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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江钧无疑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那日全家集合商议时, 他态度冷漠,可到底没将话说死。



    谁知人都回来了,他当众来这一手



    孙氏尴尬极了, 牵着玉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是玉桑正头的伯母,还是老夫人亲自将人交到手上的。



    此刻丢下她,传出去, 外人道江家冷血无情弃女不顾,追究起来, 岂非要她背黑锅



    可若她护着玉桑,就公爹江钧那牛脾气, 一准将她一并隔在门外。



    孙氏是个温软性子, 眼下丈夫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委屈的快哭了。



    “母亲”门内跑出来一个与玉桑年龄差不多的少女。



    她直奔孙氏身边, 看也不看玉桑, 拉着母亲就走。



    孙氏扯住她“阿薇, 你这是做什么”



    江薇替母亲委屈。



    伯祖母今日把人交给母亲, 分明是看她性子软不敢反抗。



    他们是把面子上的事做足了, 为难的事则全推给母亲。



    江薇眼眶发红,指向玉桑“祖父都说不许她进门了, 根本不认她, 难道您也想被赶出门吗”



    孙氏面露赧然看向玉桑,却见本该最尴尬的少女明眸清亮,眼眶都没红。



    其实,玉桑早有准备,别说是江薇, 她都觉得孙氏有些可怜。



    是以她主动开口“伯母,桑桑回京之前曾给各房长辈都备了礼,眼下仆从们应当正在收拾,若收错了再要找出来反而麻烦,有个碰撞破损更显失礼。”



    她主动将手抽出来,温声笑道“想来祖父此刻大抵不便见人,伯母可否让桑桑先去将礼品分类点清,送去各房再来”



    孙氏愣了一愣,听出玉桑是在为她解围“这”



    江薇可没心思领会什么话外之音,闻言越发拉着孙氏回去“母亲,那边把人找回来,还能将她赶出门不成她自己想过去,你何苦拦着”



    孙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而对玉桑歉然一笑“也好,你先忙着你的事,待稍后你大伯父回来,自会有个说法,你若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我。”



    玉桑觉得孙氏性子温和,笑容更甜了“那就先多谢伯母了。”



    说罢,都不必麻烦旁人,她自己顺着记的路过去了。



    江薇看着玉桑走远,再次替孙氏抱不平“母亲,往后这种事您得学着避开,别什么麻烦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孙氏今日本就受了委屈,一听这话不由炸了“你何时说话能过过脑子你祖父膝下总共两子,一个死在外头,一个就是你父亲,偌大宅院人丁单薄,除了我还有谁能管”



    “你祖父自来不喜子孙做事任意妄,你何时能有长进,不再这般冲动言行”



    江薇哪里肯让“母亲拿祖父说事,那祖父就是不喜她进家门,母亲还忤逆了呢”



    “你”



    江薇扑进孙氏怀里“母亲,女儿只是心疼你”



    孙氏立刻又心软,再不说苛刻之言,叹息几声,带她进了宅内。



    她想,等丈夫下值回来,此事让他拿主意便是。



    直至孙氏母女走进去后,玉桑才悄悄探头走出来。



    她看着相连的两座宅子,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路上,江慈没少同她交代家里的情况,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都说江古林离经叛道,不服管教,少年离家忤逆孝道。



    可她看来,分明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古道伯伯一路回来都有递送家书,江家必是知晓她的。



    江老夫人会让孙氏出来接下她,想来也没料到江钧会有这一手。



    至于江家这边的态度



    前一世江慈筹谋已久,江古道与花氏对她言听计从。



    是以,玉桑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回京后压根儿没有经历过这类情形。



    再深想一步,前一世她是稷旻钦点的良娣,而今,她只是江家女儿。



    想到这里,玉桑怅然失笑,自己无形中,倒也得过他诸多庇护呀。



    忽的,玉桑脑中灵光闪过难道这才是稷旻不打算接她进宫的原因



    稷旻曾明确说过,他不愿放手。



    可他纠缠的姿态,并非把她锁在身边,而是安排了这样一个微妙的身份。



    她看似走了和前一世一样的路,但其实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一世,江慈对稷旻态度的不同,稷旻宠爱和庇护的缺失,便是当中的毫厘之差。



