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绪的一天从七点开始, 自从上了高中,你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健康宽松的作息了。
王绪喝牛奶跟喝水一样,吨吨吨地往下吞, 和你这种懒得喝牛奶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所以你们的身高在各自性别里也特别不具备可比性。
你羡慕嫉妒地看着他。
小王绪注意到你的目光,趁父母不注意, 把牛奶推到你跟前。
你一下温柔起来“我喝不了凡间的东西。”
你觉得还是这样说,王绪会比较能理解。
王绪果然理解了,还一脸羡慕地看着你,不知道是觉得天上的东西比较好吃还是怎样。
你跟着王绪一起去上学。
他现在才小学一年级, 不管上课的学习状态,还是课间的娱乐状态,都和普通小朋友相仿, 只是要更安静许多。
在他们这个年纪, 就算长得没有特别好看, 也都是可爱的小孩, 可王绪在其中, 还是格外突出。几个老师上课时还好, 下课时总不免多逗他玩。
你看着其实有些担心,毕竟小孩子间也会有嫉妒, 而且因为他们的大脑发育还不健全,很多东西尚不能理解, 这种嫉妒衍生出来的排挤和厌恶往往真切锐利,带着一股蛮不讲理。
于是你更加认真地观察陪伴。
王绪参加各种活动都不太积极,也没人来主动找他,但他想要参与时,同学们也不会拒绝。
他其实不算被冷暴力, 也没有被排挤,但他没有亲密的朋友,在群体中总是被无意忽视的边缘人。
他冲进去和大家一起玩时,是兴致勃勃的,离开发现无人在意的时候,又是郁郁寡欢的。但他很快又打起精神,并不因为这种遭遇而折腾自己。
你看他精力旺盛地跑到沙坑上吊单杆,自娱自乐得很开心,既为他高兴,又忍不住为他伤心。
原本你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幻想,想小王绪生得那样好看,就算男孩不喜欢他,总该有女孩喜欢带着他玩。可现实是你想多了,小孩子对美丑不算敏感,更多凭着天性做事,喜恶也非公式化的清晰,不是输入几个固定条件,就能得出会不会被他人喜欢的确定结果。
有时就是碰巧撞上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便成为人群中的透明人,尤其王绪还有那么一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面容。
王绪在单杆上挂了许久,终于没力气要往下掉了,不知道是脑子一抽想要尝试新动作还是怎么,突然将两只腿蜷起来下落,真要这样落在沙坑里,必然是膝盖着地。
你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腰,给他缓了一下,他再落地,膝盖只是稍稍碰到沙子,嵌了一两颗,伤得不算厉害。
你试图严厉瞪他。
可他看着你,突然笑得像小太阳一样,也不觉得膝盖疼,笑着要来牵你的手。
你无奈,绷不住脸,将手放在他的小脑袋瓜上,道“不可以牵手,被别人看见会觉得你很奇怪的。”
王绪垂下手,一脸失落,但在发现你的手一直放在他的头上后,又高兴起来。
你对他道“我们去水池清理一下伤口。”
他点点头,你们一起走到僻静处的水池,你帮他清理膝盖上的沙子。
他对你撒娇“好痛哦。”
你毫不留情“痛的话下次就小心点。”
王绪连被你说教都乐呵呵的。
你们躲在无人的角落说话,大多时候是他说你听,可能因为没有亲密好友的缘故,他的脑海里藏着一整个奇幻迷离的世界,是后来长大的他再难拥有的财富。
你入神地听着,面上露出笑来。等他分享完这些小故事,你问他“如果你也许一个能够美梦成真的愿望,你想许什么愿”
王绪鼓了鼓嘴,像是真有这个机会一样认真思考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满怀期待地看向你,道“我想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年幼的孩子不会因为特别而感到骄傲,反而在从众之中才能得到足够的快乐与安全。
你大可以一口应下,反正有你这句话起安慰剂效用,足够支撑他长到环境开始对他变得友好的程度。
但你还是对他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把你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王绪有些失落,但还是为你打气“哎呀没事,我知道你也很不容易啦。”
你笑,感觉小王绪说话都被你带坏了,老气横秋的。
你拉着他的手,他一下又高兴起来。
你对他道“吃过榴莲吗”
