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亮的曙光将整个巴黎染上一层浅黄而温暖的色泽时,巴黎歌剧院的地下依旧处在漫长的永夜之中,地下湖边的巨大空间内只有不计其数的白蜡在静静燃烧着,像是冥界一样幽暗清冷。
高大华丽的管风琴前坐着一个男人,他的身子微微弓起,身上的衬衫皱褶而凌乱。右侧卷起的衣袖都被触目惊心的血渍所浸湿,露出的小臂上缠着绷带,血液却依旧顽固地从中渗出,在白色的绷带上开出点点血花,而他本人却只低着头,痴痴地看着捧在双手中的面具,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了这一样对他有意义的东西。
烛光照亮了男人那张一半正常另一半丑陋的面庞,然而这张从侧面看去宛如石像鬼的脸上此时正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笑容,虽然睁着眼,却如同沉浸在一场甜美的长梦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面具凑到嘴边,在面具左侧脸颊的位置上深深地落下一吻,他闭上眼,表情虔诚得像是在亲吻神明的衣角,身体因为某种想象激动地颤抖起来。
在他恋恋不舍结束这个吻睁开眼时,深邃的眼窝中露出一种明亮得吓人的光芒。
“苏”
埃里克的唇片蠕动,轻吐出一个名字,将面具再次按到心口,然后踉跄地站起身。
大量血液的流失让他的四肢发冷,头晕目眩,可胸膛里那颗砰砰乱跳而又火热的心脏让他对自己身体的状态毫无所觉,又或者说,毫不在意。
曾经他将这张面具视为他生命最为重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在今天,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嫉妒,甚至怨恨起自己的这第二张脸来。如果没有它,她的吻那个给他的吻,就会直接落在他的脸上。
一想到这个情景,埃里克就全身发抖,觉得自己幸福得几乎要死去。
他要重新做一个面具,一张只遮住他半张脸的面具。
这样,在她下次亲吻他的时候,他就能
可她还会再亲吻他吗
有一个声音在埃里克的心底冷笑,嘲笑起他的天真来。
她不过是可怜你,在那一刻要哄你离开而已
否则有谁会正眼看你这样一头怪物会亲吻一个在地狱里挣扎的魔鬼
看看在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吧
她骗得他还不够多吗
她离开的那个夜晚,是埃里克这辈子最大的梦魇。在他满心雀跃构想两个人的未来时,她毫不犹豫地迷晕他从他身边离开。
他倒下去的那一幕在那之后反复地在他的脑中上演,直到今天还历历在目。
她就那样冷漠地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静静俯视着他挣扎着对她伸出手的动作,任由他跌落在地。
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抓住她的裙摆。
就是一厘米的距离,隔开的却是一道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她像是不属于凡间的天使那般高高在上的脸,虽然在看着他却又好像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而他匍匐倒在她脚边,卑微得像一只虫。
埃里克的胸口一阵绞痛,仿佛有人拿着刀剖开他的胸膛,把他的心赤裸裸地取走。
他摇晃着,踉踉跄跄地走到她曾经的房间,彼时豪华精致的布置已经大变了模样,曾经雕花的大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银色笼子,笼子中央摆着一张贝壳状的圆形木床。
他喘息着,将手撑在冰冷而坚固的栏杆上,透过笼子注视着那张空荡荡的大床,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他的身体里冲撞着,将他撕成两半,一半满是如水的柔情,一半则是滚烫的怒火。
他如此爱她她却毫不留情地背弃了他
可她发誓她会回来
她是毒蛇她是骗子她满口花言巧语
可她吻了他
埃里克紧紧攥住手中的面具,已经彻底分不清自己到底应该相信什么,到底想要相信什么。
他用头撞着坚硬的铁栏,喉咙里像挣扎的兽类一样发出痛苦的呜咽,右臂绑好的绷带里再次渗出大量的鲜血。
他觉得越来越冷,仿佛身体里裂开了一个空洞,只能由另一个人的心来填补。
只能由她的心来填补。
埃里克感到眼眶湿热,似乎有泪水掉了下来,可那股激烈的让人发疯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宣泄而有所缓解,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起他来。
“苏”
他反复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下意识地将面具在怀里抱紧,一点点顺着铁杆滑落跌坐在地。
这一刻埃里克的脑中接近空白,只剩下了那个近乎偏执的执念
就算她恨他,就算她再也不原谅他,就算他们互相折磨一辈子,他也要将她牢牢地留在身边。
因为这是他世界里出现过的,唯一仅有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断章稍微出了点问题,这段本应该和上一章一起发出来的:」
作者继续去码字了,希望早日恢复有存稿的日子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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