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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古遥细细地嗅着昙华的味道。



    再然后,昙华被眼疾手快地连根折断,迅速封存于寒冰玉匣,阖上盖子,贴上黄色的封印符纸。



    一盖上符纸,昙华的气味就消失了。



    随后,古遥看见有一执事弟子捧着玉匣,不知送去了何处。他又着急,又死得透透的,动弹不得。



    过了不知多久,人走了,日出,天光大亮,打扫的弟子悄无声息地进了临霄殿,听着扫帚簌簌地拂过地面,古遥的意识慢慢恢复了些,有了些许生气。



    他挥挥两瓣蝴蝶翅膀,在这座无人的大殿里逛了一圈,闻了闻残存的、封印宝匣的符纸气味。



    师祖的装死神通太厉害,古遥暂时还不能恢复原状,只能维持蝴蝶的形态,飞出临霄殿,四处分辨着昙华的味道,一无所获,飞了好一会儿,忽地,他在一人身上闻到了那封印符的气息。



    那是个穿灰色道袍的修士,看着像是临霄殿中打扫的弟子,古遥飞过去,静悄悄地停靠在对方的道袍上,似有如无的,能闻到这正派修士身上的业臭。



    业,梵语叫羯磨,简而言之,就是作恶。



    业臭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



    古遥跟随师祖在东来寺修行,有很多犯了恶事的人来庙里求神拜佛,师祖只看一眼,远远就能望见那些人身上的造的业,还教他怎么分辨“你去那人身上闻一下,有种不一样的臭味,那就是业臭。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



    刚开始,他还分辨不出,闻得多了,渐渐就能一下嗅出来了。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不是臭,是难闻。



    古遥努力地屏主呼吸,心道这些个正派修士,一个比一个作恶多端。



    扒在对方的道袍上,这人并未发现,但是越走越快,直到身后劲风掠过,一道声音喊“道源师弟,留步。”



    身揣宝匣的“道源师弟”身形忽地一顿。



    “今日临霄殿是你当差,你这是去哪儿”



    扒在他身上的古遥,明显能察觉到他的僵硬,似乎有点不对劲



    “道源师弟”答“忽然有点急事,要下山一趟。”



    “什么急事怎么不找管事长老请假就走”



    “是家中急事”



    问话人一下目光就锐利了起来“哦,那你随我去管事长老那里请假,你没有出山令牌,怎么离开玉屑山脉”



    望霄宗大,是上界地界最大的宗门,管辖各司其职,越靠近中央越严苛。尤其是宗主居住的玉屑山脉,进来要一道玉牌,出去也要出山令牌。而山巅之上的三辰殿,以及宗主闭关的禁区,无人可以靠近。



    “道源”显然有些慌乱,又答“我已经拿了出山令牌。”



    “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师兄稍等。”说话间,“道源”身上肌肉紧缩,看似在翻找,可下一秒,人就用疾风术窜到了一里外



    古遥早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人不对劲,可能是个贼,便死死扒在他的腋窝底下,蝴蝶的身躯难以承受这种急速,他晕头转向地,不敢张开翅膀维持稳定,因为这“道源”跑路速度太快了,修为全开,背后的执事弟子死死追逐,放出信号“有贼人潜入”



    天旋地转之间,古遥根本无法分辨对方的境界,这种太强的高手,以他的修为是看不透的,只知是个高手。他越发笃定,昙华一定在他身上



    “道源”拼命地跑路,但追杀的人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而来。这是望霄宗,他只身一人就是再高的修为,也无法躲过追踪。



    他一咬牙,朝着没有人的那个空隙掠去。



    追杀他的执事弟子,立刻通知护法长老,在他背后冷冷传音道“不管你是谁,你低估了我望霄宗的护宗结界,今日你插翅难逃你扮作道源师弟究竟有何目的”



    以“道源”的修为,今日若是不被发现,是可以顺利离开的。



    奈何这玉屑山脉到处有人站岗查岗,这才露了破绽。



    也不是他不用传送符和飞行法器,而是这玉屑山脉内,根本无法使用这两样逃命必备神器,一旦飞到上面,必定成为靶子立刻就被阵法诛杀。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就被上百人给团团围住。



