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行
玉桑从韩唯住所逃出, 路都在深呼吸平复心情。
她耗了这么多功夫,才终于稳住了和稷旻之间的关系。
又等了这么久,才盼到稷旻与韩唯之间的关系逐渐缓和。
这之前, 她行径稍微大胆些,稷旻嗅着味儿就找来了。
虽然他守着不打扰的诺言, 但心意并不难懂。
要是直接嫁给韩唯, 不是等于把他的理智冷静浇油放火上烤
冲着这点, 她也不能与韩唯有什么。
至于对韩唯本人,那更不可能。
之前,玉桑不是没有察觉韩唯言行间的暧昧。
但由始至终,韩唯都知道她和太子的关系, 在玉桑看来, 韩唯必是将她与太子划为个阵营, 之所以暧昧挑逗,多半是试探。
可没有人会拿正经婚事来试探。
韩唯似乎是动真格的。
这就更可怕了。
她怎么可能嫁给韩唯。
再者,这世的韩唯并无上世记忆。
倘若他和稷旻样前世今生都在脑中, 想起今日的话, 肯定会想把舌头都咬掉。
毕竟, 在前世的较量中, 他是彻底被算计失利的那个。
若真想起来,只会先杀她而后快。
她惜命得很, 怎么会把自己放在那样个隐患威胁身边。
不成不成。
玉桑路跑回房,差点撞上江薇。
她惊诧道“你跑什么后面有鬼啊”
玉桑直奔茶案边, 倒了大盏茶饮下, “有”
江薇
她是撞什么邪了。
今夜设有晚宴,江薇来不及追究她到底撞见什么,催着她梳洗。
她二人都是随祖父参宴, 只是要等祖父同行。
然而,两人都打扮好,江钧却姗姗来迟,神色也颇为凝重。
这下,不必玉桑察言观色,江薇都能瞧出来。
“祖父何以愁眉不展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江钧闻言,竟是先看了玉桑眼。
这刹那,玉桑福至心灵,直觉与太子有关。
她试问道“祖父莫非又听到什么不好的流言”
江钧轻轻叹气,“流言空穴来风,不闻也罢,政事倒是听说了件。”
政事
玉桑和江薇对视眼,问道“什么事叫祖父也面露惆怅”
宴席将至,江钧摇摇头,带着她二人边走边说。
“这事,还因行宫外疑有古剌奸细之事而起。”
“古剌人是否出没,真相未明,本不该随意断言,可没想,太子借此事谈及古剌,言语间竟明确主战,也在朝中掀起了风波。”
江薇素来不问这些事的人也知道,大夏与古剌和睦多年,饶是古剌未必真心臣服,但相安无事就是太平时光。
大夏讲究仁德孝道,太子殿下不该冒然起战,也不能好战。
退万步说,哪怕他真有征战古剌的想法,聪明的做法是借旁人的口掀起论战,而非自己站出来明刀明枪的应对。
难怪祖父这般反应。
修漕与战事息息相关,倘若太子殿下坚持此事,这摊事就更不容有失。
祖父的压力自然就大了。
祖孙二人说了阵,又齐齐停下,望向随行的玉桑。
她的话似乎有些少。
往日碰上这些事,哪次不是说的头头是道。
而江钧会在意此事的另层原因,就是玉桑。
太子对玉桑始终有意,所以他做的任何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会不会影响玉桑,也尚未可知。
但就此事而言,太子表现出的好战之心,就不是什么好事。
对古剌尚且如此,对个女子又岂会轻易放手
“桑桑,你如何看”
江钧直接开口问她。
玉桑微怔,望向祖父“什么”
江钧微微蹙眉“你在想什么”
“我”玉桑没想别的,就在想此事。
她拎拎神,回道“殿下此举,必定掀起反对的声音,祖父觉得,殿下是突发奇想由此决定,还是深谋远虑早已筹谋”
江钧眯了眯眼,没好气哼笑声“我怎么觉得,你是想问太子在应对反对声音时,是游刃有余还是力不从心”
玉桑讶然,抿唇不答。
江钧心中叹气。
这丫头面上断的干脆,实则心中还牵挂那人。
乍闻此事,外人多是看热闹,她想的却是他能否应对众人。
江钧无奈,却也只是道“太子行事周密,此番主战态度明确,当然不会毫无准备。听闻,详尽记载起战之必要及军事战略的折子,厚厚摞,早已呈上,就搁在圣人案上。纵然质疑声多,但太子的回应亦是有理有据,未见局促。”
玉桑说“那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这话让江钧都愣住“什么”
玉桑淡定道“祖父也说殿下行事周密,那他这样打算,定有他的道理。”
她眼中透出种外人看不懂的坚信“如果是殿下,必能做成此事。祖父受命参与修漕事,无论这战事起不起,祖父的责任都是修漕,若有闪失,样论罪,所以,祖父您也没必要太过在意此事。”
江钧怅然失笑。
他更担心她的处境,她竟安抚起他来。
可他也好奇“你为何如此笃定,殿下定做得好此事”
玉桑暗想,因为他做过啊。
若非这世与前世相比很多地方都变了,什么古剌、漕运,都是早已落定的事。
“总之,祖父相信殿下就是。”
江钧看她神色自然,到底没再说此事。
