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被凤离捆成一团拎在手上,听见这话在一旁凉凉的说道:
“某人可是说了,若出了小世界他师尊没有爱上他,就再也不来纠缠呢。”
祁让瞄见他,神色微妙,
“你怎么不仅变丑了,法力也变得如此不济”
凤离松了指尖,收回真言藤蔓,白泽便四脚朝天的摔在地上,打个滚后化成了人形。
他抱着祁让的手臂神色哀怨,
“您刚刚把我落在外面了,不知道他有多欺负人。”
凤离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只知道卖蠢的东西,要来何用”
“那也比某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要强”
眼看着两人一副要打起来的姿势,祁让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胳膊,
“魔”
“师尊。”
凤离又低低的唤了一声,
“您当真对我无意”
明明是在小世界里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坦诚的人,此时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祁让叹了口气,
“我若说无意,你当真不会再纠缠”
凤离双手攥紧,骨节泛白,
“不会。”
已经得到过的东西,已经尝过其中的甘甜,又怎么再舍得放下。
“那就走罢。”
凤离一怔,
“去哪”
“随便去哪。”
魔尊凤离历劫归来,却迷上了下界的一个凡人。
有人传那凡人与十万年前战死在神魔大战中的执明神君颇为相似,更有甚者,说凤离当年就是对他师尊爱而不得,这才寻了个替身放在魔宫。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魔宫里的将领和侍官对此深信不疑。
毕竟他们谁都知道魔尊当年为了复活执明有多疯狂,最后复活失败,甚至还直接消失了好多年。
而此时宫里住着的那位连参与过那场大战的老将都说真是像极了。
青衍看着赖在他殿内作凄惨状的白泽,将茶盏放下,
“阿让真的回来了”
白泽神色厌厌,
“不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我”
说着他又冷哼一声,
“那个小兔崽子,一回来就迷惑我主人,竟然拉着他去了魔界。还有那些流言蜚语,若不是凤离有意放任,就凭魔界那些看到他都恨不得绕道走的魔物,怎么敢在背后乱嚼舌根”
“在下界好的不学,倒是懂得用环境压人了,等我主人回了神界,就算两人没发生什么,别人也肯定都以为有了什么。”
茶水的水汽氤氲开来,青衍垂眸摩挲着杯子,
“他们本就该在一起的。”
白泽听了这话没有深思,却也哼哼唧唧没反驳的一甩衣袖站了起来,回头看着青衍,
“我要去魔界寻执明了,你可要一起”
青衍摇了摇头,
“来日方长,总会见到的。”
话是如此说,白泽却一把抓起了他袖子,
“别呀,往常主人在昆仑山的时候,你三天两头就要去一次,怎么这都十几万年没见了,反而磨磨唧唧的。”
神界和魔界之间隔着无间火海,云层也从白色渐渐变成了乌云蔽日只有一片雾蒙蒙的灰色。
两人闯进魔宫时没寻到人,反而在集市中远远看见了他们的身影。
今日正好赶上魔界千年一次的“大集”,六界之人都可前来进行贸易,每个摊位前都挂着一盏破旧暗沉的琉璃灯,里面灯火的颜色即可判断出摊主身份。
祁让一身白衣外面却披上了黑色的袍子,因此在人群中也并不显眼,他弯腰拿起一家摊铺上的丹药瓶,在看到上面水墨刻写的“跳跳糖”三个字,不觉哑然失笑,
“如今这”
“这会有人买么”
凤离却又示意他拿起旁边的一个木盒,只见上面写着两行红色醒目的大字
冥界零食大礼包,若不好吃,孟婆汤免费送
“这个摊子就是专门卖各界小食的,不过因为凡尘界的花样最多,销量也最好。”
祁让将药瓶放下,
“我上次来这里时,还只有法器书册,和给小孩子用的智力玩具。”
“师尊以前来过魔界”
凤离有些意外。
“很久远了,算起来大概就是你转世前作为上古魔尊的时候吧。”
祁让说着对他笑了笑,
“没准我们曾经也见过面的,不过我那时还只是一介散仙,也就跟着师父时能见见世面。”
凤离是知道祁让曾经也有个师父的,听说是开天辟地的元始天尊,不过不知什么原因的已经陨落。
他见祁让微微走神的似想到了什么,便有些懊恼的想转移话题,
“前面还有新建成的游乐场,师尊要不要去逛逛”
祁让瞥了他一眼,
“你是把我也当做小孩子来哄”
白泽正好这个时候扯着青衍凑到了两人身边,
“什么小孩子”
凤离在看到青衍时略一颔首,
“青衍上神。”
青衍笑了笑,
“不介意我们一起吧。”
凤离扫过一旁的白泽,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我们魔界的大集本就是为了加强六界交流合作的,自然欢迎上神”
一副官腔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手上传来温暖厚重的触感。
他愕然低头,有些不敢相信,