    他莫不是想等她在江家走投无路后,向他摇尾乞怜,借他的庇佑夹缝中求生存



    若他真这样想,那么真是



    想得美



    玉桑目光略过精致的江府花园,眼珠轻转,溢出几丝狡黠光芒。



    即便那日她顺利出逃,人生的顶多是个一无所有的废娇娇。



    且应付陌生的人心与环境,对柴米油盐与安稳安定的考量,都需要硬实力来填充。



    现在她是江府娘子,比起一无所有的闯荡,这里反而更易积攒她所缺的东西。



    她本就更擅长这样的生活。



    稷旻呀稷旻,这身份是你硬塞给我,可不是我偷抢拐骗来的。



    玉桑搓搓手指,心想,来都来了,可不能白来。



    就在这时,江慈过来了,一见她脸上便挂起担心之色“桑桑,你没事吧。”



    玉桑料想是江钧把她拦在外头的事情已经传开。



    她压根没给江慈追问的机会,一把拉住她“姐姐,我记得伯母回京前和沿途都添置了伴手礼,是为回府后分给各房的,东西都送了吗”



    江慈摇摇头“还没呢。”



    玉桑忙道“伯母要照顾古道伯伯,必定分不开身,不如我陪姐姐分送到各房,权当认人了。”



    江慈眼珠一转,笑着点头“好呀,你随我来”



    她二话不说带着玉桑回院子,同母亲说了这事。



    花氏刚将江古道安置好,也听说了刚发生的事。



    偌大江府,只有他们一房晓得玉桑是太子的人,岂敢叫她受委屈



    是以,花氏亲自领着两个孩子往各房走动,此举透出的维护,叫几房的人颇感意外。



    各房往来最讲究面子上的功夫,刚才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可花氏浑似不知,玉桑更是心无旁骛认真认人,言行举止间礼数周到得体,任谁都不会在此刻不识趣。



    于是,大家也都和和气气打了招呼,对玉桑好一番夸赞。



    直到他们去到了江老夫人那处。



    花氏给婆母准备的礼物最为用心,加之江慈嘴甜,玉桑知礼,江老夫人全程露笑,甚至主动问了玉桑几句。



    这几句多少含了些试探,玉桑从容不迫,恭恭敬敬回应。



    江老夫人轻轻点头,终是说了句“你已归家,往后不必拘束。”



    花氏闻言,心中有数了,即便今日将玉桑留在这边,婆母应当也不会说什么。



    几句话说完,花氏带着两个孩子告退。



    江老夫人的院里有一条不大平整的鹅卵石道,是长媳庞氏专程命人为她铺就的。



    庞氏每日给老夫人请安后,都会亲自扶着她去走一走石道,胜过推拿按摩。就连江戚下值回来也会在这里走一走,舒坦



    然一个不小心,玉桑在这条小道上摔倒了,膝盖都磕破了皮。



    江老夫人听到动静,让老仆搀了出来“可有大碍”



    玉桑飞快掩好膝盖,含笑摇头“无事。”



    江慈瞅准时机,主动帮腔“确无大碍,祖母不必担心,也是桑桑第一次来,没有瞧见罢了。”



    “可是祖母,桑桑还未见过叔祖父就先挂了彩,若带伤拜见怕是要失礼。可否叫她先在孙儿院儿里养两日,再去拜见”



    花氏看了女儿一眼,没说什么,转而留意起江老夫人的态度。



    江老夫人看了玉桑一眼,她虽挂了彩,可脸上并未挂泪,不像那些动辄哭哭啼啼博取同情的小娘子。



    江老夫人轻叹一声“怎得这么不小心,你刚来,就在我这头受了伤,可叫我怎么同你祖父交代。”



    在场谁人不知,那江钧根本不在意这个孙女,老夫人说场面话罢了。



    花氏这时开口了“母亲还是那副菩萨软心肠,就见不得孩子吃苦头,孩子本就是磕磕碰碰就长大了,哪有母亲说的那般严重。”



    言及此,话语又转“不过,这样去见叔父的确不妥,让儿媳先照顾玉桑几日,再教教她规矩,婆母意下如何”



