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鲸舟前,古遥掏空了储物袋,也没那么多灵石,加上修为不够,就想了这么个主意,告诉他“我这儿有一种丹药,可以让我化形成动物而不被发现,这样,你带我上去,说我是你的宠物,我不就可以逃票吗”
陆拂尘当时觉得不妥“万一被发现如何是好岂不是要被驱逐。四万灵石罢了,我帮你出了。”
古遥救过他的命,所以哪怕是这么多的灵石,陆拂尘也是愿意出的。
“我知道你有钱那,那我不是修为不够吗”
所以,古遥就真的变成了一只赤狐,赖在他身上,装作他的宠物。
饶是如此,还是被讹了两万灵石。
入夜,戌时,鲸舟启动。
一只长着翅膀的机关球飞进房间,传音道“诸位道友,本次鲸舟之旅通航时间为两个月,在此期间,请诸位莫要在鲸舟上斗法,若造成损失将百倍赔偿。此乃鲸舟地图,如若需要丹药,鲸舟三层处有丹坊,需要法器,鲸舟有宝阁,有各类玄极法器、符箓、卷轴供各位选择。另有炼丹房,练功室若干”
地图从机关球的一个小孔中投射出,详细介绍了每个地方,古遥只能看图,却不识字。
别说这些文字,就连自己修炼的功法,他都看不懂。
由于功法限制,不能问人,只能按图索骥,自己瞎琢磨。
古遥入世仅仅三年,刚入世时,就是炼气高阶的修为,如今三年过去了,成了炼气大圆满。
他一直在想,这劳什子功法是不是没有用啊。
这未免有点太垃圾了吧。
可这极乐经,是师祖花了好大工夫给他弄来的。将功法给他时,人还在咳血,受了重伤,还要赶自己走“小花,这极乐经是我佛家失传秘法,你吃了狍鸮天丹,它成了你的妖丹,故此贪欲重,这功法最适合你不过了。”
古遥不关心这个,担忧道“师祖,你是不是快死了”
“混账小子,别咒老子”师祖再次咳出一口猩红浓血,奄奄一息地教导,“总之,你按照这功法上的修炼人以气为根,以精为蒂,八万四千法门有百千三昧,我的法门是无门为门,按理说应当适合你的,怎么越修越回去了可见普通的法子对你无用,你只能修这欢喜禅了。”
他指尖轻点古遥的眉心,留下一道足以护他周全的佛决“你出去历练,不要留在东来寺了。”
古遥不肯走“我不走,我哪都不去师祖”他泪眼婆娑,“你被谁打伤了我要去找他报仇”
师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直劝他离开,见无果,只得道“小花,你看见师祖吐在地上的血了吗师祖这是中毒了啊我不能自救,只能靠你了师祖我马上要去闭死关了,这一闭关,怕是百年不能出来,你留在这东来寺有什么出息”
他摸了半天,掏出一枚脏兮兮的戒指,用比戒指更脏的指腹抹亮,金戒从手中抛出,飞速旋转,退开几米,忽地弹开,变成一道六七尺高的光圈。
光圈之外,俨然是另一个世界,和他所在的东来寺不同,看着像另一片森林,此刻正在簌簌地下着雨。
师祖苦口婆心道“下界不适合你历练,你去中洲后,记住,要藏好你的妖修身份,不要轻信他人。人心不古”他一面说,一面将印记打入古遥的脑海,声音沧桑,“这修真界,可不是人人都像你师祖我一样心善若遇见什么麻烦,就打开这枚戒指保命,记住,只有生死关头,才能打开去吧。”说着,他用力一推,将古遥推入另一个世界。
古遥猝不及防被光圈淹没,摔在泥地里,雨水落在脸上,口中大喊,问他中了什么毒,眼看着光圈极速缩小,着急地伸手却触不到,只隐约听师祖道“此乃无解之毒。你过一百年再回来,兴许老子还活着。”
光芒倏地消失,戒指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在脚边。
疾风骤雨中,古遥坐在原地,眼圈发红,衣衫被雨水打湿,脑子还有些懵。
良久,他擦擦眼泪,想给自己施个避雨咒,奈何怎么也想不起咒语怎么念,翻出师祖给的符咒书,他还不识字。
古遥愁眉苦脸地捡起金戒收好,冒着雨,去摘了树上的芭蕉叶,当做油纸伞戴在头顶。