抵达露台后,白日里悬挂的灯盏都已点燃。
皇后原本在同身侧的嬷嬷交代事宜,眼见玉桑过来,心头动,让人把她叫来。
玉桑坐下便被请到前头,引来不少人目光。
她到京城后,打扮反而不如在益州多,今日在江薇的督促下,难得仔细梳妆。
赵皇后看着她姣姣容颜,也不怪太子喜欢。
“今日夜里放灯,你可准备了什么祈愿”
玉桑“祈愿”
赵皇后笑了笑“怎么,你不晓得”
玉桑道“晓得,只是娘娘忽然问起,臣女还没想好。”
赵皇后摇摇头“得亏本宫多问了你句,那你便在这坐下,好好想想,别平白浪费了祈愿机会。”
玉桑还能说什么,只能称是了。
旁,朱伽莲也是伴着皇后坐着的。
她冷眼旁观,安安静静。
稷旻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妆容明丽的少女拘在上首位置边,举止从容,不错分毫,堪比世家大族出来的贵女。
唯有那双乌黑明亮的眼里透出的无奈暴露了她的心思。
他失笑,走过去拜见皇后。
赵皇后仪态万千,笑着应下他的礼,又道“听闻太子近来忙于政务,深夜亦不寐,本宫劝你多次你也不听,今日宴席是君臣共乐之时,太子好歹放放手头的事,吃几杯酒,歇歇神。”
稷旻“儿臣遵旨。”
皇后看向玉桑“桑桑,将这果酒给太子斟杯。”
玉桑怔,动作就慢了半拍。
稷旻主动上前,端起盛着果酒的酒壶,亲自给皇后倒了杯。
又笑道“儿臣让母后担忧,应当是儿臣给母后斟酒赔罪才是。”
赵皇后看了眼尚未动作的玉桑,并无计较的意思,承了这杯酒。
关于两个月内说服玉桑便许她为太子妃事,赵皇后可不是玩笑。
她在后宫多年,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什么样的情形没应对过
没到最后刻,都不算真正的结果,眼光总要更长远,路也才更长远。
稷旻是她亲儿,关心则乱,起先她的确觉得束手无策。
太子未来人生的盛衰,在赵皇后心中高于切。
但在做了这个决定后,她反而日渐宽心,不再担忧。
可有些事,不破不立。
无论她因何拒绝太子,但凡她不肯,太子就念着想着。
所以,皇后把切前提推翻,任由他二人发展。
或许玉桑是介意这个妾的身份,但其实,皇室的妻比妾更难做。
她若做得了这个妻,也做得很好,倒不枉稷旻对她番牵念,赵皇后敢许就敢认。
她若做的不好,稷旻也能看清楚,她心心念念牵挂这个位置,实则德不配位,只是个笑话。他在解了牵念的同时,也会更加明白什么是最好的选择。
太子妃,乃至国之母,皆是可立可废。
赵皇后敢把这个位置给她,也有能力在她失去资格时收回。
这也是处理稷旻事上她想到的最彻底的方法。
所以,与其让玉桑远远隔着,让稷旻念着盼着,不如大大方方把她放到跟前。
稷旻斟完酒,回到座上,酒顺势搁在食案上。
他假模假样望向玉桑“听闻江娘子近来直在整理农事文书材料,孤今日正好有几处疑,不知江娘子可否解答。”
玉桑起身“殿下但问无妨,桑桑定知无不言。”
稷旻蹙眉“你说什么大声些”
玉桑莫名其妙看他眼,正要放大声音,就听他道“站过来说。”
玉桑
你还敢假公济私的更明显些吗
她走了过去,端庄的站在稷旻案边。
稷旻冲她作了个下压的手势,你蹲蹲。
玉桑抿唇,半蹲下来。
稷旻弯唇,冲她偏偏头,声音明显压低“这样待着,不难受”
玉桑心头微动,缓缓抬眼,莹亮黑眸里写满了“难受”。
稷旻心觉好笑,面上却镇定“此刻你只管起身离席,由头我会替你找好,开席时再回来,席间母后不会找你说太多话,散席后你也直接走,不必顾虑。对了,稍后可以放灯,飞鹰那里有很多灯,想放就去找他。”
他这副姿态,仿佛真在与她说什么正经事。
玉桑眨巴眨巴眼,“现在就可以走”
稷旻好笑的看着她“你想留。”
不不不。玉桑眼神意思明确。
稷旻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语气却温和依旧“那就走吧。”
玉桑如获大赦,姿态低调的离开了这里。
赵皇后当场看过来,稷旻笑笑“儿臣需要些文书材料,让江娘子去取,散席后可直接带回去。”
赵皇后叹气,到底什么都没说。
玉桑从前头下来,舒坦不少,然个不经意,撞上双直勾勾的眼神。
韩唯身工整官服,早已来了,就坐在靠前的位置。
刚才之事,他必定看的清楚。
此番目光撞上,他唇角微扬,用眼神重复之前的问题。
玉桑扭头就走,我拒绝
韩唯没想她这般干脆,眼神半点缠绵都无,心头刚升起微微失落,又骤然警惕,目光轻转,望向更前的位置。
稷旻手中把玩着只小小的夜光杯,隔着露台灯色,也直勾勾盯着他。
就在韩唯察觉他目光时,稷旻面露微笑,指尖猛发力,杯身与杯角直接断开。
活像是单手拧掉了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