你记得他特别讨厌榴莲。
果然,小王绪的脸一下皱起来,道“吃过,难吃。”
说完又立刻补上一句“特别难吃。”
你问“那你知不知道有人非常喜欢吃榴莲”
王绪点头,一本正经道“他们舌头坏掉了。”
你笑“才不是这样。小坏蛋。”
你和他找了个地方坐下,从榴莲开始慢慢讲人与人之间可以有多不一样,对于王绪这个年纪,食物口味上的不同是他最能明白的东西,慢慢深入到性格偏向时,他已经有些难以理解,但还是乖乖听着。
到了最后,你告诉他“每个人都是特别的,从来没有一模一样的人。只不过你的某些特别之处比较明显,让人能够一眼看到,所以你才觉得只有你和别人不一样。其实不是的,你认真观察的话,会发现,有的同学头发天生就是卷的,有的同学腿比其他人都长,有的同学舌头可以打卷。每个人都和别人不一样。”
“而且就像榴莲一样,只要有人不喜欢你的特别之处,就一定会有人喜欢你的特别之处。他们只是还没来,你愿意再等等吗”你搂着王绪小朋友的肩,就像后来王绪偶尔对你那样。
在讨厌榴莲的王绪眼里,有人喜欢榴莲简直是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哪怕他觉得,只要他一直特别,就一直不会有人喜欢他,也在榴莲的例子前动摇了。
他靠在你身上,抬着头,问“真的吗”
“真的。”你笑着坚定道。
他又低下头。
你也跟着弯身去看,发现他将脸埋起来是在偷偷开心呢。
小孩子真可爱啊。
你又陪了小王绪几天,做过道别后,开始回答系统的问题。
王绪的灵魂是什么颜色请回答50字内
不是客观题而是主观题,这倒是你没想到的,你想了想,将自己的答案转化为符合题目的形式,道“他是饱和度很低的乳黄色,本质上积极、阳光、充满活力,但也有忧郁掺杂其中。”
系统判定中
判定通过
新世界载入中
新世界载入完成
当前世界聂时秋的世界
你周围的景色一下变化,上一秒还在自己最为熟悉的楼道里,下一秒便来到聂时秋的家。
你没有功夫去细细观察聂时秋的家同十年后有什么区别,因为你听见女人的惨叫。你冲进聂家,看见一个精壮的男人在打一个女人,下手几乎没有留情,好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会疼痛的物件一样。
女人头发散乱,几乎看不清面容,她蜷缩在地上,想要护住自己,却只能无助地抱着腿,尽力护住腹部。在偶然的瞬间,你看见女人的脸,她和聂时秋长得不那么相似,但那双眼睛却是一模一样。
你想她就是聂时秋从不提及的母亲。
聂时秋站在不远处看着。
麻木地看着。
打人的畜生看不见你,被打的女人也看不见你,你尝试拿起椅子,却只能感到椅面的触感,亦或直接穿过椅子,没法用这东西往畜生身后砸。
光凭你自己,帮不了聂时秋的妈妈。
你来到聂时秋跟前,哪怕这对他很残忍,你还是问“你想帮你妈妈吗”
聂时秋一直能看到你,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将目光转向你,那种麻木到死寂的眼神跳了跳,好像有一股火在里面重新燃烧起来一样。
他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以至于张嘴时都觉得喉咙干涩“怎么帮”
你半蹲下来,目光与他平齐,道“家里有没有电话、手机”
他带你来到装有固话的房间,在你的指导下,轻轻将门反锁上,来到固定电话前,拨出“110”前,又忍不住回身看你,轻声道“110不是遇见坏人才打的吗”
他讨厌爸爸打妈妈,但他不知道,这是应该找警察来处理的事,放在电话上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你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那个男人对你来说只是一个人渣、一个畜生,一个用坏人形容都显得太过轻松的家伙,可对聂时秋来说,那还是他的父亲。
你不能对着尚且年幼的聂时秋说,那是坏人,一个死了都不可惜的坏人。
聂时秋的母亲又惨叫一声。
你眼中一下带上焦急。
你知道,这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改变不了现实的世界,但如果,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呢
聂时秋不再追寻那个答案,他按下了电话号码,在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很多保存在他脑海里,只是从未真正串联成线的画面一下连了起来。
他的父亲是该被送到警察局里的人。
这件事情,他做得太迟,母亲吃了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