    “说你究竟何人偷了什么东西交出来”嘴上拷问,已经有执事弟子去夺他腰间的储物袋了。



    灵索捆过来那一瞬间,“道源”忽地从储物袋中挥出一个贴着封印符的宝匣,他知晓自己今日插翅难逃,既如此,这株昙华他就毁了,谁也别想得到



    汹涌的紫色灵力裹住盒子,古遥离得最近,自然是感觉的到,那紫色灵力的非比寻常,竟隐隐带着一股鬼气森森。



    下一秒,宝匣就迸成千万碎片,竟朝着四面八方分散疾驰而去



    “道源”也是一愣。



    自己偷的,不是昙华么



    可变成碎片的物件,虽不知是什么,但显然不是昙华。那四散的光芒,一看就是什么宝石。



    而离得最近的古遥,猝不及防地,猛地被一块散发着微光的碎片击中身躯,刺入体内。接着那碎片竟融入了这只渺小的蝴蝶身体。



    原本微弱的神识,立刻膨胀、恢复原状,他两爪一松,狐狸不可控制地往地面坠落,接着他反应过来,这不晓得是什么鬼东西的碎片,竟让他恢复成了原形。



    靠啊



    古遥差点爆粗。



    什么鬼东西,本来隐藏的好好的,怎地,还强行给他回血



    一下把他打回原形,暴露在众目睽睽下



    这是暗算暗算



    灵索紧紧缚住贼人那一刻,古遥看见朝着自己而来的缚灵索,当即火速跑路



    知晓不是抠门的时候,古遥掏出地阶传送符要跑,却发现这破山脉有禁制,根本用不了他神识在储物项圈内掏啊掏,丢出一张玄阶疾风符,往自己屁股上一拍。



    那跑路速度,就和装上马达的风系大能差不多。



    众人眼前一闪,就看见一只火红的狐狸从贼人身上掉出来一呼一吸之间,便跑得不见踪影。



    好快的速度



    想来这应该是贼人的灵宠



    两个弟子立刻朝着他消失的方向去追,越追,脸色越难看。



    “就一个灵宠,怎么跑这么快。”



    “品阶不低,这速度修为莫非是风系的狐狸”



    “不好,前面”



    “前面是禁区。”说话的弟子,祭出一柄飞剑去追踪,那飞剑速度是他自己的几倍快,刷地射出,眨眼就快追上了。



    “不必担忧,宗主闭关的地方,他只要一过去,就是鬼打墙,自会绕回来。”



    两人说话间,前面那往屁股上贴了疾风符的狐狸,灵力已经消耗殆尽,速度只比方才缓了一点点,整张狐狸脸被疾风吹歪,毛发像流水般朝后溢去,比身体还长的尾巴支棱着,一边跑路,一边惊恐地回头看他们,然后仿佛受了什么惊吓,继续往屁股上拍疾风符。



    两人面面相觑。



    该惊恐是他们吧



    14



    不过,再识相他也不会准许这小狐狸进屋的。



    沈不容驱赶它回了柴房,回到自己的房间。



    油灯光星幽微,他摘下面具,净手净面,合衣躺下。



    许是习武的缘故,这样的天气,房间没有烧炭火,却也不冷。



    外面的风更大了,伴随簌簌的落雪声。睡梦中,自己似乎站在很高的地方,可以看很远,变成了主宰,甚至听见人们的祈祷。



    有一道稚嫩的少年声音向他祈求着,说想回家,要回家救师祖,恳求自己满足他这微不足道的心愿这道声音很快被淹没。



    梦境里,他就是神佛。



    梦过三巡,又到了一个古朴的大殿,其间有一十二瓣莲造型的法阵,分为上元、中元、下元,这三元每一元都囊括了九块玉石,一共用了二十一块白色的宵辉玉,四周还有一圈紫色灵石,围绕着阵眼中心的半仙器六道造化塔。



    而后,每一元的能量,都汇聚到阵眼,又由阵眼直指乾方的一柄古剑。



    乾代表天。



    这古剑乃是一柄断剑,本是通体漆黑,但末端平白断掉了一截,又用了其他材料修复,所以表面看起来一半漆黑幽如寒潭,另一半则闪耀着银色剑光。饶是如此,这柄剑仍然散发着森然的煞气,是一柄极凶之剑。



