟放进了嘴里。
打火机“啪”一声响。
橙色的火光在夜风里摇摇晃晃。
女人吐出一口浅白的烟,说“不知道他俩丢了女儿,又丢了那五千块钱,是怎么和别家人交代的。五千块的外债,够他俩还至少三年吧。到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俩那宝贝儿子让没让他俩过上好日子。”
祝希尧沉默了片刻,说“与你无关。”
邵岚一愣。
而后,笑到直不起腰来。
祝希尧望着她不明所以。
女人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翘起的小指轻轻地,刮在他的下巴。一触及分。
“我们希尧小哥哥为我生气了啊。”
男生本能地往旁侧偏了偏。
落在秋千绳上的手指微微地用力,脊背拘谨地直挺起来。
一时间,露在t恤外的颈子更红了。
而始作俑者,却已经回过头去。
喷云吐雾。
“那钱我当时就用了五百。剩下那五千都存银行了。元阿妈收留我之后,那点钱我就再也没动过。十八岁那年,我攒够了一万块,托人全给他们还回去了。至于他们现在是死是活的吧,确实是跟我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祝希尧,并且希望祝希尧独美的朋友们,就看到这里吧
再后边,你们的小奶狗就要被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