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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质问
    许烟月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的脸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狰狞而恐怖,那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自己, 隐隐散发出一种绝望。



    许烟月又转回了头没有理会。



    她原先是不敢赌的,这个男人伪装得太好, 她嫁给他十年, 不知道他的感情从哪里是假, 从哪里是真,似乎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温柔体贴, 让她甚至会觉着毛骨悚然。



    一点一点地试探,一点一点地挑战着男人的底线, 如今才敢任由这些事情被摊在眼前。



    许烟月不说话, 邵淮便只在旁边静静待着。



    待确定老夫人已经安然入睡, 许烟月才出了房门。



    夏嬷嬷一脸内疚地站在一边“对不起, 对不起夫人,老奴”



    她说着便抹了两把泪。



    夫人一早就告诉过她,严禁任何人靠近老夫人,尤其是怀玉。所以今日怀玉一往这边来, 她便马上拦住了。



    怀玉倒是不慌不忙“嬷嬷, 我是有要事要告知老夫人,此事事关邵家血统,请嬷嬷代我通报一声。”



    夏嬷嬷记着许烟月的话,自是任她说什么都不会放行, 只是心里到底但是有些嘀咕, 这事关邵家血统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怀玉见她软硬不吃,后退了两步,突然高声开口“老夫人, 奴婢是想向您禀报,舒宁小姐并非二爷和夫人所生。”



    这话实在是太过惊人,以至于连夏嬷嬷都一时呆愣着没去堵她的嘴,半天才回过神。



    “大胆贱婢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居然敢造这样的谣来人”



    “等等”



    老夫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原是好不容易趁着阳光好在院里活动的,也正好被她听到了刚刚的话,此刻,她脸色铁青地出现在了门口。



    “她刚刚说什么让她过来再说一遍。”



    夏嬷嬷一听她的声音,自然是马上退去了一边“老夫人,这贱婢胡言乱语,哪能当得了真。”



    “当不了当的了我自己会听,你让她进来。”



    后面的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夏嬷嬷只当是防着别人使坏,是以老夫人的吃穿住行都是亲手打点,哪里能想到会是这么一出。



    许烟月没有多言,她出来时,怀玉还跪在那里。



    她停了下来“大人不是让我把她交给你吗”这话是对后边亦步亦趋的邵淮说的,“现在给你了。”



    怀玉没有求饶,甚至头都没抬,仿佛对这个结局有所预料。



    许烟月莫名就升起一股怒气“既是你的选择,那我便当成全你了。”



    她一拂袖便离开了,只身后还有邵淮片刻不离般地跟着。



    邵淮跟着许烟月进了房间,不知道是因为方才被砚台砸了还在流血,还是因为这混乱的情况,他的脑子也变得不清明了。



    一进了房间,他便跪在了许烟月的面前。



    “对不起,月儿,对不起。”



    他对许烟月的性子也是了解的,他隐隐知道,他们大概是无法重修旧好了,但又不死心地紧紧拽着女人的衣角。



    “为什么”许烟月蹲下来,她想问很久了,从知道这些真相开始,每一刻都想质问这个男人,“那也是你的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你便是不喜欢我,怎么忍心把他送去宫里你听着他叫你舅舅,你看着他在宫里那般艰难,邵淮,你就没有一点心软吗”



    邵淮抬手去给她擦拭流下的泪水“我怎么会不喜欢他月儿,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他我想让他坐上帝位,万人之上。我只是没有想过月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会害死他,这让邵淮也曾经在失去孩子的夜里一遍遍自责与后悔。



    许烟月笑出了声“万人之上”她笑过后,又狠狠抓住邵淮的衣领,将他按倒在了地上,“那你为什么不护住他为什么不能好好护住他我给你机会你给过我机会吗你一点余地都没给我留。”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准备好,就在知道他是自己孩子的同时,就已经失去了他。



    “你知不知道,我看过他被罚站在冰天雪地里。看过他明明生病得快要晕倒了却被邵思秋责骂,我什么都没做邵淮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做



    他说我是太阳,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因为什么都没做过,才会在一次次的夜里想到便悔恨得流泪,想哪怕有一次机会回到从前替他挡下所有的苦痛。



    那些曾经看过的孩子的挣扎,都成了扎在她心头的刺,碰一下便痛一下,最后脑子里都是那个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尸体,她的孩子,凭什么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女人滚烫的泪一滴滴滴落在了邵淮的脸上,他抿了抿嘴唇,能说出口的却只剩了一句话“对不起。”



    他若是早知道自己会爱上这么女人,别说皇位,哪怕是现在的地位都割舍了,也不会放弃了自己的天伦之乐,他若是早知道承宣会无辜丧命,不管任何顾虑至少也会让他能活的肆意妄为。



    就像许烟月说的那样,他一错再错,以至于没有给他们留一点退路。



    许烟月平息着情绪,她才要起身,便被邵淮一把拉住。



    “所以你拿掉肚子里的孩子,跟邵思秋也没关系是吗”