    断剑与六道造化塔相连,仿佛在源源不断地从中汲取着灵气。



    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就坐在这阵法之中,成为了那剑本身然后容寂本被封印的记忆就会短暂的忆起一部分来。



    此阵曰枯木龙吟。



    阵眼的法器是六道造化塔。主六道轮回,是一个同时具有空间和时间法则的半仙器。



    六道,也就是天人道、畜生道、阿修罗道、饿鬼道、地狱道、人道。



    若有人作恶多端,就可以用六道造化塔镇压,丢进地狱道里轮回九百年。塔中九百年,现世不过仅仅流逝九年的时光,如此困在生死轮回中无尽,比真正的地狱还要可怖。



    但容寂却用它来修炼。



    只差这人道一途,身体觉受,一念不生,跳出三界,就算完满了。所以“沈不容”这个名字,乃是容寂在造化塔人间道中的化名。



    每晚,容寂都要做一个这样的梦,到翌日清晨,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但每每起来,都会感觉通体轻松,浑身充斥着使不出的力气与精神。



    推开门,雪比前一日更厚了些,天光大亮,反射在皎皎雪地上,有几分刺目。



    只见昨儿才收养的小狐狸,似是见到自己起了,从柴房底下那窄小的缝隙里挤出来,容寂眼前一闪,就看见小东西飞快地冲到了自己面前卖乖,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靴子上,用长长的尾巴卷着自己的脚踝。



    是在讨要吃的



    容寂把一块玉米糕分成十小块,对准投下,狐狸很准确地张嘴,含住食物。



    古遥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总感觉吃不够,而且有一种被人逗着玩,表现得好就有吃的,表现得不好就克扣食粮的感觉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容寂倒是很喜欢这种方式,像昨晚那般,用手喂宠物,甚至还被舔了手指的事,再也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臧昀把柴火搬到厨房,随后往这小狐狸的碗里倒了一点羊奶,放在地上,坐下道“既然决定要养它了,是不是应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少主”



    容寂没出声。



    吉祥说“红狐狸,叫小红算了。”



    “小红太平常了些,”臧昀思索片刻,想那狐狸机灵,会学狗叫“叫阿犬好了。少主觉得呢”



    容寂注意到那小狐狸埋着头舔羊奶的空隙,停顿了几秒,好像又听懂了,翻了个白眼后继续舔碗。



    他便说道“你们唤他,看看他答不答应吧。”



    两人自顾自地用自己取的名字唤那小狐狸,一个叫小红,一个叫阿犬,可这小狐狸连头都不抬一下,仿若没听见般装聋作哑。



    许是对这个称呼不习惯吧,等习惯后,就知道这是他的名字了。



    养个小玩意,不至于占据容寂太多精力,他带着干粮,将马从马厩牵出来,和臧昀一起走到门外,去附近打猎。



    见狐狸跟上来,容寂说“别站在马后面,会被踹。”



    机灵的小狐狸便绕了一圈,走到马的身侧,那身躯太小巧了些,小小一团,坐在地上看自己。



    容寂垂首“听得懂我说话”



    臧昀在一旁感叹“少主,这狐狸倒真的有些灵性,太聪明了点。”



    古遥心想太聪明了也不好,若是连这句话都听懂了,会被当成妖怪吧。



    于是佯装不懂,歪着脑袋看那戴着面具的少年。



    容寂凝视他几眼,叫他回去“别跟着我。”



    旋即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古遥本来要追,在后面迈开四肢跑了会儿,气喘吁吁的追不上了,就停下,站在原地看着那两匹马儿渐行渐远。



    容寂似有所感地在马上回过头,那小小的赤狐留在远方注视着自己,像雪地上的一朵红花,渐渐的,变成了很小的一个红点,再然后消失不见。



    这样不行。



    回到柴房窝着的古遥想。



    明天自己得先跳到马上去等他,自己的时间可不多。



    他跑到容寂的房间门口徘徊,能闻到房间里还残留着些许的灵气,想来床上、衣衫上应该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