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桑回来时, 江薇急忙忙奔向她“祖父还在等你呢。”
又等她
玉桑觉得古怪“我出去前都同祖父说清楚了,怎么又找我”
江薇皱皱眉,说“你走后, 阿慈姐姐来了一趟, 问起你了。”
江慈来过
玉桑“祖父与阿慈姐姐说话了”
江薇点头“因是说你的事, 不好在外头, 就在里头说了两句。”
继而面露疑惑“我也没听祖父大呼小喝,像是寻常讲话, 可阿慈姐姐出来时表情有些古怪,祖父便又找你了。”
说到这, 江薇有些酸溜溜“你们有什么秘密啊,整日神神秘秘的。”
秘密
玉桑心头微动。
转头看向委屈巴巴的江薇,又露出笑来“姐姐莫不是在拈酸”
江薇白她一眼, 跺跺脚往屋里走“马上要回去了,多得是东西收拾,就你这态度, 我才不帮你收呢”
江薇走了,玉桑脸上笑容淡去,整顿片刻,去见祖父。
走进来时, 她瞧见江钧坐在书案后眉头深锁。
“祖父。”玉桑走过去。
江钧应了一声, 顺口问了问她去太子那里说话的情况。
玉桑免去与太子之间的私事,如实表示太子并无半点让她掺和进阴谋争斗中的意思。
问的话也只是关于白日一些具体情形,是为了解实情,她有一说一,完了就回来了。
江钧闻言,紧皱的眉头松了几分, 又点点头“想来是老夫小人之心,既不让你过问,你不问便是。”
玉桑乖乖应声,继续等待下文。
果不其然,江钧又一阵沉默后,忽道“桑桑,可否同祖父讲一讲,你在益州的事”
益州的事
玉桑怔然看着江钧,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对于她的过去和真正的身世,都在祖父于她颈后那轻轻一拍间变得心照不宣。
但即便如此,这件事也从未被当面直白提及。
玉桑一直觉得,祖父是有意回避的。
她始终不是他亲生孙儿,他能真心接纳已经难得,又何必频频追究祖孙缘分未到时的过往
可今日,祖父不止提了,还想仔细探知,这当中必有因由
从她被稷旻冠上江家女的身份后,江古道一房都在配合演戏。
到现在为止,知道她真正身份的,除了稷旻、韩唯和祖父,就只有江古道一房。
稷旻和韩唯要想揭穿她,早不知错过多少机会。
剩下的,就只有古道伯伯一房。
或者说,只有江慈了。
刚发生的事,那些字迹,分明是针对她的一场设计。
所以,祖父是在害怕她的身份会成为另一道被设计的隐患。
玉桑直接省去不必要的委婉,坦然道“祖父是在担心我的事会泄露吗”
江钧看她一眼,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的好。
本是怕她会胡思乱想,所以才委婉提及,恐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线索还被人拿捏威胁到她。
她倒好,张口直接将话头顶到了最后。
见祖父不答,玉桑干脆再进一步“祖父难道是担心,有人会拿这个来威胁我”
江钧这才看她一眼,终是开口“既然你什么事都心里有数,想来也不需要我这糟老头子瞎操心。”
玉桑一听他语气就不对,分明是又拿乔了,正要笑着哄一哄,江钧话锋一转
“可即便你不需要,老夫也得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若现在有谁手里可能握着你对你不好的线索证据,你须得仔细盘点清楚,老夫才好为你想办法,否则便来不及了。”
玉桑的笑淡下去,明知故问“为何来不及要防着谁”
江钧脸色一变,语气沉了,“你说呢”
晒时间,玉桑心里涌上许多事,又飞快的想了很多事。
可看向面前满心担忧的老人,她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露出笑容走过去。
“祖父”语气里含着无可奈何的笑意,她偏偏头,语气轻松“您真的多虑了怀疑谁也不该怀疑自家人呀古道叔父将此事揭穿,对他来说有何好处对江家来说又有何好处”
江钧人老心不老,往日受她哄逗也就罢了,此刻却是清明得很。
“就怕你们这个年岁,被小情小爱冲昏头脑失了理智,什么都家族荣辱姊妹恩情,都得往男女私情后头靠”
这话已十分直白,就差直接报名字了。
玉桑仍是笑着“那就更不可能了”
“桑桑”江钧眼底忧色更浓,玉桑轻轻抿唇。
“罢了。”江钧叹了一声“你只需知道此事,留个心眼,剩下的,祖父会替你办好。”
稷栩赶到稷旻这里时,稷旻已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正等着他。
“皇兄”稷栩小跑赶来,气息微喘,来不及饮一口茶便忙着将带来的图纸从布袋中取出。