    邵淮冷不防地问起。



    许烟月冷笑“你不想要的时候,



    就让我的孩子去送死,想要了我就再给你生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从头上流下的血迹遮挡了邵淮的视线,他拿手轻轻擦了擦,那张脸便更加狼狈了,可也让他更加看清了许烟月眼里的憎恨。



    “你跟赵熠合作,无非就是想替宣儿报仇,想报复我。”他的声音已经镇定下来了,“月儿,你想做的那些事情,难道我不是比他更合适吗”



    许烟月没有回应。



    邵淮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敌过一阵阵晕眩昏死过去。



    老夫人那一下砸得不轻,他坚持到了现在便已经是撑到了极限。



    许烟月死死盯着他昏迷的脸,她恨不得这个人去死,却不能现在死。



    邵淮若是现在死了,仅凭她自己,是无法对真正的凶手报仇的。



    她想起身,却发现邵淮的手还无意识般死死拽着自己衣袖的衣角,许烟月用力才扯了出来。



    不去看躺在地上的人,她开门出了房间。



    钱平在门口正等着焦急,见了许烟月出来也是不敢造次,忙低下了头“夫人。”



    许烟月看也不看他,等她走出去了,钱平才敢进了房间,看着地上的邵淮那一脸的血也是一慌,忙喊道“快去叫大夫。”



    许烟月也不管后面的喧闹,径直出了府。



    邵府现在算是乱做了一团,也没人敢拦她,许烟月等了一会儿,谢以果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



    许烟月的身上还带着邵淮留下的血迹,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不是她自己受了伤才放心下来。



    “秀婉现在怎么样了”



    谢以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我们把人救出来了,但是现在郑小姐应该是受到的刺激太大,情绪不太稳定。杨开运也在秘密满城搜捕她。”



    那天许烟月根据邵淮鞋上的泥猜到了他去了哪里便传信给了他们,还好那日下了大雨,他们顺着车轮的痕迹找到了杨开运关着秀婉的地方,只是杨开运看守太严,他们才费了一番功夫把人救出来。



    救是救出来了,只是想到那人现在的模样,谢以便忍不住微微皱眉。那些男人,怎么能柔弱的女子手段一个比一个残忍。



    “邵淮现在昏迷了,你把消息放出去,杨开运自然能忙到顾不上秀婉。”



    邵淮虽然平日里压着他们,但是他现在一躺去了床上,一定会有人按耐不住。



    她跟着谢以来到郑秀婉的藏身之地,郑明博正在门口,看到她对她施了一礼“夫人,您来了。”



    他虽尽力保持着镇定,眉宇间却还是流露出了焦急。



    “秀婉在里面吗”



    郑明博点头“小姐现在在屋里不吃不喝,也不愿让大夫看,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许烟月停住了走向屋里的脚步“先生与我仔细说说吧。”



    这是她第一次问起了郑秀婉的事。



    郑明博叹了口气,也没隐瞒,将那些往事都说给了许烟月听,末了才又说。



    “现在虽是杨开运控制着郑家的家业,但毕竟小姐才是真正的继承人,我原本是想联络宗族的长老同商会的成员们,支持小姐回郑家掌权。只是小姐本就是女人,若再用这个样子出面,恐怕无法服众。夫人,”他对着许烟月行了大礼,“再过两日就是京城商会成员们聚会的日子,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虽然这些天奔波的收效甚微,但小姐如今是郑家唯一的血亲,无论如何也可以一试,只是她不能用这个样子出现。



    许烟月进屋时,郑秀婉正在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看也不看来人,那憔悴的样子哪里能看出往日的明媚。



    “秀婉。”她轻轻叫了一声。



    郑秀婉身体抖了抖,将脸埋了起来。



    许烟月看了一眼她的腿,眼眶微微酸涩,她坐在床边,将郑明博准备的饭菜放到了桌上。



    “你曾经与我说过,”许烟月坐了半晌,才终于开口,“你想过任何结果,也绝不惧怕。现在还没结束不是吗秀婉,”她的手摸在了女人的头上,“现在还没结束。”



    郑秀婉捂着的脸从眼角不断流下泪水“我斗不过他的。”



    “我们总要试一试的,秀婉,那是你的父母留给你的,我们总要去争取拿回来。杨开运他怎么配”许烟月心里都是对她的心疼,她这才知道这个人一直在承受着这样的血海深仇,“那个杀人凶手怎么配拿那些东西”



    郑秀婉慢慢地哭出了声“我对不起我爹,他明明阻止过我,是我不听劝。是我执意要嫁给那个畜牲。”她就是死,都不足以挽回自己的过错,“阿月,爹他就算在世,也不会原谅我的。我也不配,我怎么配”



    许烟月将她抱住“秀婉,你好好回想一下,你爹可会真的怪你”



    郑秀婉只低声哭着,她想起自己闹绝食也要嫁给杨开运,父亲重重叹口气。



    “秀婉,这是你的选择,你要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但我既然同意了,那这便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会为我的选择负责。许是爹爹想多了,既是风险,总归是有办法避免的。”



    她那时候只顾着高兴爹爹终于松口,却从来没想过后一句话的意思。



    如今想来,爹爹也许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竟是用整个郑家作为赌注来成全自己。



    这让郑秀婉更加泣不成声,她是真的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