“师尊”
祁让握紧了他的手,然后对青衍挑了挑眉,
“不好意思,我挺介意的。”
说完又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等下一起下棋。”
然后便带着凤离向前快走了两步,被人潮拥挤着不见了踪影。
上空有魔族化成原型系上铃铛和彩绸飞舞着踩在围城一圈的鼓面上,金箔洒下,滑稽又好听。
笑声和嘈杂声中,祁让在纷纷驻足的人群中看向凤离,
“不喜欢的事情就要说出来。”
而另一边的白泽却收了往日浮夸神色的看着失神的青衍,在他转过头时又随着人群仰起了头,似嫌弃的嘀咕道:
“这些兽族都好傻啊。”
烛光摇曳,将凤离暗红色双眸衬得越发妖冶动人,祁让披着白色里衣斜靠在床架栏杆上,指尖在他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逗弄着,
“我总不能一直待在魔界,等回归神位,就该去昆仑山了。”
凤离闭了闭眼,又睁开,
“我随着你就是了。”
祁让好笑的将手又划在他颈侧,
“怎么听起来很委屈。”
凤离靠在他胸前仰头看他,
“我的玉佩什么时候还我”
衣服凌乱的散落了一地,祁让指尖微勾,环状白玉便从一片白绸中飞起,又停到了凤离面前。
凤离却没有动手去拿,而是问道:
“这玉是如何来的”
祁让神色一怔,
“时间太久,我也记不清了。”
“这天底下能操控时空的,除了四值功曹,便只有您了,如何能记不清楚”
凤离渐渐起身,又双手支撑在他身侧的凑近了他,
“我不委屈陪着你,只是担心你太在乎身上的神职和所谓命盘。”
他俯身在祁让唇上琢了一下,又觑着他的神色,
“师尊,我不想再被您瞒着一切了。”
两人的双眸对视,祁让喉咙中滑出一丝笑声,
“是我的半颗内丹。”
“什么”
凤离怔忡下,刚要说什么就被堵住了声音。
十指紧扣在丝绸上,有水从眼角滑过又洇开。
“怎么如此爱哭”
回答他的只有暧昧又急促的低喘。
第二日天色微明,两人都还在睡梦中时,祁让突然收到了传音的符讯。
不是来自神界也不是来自魔界,而是他的父亲玄清。
若非这道音讯,祁让几乎快要忘了自己在修真界还有着一份羁绊,而那条音讯,只有短短的四字,何时归家。
凤离被他的动作吵醒,余光见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嘶哑,
“你去哪”
被子从他肩头滑落,露出雪中红梅一般的点点痕迹,祁让将他的手移开,俯身又替他盖了回去,
“玄清真人的事,你再睡一会儿罢。”
凤离也是皱了皱眉才反应过来玄清是谁,但等他再抬头看去,就发现房中已经没了祁让的身影。
太元宗门的御剑峰上,玄清自觉大限将至,便独自去了闭关的洞府,神识散在宗外像是想要探寻什么,却只能见到识海中一点点弱下去的荧光。
就在他自觉有些遗憾的将要闭上眼时,体内突然像是多出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随着血液流动将衰竭一扫而空。
“爹。”
玄清自以为回光返照的睁开了眼,感受到祁让的体温后眼中一热,
“还好,还好,你回来了我也安心了。”
祁让回握住了他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只笑了笑,
“您传了音讯,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说完,他又似才发现一般惊喜的问道:
“您终于进阶了吗”
玄清一怔,
“什么进阶”
他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灵力,随后也发觉了不对。
“奇怪”
祁让刚打算将准备好的解释说出来,就听他又恍悟的说道:
“难道这一层的进阶就是要看破生死”
他从榻上跳下来,抱住了祁让,
“呜呜呜,太好了,爹还能再见到你,不用死了。”
祁让:您这哪是看破生死的样子。
祁让无奈的笑了笑,却也再提不出要离开的话。
他安抚好玄清,从洞府中走出去,正琢磨着怎么和凤离说时,抬眼就见到凤离正站在山路上,眉眼间是不符合他周身气质的柔和。
“你改了他的命。”
祁让嗯了一声,
“总要试试的。”
“其实也改了我的命。”
空气中静了一瞬,凤离说完这句,便不给他反应的又道:
“其实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问。”
祁让瞥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昨晚都哭着问完了。”
“祁让。”
“哦吼,终于不叫师尊了”
看着面色沉如冰霜的人,祁让心情颇好的在他脸上一掐,笑道:
“问吧,什么事都告诉你。”
凤离抓住了他的手,又放在身侧,
“我一直以为你消散那天,看到你动了嘴角是因为悲伤过度出现的错觉,后来知道你能静止时间,便又觉得没准你真的说了什么,所以”
“啊。”
“可能说的是黑凤梨”
祁让一本正经的瞎扯着。
两人牵着手的身影渐渐走远,声音散在空中,如同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