    江老夫人看来,玉桑在外头长大却懂礼数,只当是江氏在教,对她也多了些赞许,遂道“这本是该做的,孩子都伤了,赶紧带去瞧伤。”



    得了婆母明言许可,花氏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把玉桑带回去了。



    人一走,江老夫人身边的老仆多了个心眼“来时还带着礼,路倒是走的挺稳当,怎得走时却摔了跤可不是蹊跷”



    江老夫人摆摆手,并不在意“被亲祖父这般排拒,一个孩子,即便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又如何也不是什么高明招数,暂留便暂留吧,那头不仁,咱们还能跟着不义”



    老仆便笑了,扶着她进去歇息“二夫人说的不错,老夫人您就是一副菩萨软心肠”



    这一头,玉桑被带回江慈的房间,花氏去给她找药。



    玉桑坐在床头捂着膝盖,心情复杂。



    她主动表示帮忙送礼,的确是想借在这边的院子溜达假装受个伤。



    有江钧的态度在先,她忽然在这边院子受伤,任谁都会怀疑她是想赖在这头先住下。



    所以,真伤假伤不重要,有个场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在这边先住下就好。



    几个院子溜达下来,她一眼看中江老夫人那条石子路,多好的事故现场呀



    可就在她凝神准备表演一个夸张而不失逼真的假摔时,江慈不动声色的伸脚,结结实实绊了她一脚。



    谁能想到,她们想到一块儿,而她又实诚至此呢



    这该死的默契。



    江慈见母亲走远,捂嘴直笑,冲玉桑挤眼“如何,我这一脚绊得高明吧”



    玉桑的拳头,硬了。



    脸上扯出个干笑“高,实在是高。”



    不多时,花氏取来了药酒,江慈主动帮她上药。



    看着这情形,玉桑脑中忽然蹦出之前稷旻为她上药的场景。



    她愣了一下,将思绪压下去。



    胡思乱想什么呢。



    话分两头,稷旻刚一回宫就惊动了嘉德帝与赵皇后。



    赵皇后泪眼婆娑的将儿子从头看到脚,只道他这一趟出门,非但没养出气色,反倒消瘦了。



    嘉德帝见妻子伤心,一边安慰一边同稷旻说起益州的事。



    联合江古道演戏断了益州官僚的事,稷旻早已修书,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比韩唯本人还早两日到。



    所以,当韩唯将事情经过道出后,并未在嘉德帝脸上看到一丝惊讶。



    而他们更不知的是,嘉德帝非但不觉得稷旻处理这事的方法有误,反而大为惊喜。



    说给皇后听时,皇后亦是大吃一惊。



    赵皇后是嘉德帝原配正妻,虽也出身名门贵族,但与嘉德帝有实实在在的感情基础。



    这些年来,嘉德帝纵使宠爱谁,也不曾淡了与赵皇后的感情。



    同样,再受宠的妃嫔,也无人能越过赵皇后的威仪。



    所以,两人诞下长子稷旻后,皆是全心全意挖空心思的培养。



    可这种培养方式,随着稷旻渐渐长大,开始显现弊端。



    他们的儿子,自是尊贵无比。



    但这种根植于稷旻心中的骄傲,反让他在处事时太过纯粹。



    放在从前,若遇贪官污吏阻碍,稷旻必定直接派人来查。



    一人不够就派十人,一日查不出就不罢休,用绝对的权势来让真相浮出水面。



    他是太子,的确有足够的权利。



    但若每件事都要这样正面攻击,实在不明智。



    所以,这次他借力打力,知江古道不算无辜,却没有直接彻查判罪,而是用另一种方法让他为自己的疏漏付出代价,继而将功补过,简直令嘉德帝倍感惊喜。



    身为皇帝,首要一则便是不要事事较真,演技还得好。



    而企图证明自己能力,选择用更决绝的方式来造成轰动效果的,恰是孩子行为。



    他们的儿啊,终是长大了,懂得便同迂回,还会演戏了。



    稷旻一路风尘仆仆,嘉德帝简单问候后提起正事是为让他不要松懈。



    没想稷旻一一回应,毫无错漏,还主动提起这之后的规划。



    当然,这些他也已修书送回,早该送到嘉德帝手上。



    稷旻淡定的问“父皇对儿臣之计可有什么指点”