“我已派人将初步制定的开凿路线勘察了一遍,气候和地势地貌的细微出入都已更正,此外”
“你喘什么”
稷旻气定神闲的端起面前刚刚斟满的茶盏,放到他的面前“喝口茶,把气喘匀了再说。”
稷栩微微怔住,颇不自然的应了一声,谁料手还没碰到茶盏,忽听稷旻道“这是什么”
“啊”稷栩一眼稷旻,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臂处,脸色骤变。
稷栩肩头往下的位置有一小片异常的濡湿,饶是他一路跑来,痕迹依旧鲜明。
稷栩因出生的晚,赵皇后和嘉德帝对子嗣的期许多数给了长子稷旻,对次子稷栩更多是关怀宠爱。
尤其赵皇后,唯恐稷栩觉得她做母亲的一碗水端不平,对稷栩的衣食住行简直细致到了头发丝里。
单说他近来忙碌的事,算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担当大任。
赵皇后固然欣慰于稷栩能辅助兄长逐渐成长,但又担心他忙过头累坏身子。
前前后后派人送东西慰问也就罢了,还专程命御厨做了他最喜欢的芝麻糖。
原本的块糖被压成薄薄的长片,方便携带取食,又可増味挡饥。
放在寻常人家,大抵只有黄髫小儿才得母亲这般细致照顾。
是以,稷栩从骨子里来说也是个讲究的贵公子,再急再忙也鲜少仪容不整。
稷栩下意识用手捂住“这那个”
稷旻纯粹是无意瞧见了,顺口一问的事,可稷栩的反应委实过了头,他微微挑眉“怎么这水渍还有什么不寻常的来历”
稷栩喉头一滚,忙道“许是我拿了图便奔来,路上匆忙,在哪处枝头挂到的”
稷旻微微眯眼,往座中一靠,幽幽道“自益州线上送来的文书半个时辰前就到了,你急忙送来,却也走了这么久才到,在哪处枝头挂了水也不晓得”
真是越说越乱。
稷栩让人端走一口未动的茶水,将图纸展开,一本正经道“太子皇兄,还是说正经事吧”
稷旻看了他片刻,轻笑一声,算是揭过。
谈及正事,氛围便沉了些。
稷栩和稷旻核对了现今定下的路线后,露出难色。
“其他地方都无大碍,但因益州线上夏日多暴雨,易涨水发难,必定会延长工期,但若坚持通凿,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生。”
稷栩看了看稷旻,语气逐渐犹豫“如此一来,怕是”
稷旻心下了然。
若因这阵气候耽误了工期,便不可能早早用于实践。
他刚刚才表达主战态度,这时候若连助战的漕运路线都未成,只会成为受阻的另一理由。
稷栩这样着急,也是希望能早日做成此事,可以帮到他。
“太子皇兄,若是你”
“若是你,你如何抉择”稷旻打断稷栩,直接反问。
稷栩一愣“我”
稷旻“我早已说过,此事你全权负责,气候隐患也好,实际需求也罢,你总要在各种复杂的条件环境下作出抉择,若我只是要一个上传下达监工督导的人,又何必一定得是你”
稷栩有些意外。
稷旻又道“不必此刻就给出答案,你还有时间想。”
稷栩沉默片刻,问道“皇兄,我最近虽在忙别的,但也听闻行宫内外颇不安定,此行皇兄掌布防之务,可有累及皇兄”
稷旻笑道“你也说我掌布防,若有疏失造成祸事,那就不是累及,而是罪有应得。”
稷栩“那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兄可有掌握什么线索”
稷旻“略有一些。”
稷栩脸色微变,忽而似是下定什么决心,定定道“皇兄既信任我,我便直言不讳。方才我说的那些延期顾虑固然是需要考虑的,但我以为,在如今这个节骨眼,未必是什么都不能做的,相反,还得早早动手才是”
“姑娘,这破灯您还要吗”碧桃正在帮江慈收拾东西,江慈出着神,许久没有答话。
一只漂亮的手接过破灯在手中把玩。
“我记得这幅画描了许久,怎么就烧了”
江慈回身,只见玉桑不知何时来此,正接着那灯在看。
“你、你怎么来了。”江慈直接起身,忘了膝上还放着一摞衣裳,随着碧桃一声轻呼,衣裳全掉在地上。
江慈神色微乱,连忙要捡,碧桃先她一步,将她扶着往旁边站“姑娘们说话吧,奴婢来收拾。”
江慈目光落在衣裳上,并没看玉桑。
玉桑却淡定自在得很,笑容清浅道“听说姐姐来找过我,我见完太子回来,便来看看你。”
江慈眼帘轻颤,终于看向她“我已听说了,你没有大碍吧”
玉桑笑道“子虚乌有的事,解释清楚便无碍了。”
虽说结果早已传开,但只有亲耳听她说了这话,江慈才真正松一口气“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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