第一次独自离家,他有些惶恐,惧怕人世,又对人世好奇。
人,真像师祖说的那样坏吗
因不知身在何处,周围空无一人,只能凭借感觉朝下走。
累了饿了,就用定身咒捉只兔子,从储物项圈里掏出调料烧烤,这是他用的最熟练的法咒。
或在树上摘点野果,然后找个僻静的洞穴,翻开这本黄色封面的极乐经感悟。
这本功法早已嵌入他的脑中,只可惜古遥不识字。无论是翻开书看,还是闭眼打坐修持时功法浮现在脑中,那密密麻麻的梵文他根本就不认得,只认得图。
照着图迷迷糊糊地修炼几日,也没个动静。
他没有眉目,也无人可问,便出洞穴,继续朝山下走,路上碰到了不少人。
和在东来寺时不一样,那是人界,这是中洲。
师祖告诉过他,修真界分三个层次,上界、中洲,下界。
下界便是人间,灵气稀薄,多是凡人,而门派就那么三两个,连个筑基强者都难得一见,结丹可做掌门,修炼到元婴,天劫降下,渡劫便可飞升。
这几百年以来,下界无人可以飞升。
但在中洲,炼气遍地走,筑基也到处都是,结丹期也偶尔能遇见。
许是师祖给的法宝管用,无人发现他是妖修。
而陆拂尘,是他第一个遇见的,让他妖丹有波动的修士。在靠近的那一刻,吸纳了一丝木系灵力。
这丝木系灵力的窜入,竟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畅
与此同时,丹田中那火红的妖丹,周围萦绕着一层极浅的荧绿色,不过数息之间,绿色就消失了。
咦
古遥脑瓜子一转,忽地理解了师祖的意思。难怪那功法上,画着好些两人共同修炼的图案这竟是叫他从他人身上吸取灵气的意思
他本身属火,化形成人吃下的那颗狍鸮天丹古遥叫它狍子丹,也是属火。
而木是生火的。
古遥情不自禁地被这木系灵力所吸引,不敢凑太近,但不凑近,又没有用,跟了人家一路,被抓包“你为何跟着我”
来中洲后,刷新了古遥对人族修士的看法。这些自诩正派的人族修士,竟然残害妖修,拍卖灵兽血、皮毛,甚至是骨头妖丹
师祖说的没错,像他那样的好人果真不多。
同仇敌忾,古遥并不信任这些人族修士,但那灵气太吸引他了,丹田的妖丹不停地驱使着他,仿佛受操纵般去接近对方,古遥甚至有种想把他吸干的冲动。
但在对方防备的情况下,并不敢凑太近了,隔得远远的,合十行礼,传音道“道友,小僧法号般若,一介散修,不知你”
他欲言又止。
木系道友直视着他“嗯”
古遥鼓起勇气“不知你可愿和我一同修炼”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眼下,他只是馋对方身上的木系灵气。
对方怔愕,上下打量古遥,好俊俏的小修士穿红色袈裟、手戴佛珠,脖子上还有一根金刚圈,竟是佛修看修为还不够筑基
陆拂尘未免觉得唐突,礼貌地拒道“可你我二人素昧平生,怎能如此草率就、就就结为道侣。”
“哎呀,我不是要跟你做道侣的。”古遥还幻想着以后找个漂亮的母狐狸妖修做道侣的,他对人的兴趣不大,师祖也未曾教过他这些东西。他连忙摆手道“就是一起修炼。”
“你说的一起修炼是什么意思般若小师傅,你要拜入我们寻仙门吗”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差不多这个意思,我就想跟着你混。拜不拜入的,无所谓。”
到后来,陆拂尘才知道他说的一起修炼是什么意思。
竟然就是字面意思。
在一个房间修炼。
面对他盘腿而坐。
最多不过是修炼时,把手伸到他这边,双手推在自己的背上竟一下能凭空吸走他打坐几日积攒的灵气
不可理喻。
陆拂尘不知他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邪门歪道,只知是佛法,可什么佛法竟这么邪门
所以陆拂尘也仅仅同意他坐在自己身旁修炼,偶尔古遥越界,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纵容,潜心苦炼一个月的灵力就被吸干了。