    嘉德帝愣了一下,赶忙看一眼赵皇后。



    每日公务太忙,知道儿子那头一番风顺,他就暂时搁浅了。



    还没看呢。



    多年夫妻,赵皇后与嘉德帝早已默契如斯,岂会不知他心思



    这是没考住儿子,反被儿子将了一军。



    该



    可到底是一国之君,是儿之父,不可叫他下了脸面。



    赵皇后故意板起脸“旻儿才刚回,你让他喘口气成不成他都还没好。”



    嘉德帝赶紧顺着阶梯下,作出大度之态“也是,你刚回来,歇两日也没什么。”



    稷旻看着父皇与母后,心中明镜似的,弯唇一笑“是。”



    稷旻出宫后,赵皇后亲自带队给东宫里里外外清理了一便,连不得心的奴才都换了。



    她和声道“你先回去歇息整顿,我给你那里添置了几个新人,若用得不好再换。”



    稷旻眼观鼻鼻观心,抬手作拜,回了自己宫中。



    他一走,赵皇后便扶着嘉德帝手臂坐下说话。



    “陛下,臣妾先时提的事,您考虑的如何了”



    嘉德帝叹了口气“原先总觉得他还没长大,过早选太子妃,反而会叫有些人不安分。”



    “而今旻儿成熟稳重许多,宫中的人,也该着手添置了。”



    赵皇后笑着点头“太子妃自是要好好选一选,臣妾以为,最好是旻儿也喜欢的。”



    这种话,历朝历代的皇后没几个敢说。



    可嘉德帝与她感情笃深,两人就是这样相携走来。



    一听这话,眼里多了几分柔情,自是知道她的意思。



    他点头“好,皇后把关,朕自是放心。好好为旻儿选个合适的人。”



    稷旻回到宫中,果见许多不同,连宫人都多了些新面孔。



    赵皇后亲自教出来的,一个个安分的不得了。



    热水早已准备好,宫婢进来服侍他沐浴。



    稷旻看着那热水,忽然想到了在刺史府那些日子央着她伺候的场景。



    他弯了弯唇,挥退其他人,自行沐浴。



    这期间,飞鹰行色匆忙的回来了。



    殿下有命,每日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向他转达那头的情况。



    当听到玉桑被江钧阻拦在外时,屏风那头的水声顿了一下,良久,稷旻低声道“她作何反应”



    飞鹰道“玉娘子没什么反应,转身就跟着江夫人他们去送礼了。”



    稷旻脑子里几乎能想象出她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已领教过了,便明白,她是真的不在乎。



    他的桑桑,心中自有千百副盔甲,因地制宜换上,刀枪不入。



    可他心中,依旧有些发堵。



    从前他不曾正面这种心情,而今他知道,仅仅是见不得她被欺负罢了。



    然后,飞鹰说到了她摔跤受伤的事。



    哗啦一声响,稷旻直接起身,语气骤冷“有人对她动手”



    飞鹰微微侧身,不敢看屏风那头,如实说了情况。



    应当是江慈在为她找台阶,也不是很重的伤。



    说完,水声撩动,是稷旻又坐了回去。



    飞鹰拿不准,问“殿下,江钧这些年一直闲赋在家,传闻他性子古怪,远不及江戚。若殿下担心,是不是”



    “不必。”稷旻淡淡开口,打断飞鹰的建议。



    少顷,他又道“江古道知道怎么做。”



    花氏将玉桑安置好后,转身就同江古道说了这事。



    这一切都是太子安排,也不知府里发生的事,会不会叫太子震怒。



    江古道倒是很镇定。



    “无妨,玉桑已带回来,叔父不认,父亲也得认。”



    花氏好奇“要如何认”



    江古道思及殿下临走前的交代,缓缓道“寻个合适的场合,将玉桑推出来。”



    花氏“合适的场合”



    江古道点头“挑个合适的日子,为玉桑办一场及笄礼。”



    作者有话要说  玉桑我想明白了,这里才是我的主战场我要赶紧发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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