眼下,那小狐狸正靠在他身侧打坐,疯狂地吸纳着自己周身泄出的灵气。由于是兽身,两只火红的耳朵竖立起来,那打坐的模样格外地讨喜可爱,双眼紧闭,浑然不动,只有几根细细的触须不时颤动一下。
古遥平素不怎么爱修炼的。他贪吃,就是因为贪吃,吃了师祖的宝贝,且大难不死,方才化出人形。
他的修为也是师祖拿丹药喂出来的,修了这极乐经后,才算走上正轨。
古遥现在的感觉非常奇妙,晏坐忘身,所有的念头一空到底,木系灵气环绕着他,这股灵力原流泉渤,冲而徐盈,轮转而无废,仿佛水流而不止,与万物终始
一旁,发觉他快要突破,陆拂尘忽地惊醒,见古遥正以狐狸的形态在打坐,灵气运转速度过载,隐隐快要冲破卷轴的阵法了他大感不妙,在鲸舟上突破,按照他现在吸纳灵气的速度,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这鲸舟上不乏元婴,甚至是上界来的出窍期强者,一个不慎就会被察觉,这狐狸其实是人,是服用丹药逃票上船的
后果会如何,他不敢想象,可对方正在突破,陆拂尘不敢贸然打断,担心他走火入魔。
修炼突破之时,对外界的感知会下降,就在妖气快要克制不住冲出来时,古遥脖颈间的秀气项圈猛地收缩,一道声音在脑海中乍然响起。
“切记,不可让人发现你是妖。”
来自师祖的声音入耳,仿若佛光普照,如开闸的水库灌入神识古遥猛地惊醒,周身还缠绕着浓郁的灵气。
陆拂尘松了口气“你可算是醒了,要是真在这鲸舟突破,麻烦可就大了”
古遥也不免庆幸。还好还好,最后关头听见了师祖留下的声音。
他收了打坐修持的姿势,以狐狸形态侧卧床榻,理直气壮“我有点饿了。”
“吃什么”陆拂尘按下墙上机关,“还是狮子头醉虾烤鸡腿”
“有烤鸡腿”绿色竖瞳一下亮起“哪儿呢”
陆拂尘拽下一块木牌“是烤鸡,所以有烤鸡腿,今日新菜。”
“要要要”
鸡腿是他的最爱。
还是个狐狸的时候,古遥尚未开智,就经常跑来东来寺偷吃,有些僧人破戒,爱喝酒吃肉,比如他师祖那样的,浑然不像个和尚,佛家清规戒律里不能干的事,他干了个遍。
化人形后,古遥学会的第一个词语,就是鸡腿。
第一句话是“我要吃,师祖给我买。”
马背有些颠簸,古遥却很舒服,少年的手没有那么大,却仍能单手托住他,古遥也是第一次靠他这么近,嗅到他身上那和臧昀截然不同的气味,带着微苦的药味。而他身上的灵气也是唾手可得,古遥凑近贴着他的衣衫,疯狂地吐纳着。
这些灵气在体内毫无章法地流窜,让古遥原本有些冷的身体变得暖烘烘的,从五脏内附到四肢百骸,都充满了轻盈感,让原本无迹可寻的丹田,也忽然冒了出来。
于是他越发死死地扒着容寂不松手了。
那股死命往他怀里钻,往他身上依赖的亲昵,对容寂而言很陌生,又有点不自在转念一想,这只是一只宠物,来自动物的单纯亲近,并没有那么地难以接受。
一路上,小狐狸几乎没有乱动,只是时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容寂猜那应该是很舒服的意思,这是他从小狐狸脸上的表情判断出来的。
一只狐狸怎么会有表情呢
可容寂就是看出来了。
直到半个时辰后,到了庄子,下马时,古遥从他怀里钻出一颗脑袋,打了个饱嗝,但还是不肯从他身上离开。
“到了,”容寂拍拍他的小脑袋,眉头舒展,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不想下来吗”
“嘤”我不想。
古遥用尾巴拨开他的手。
接着,容寂瞥见庄子门口,吉祥那下巴快落到地上的表情,脸上柔和的弧度瞬间变得紧绷,单手托着古遥,把他放在了地上“去,自己去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