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炉的桂花糕冒着热乎气, 香气淡雅,入口即化,池蘅之前在小厨房偷尝一块儿, 觉得好吃才肯端过来。
竹屋内, 素纱帐卷起的竹床,清和身子半倚在床头,长发披肩, 乌黑亮丽的秀发如流水绕过胸前, 脖颈纤弱, 肌肤苍白如雪
满满的脆弱感, 笑起来眼里却有令人感到温暖的光。
看见池蘅,她身子微微坐直, 瞥向对方端着的瓷碟, 唇角微翘“你来得正是时候。”
一听这话,池小将军噙在唇边的笑意愈深“就猜到你饿了。”
她搬了圆木凳坐在床前, 兴致勃勃“本来有十块, 进门前喂了大师伯一块,好在你食量小,一碟子够你吃饱。”
“喂了大师伯一块儿”清和视线扫过碟内叠放整齐的糕点,见上面确实少了一角,她笑“大师伯牙齿不好, 不喜食甜,以后不用拿给她了。”
“是么大师伯牙齿不好吗”
没多想,她笑嘻嘻捏了四四方方的桂花糕,眉梢飞扬“来,尝尝。”
晓得她内里是再柔软不过的女孩子,清和待她亲昵不少, 从善如流就着她的手咬去小口,桂花香味在唇齿泛开,清清甜甜,她眸子一喜。
池蘅喜欢看她吃东西,像婉婉这样瘦弱的就该多吃。
怕她噎着,转身沏茶端来。
见状,清和故意调侃“我只是病了,又不是手脚伤了。”
短短一句话说得池蘅小脸泛红,瞧她羞赧不言的模样,沈姑娘心头甜滋滋的。
她喜欢看阿池害羞的脸庞,比看到迎春花开还要喜欢。
阿池一脸红,不仅耳朵红,脖颈也跟着红,红得艳丽,又不浓稠过分。
恰到好处的美。
这样的美,再过几年,不知能招惹多少男女魂牵梦萦。
常常是池蘅将人逗得脸红,这次换了她自己,她好生困惑怎么婉婉不学她的好,净学她的坏
她不得其解,隐约觉得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婉婉对她的态度比以前更亲近,就像现在,不再拘泥男女之别,肯就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品尝桂花糕。
她发现了什么
池蘅心中一凛。
怕引起她不必要的猜疑,清和适可而止,精神气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眼尾生倦,不多时,她蔫蔫道“头疼。”
“头疼”顾不得胡思乱想,池蘅放下碟子“我去请大师伯。”
“等等。”
小将军腿迈得快,眨眼已走出四五步,回眸,满眼惑然。
对上她充满问询的眼睛,清和无奈“不用劳烦大师伯,我睡一觉就好。”
“真的不用吗”
“不用。”
池蘅向来尊重她的意愿,思索稍顷“好吧,你睡,我去外面守门,有事记得摇晃金铃。”
她说走就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清和失笑,侧身面壁,没多会,竟真进入梦乡。
清风徐徐,坐在门外石阶,池蘅托着下巴陷入思索。
婉婉应该只是病了,想得到她更多关怀。
是她草木皆兵,谨慎太过。
想明白这点,心里顿感畅快还好,还好婉婉没发现她女扮男装的秘密。
一道人影慢慢朝她靠近,待离近了,姜煋未语先笑,纯粹气笑的“你怎么在这,被赶出来了”
她走路没声,见了她,池蘅连忙捂脸,怕因为一块桂花糕被大师伯秋后算账。
没敢看她,脸埋在膝盖,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无辜“婉婉头疼,睡下了。”
怎么可能真的头疼
你这个傻子,又被人打发了
姜煋不知该气还是该心疼她这么个实心眼的,对上城府之深的清和师侄,可不得输得一败涂地
转念又想,阿蘅的输,从某种意义来讲,何尝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赢
说到底有个满身心机的姑娘愿为她披荆斩棘、保驾护航,这孩子终究是有福之人。
一时无话,姜煋负手而立,陪她吹风。
没多久,池蘅扬起白净的小脸,言语恳切“大师伯,你牙齿不好,以后甜食尽量还是少吃。”
“什么”
她一脸讶然不似作伪,池蘅察言观色陡然回过味来
根本没有什么大师伯牙齿不好,不喜甜食一事,大抵是婉婉不喜她喂旁人小食,故意那样说。
她眨眨眼,眸光清澈,想笑又不敢当着人的面笑“没有,大师伯,是我一时糊涂说错话了。”
说错话姜煋走过的桥比她走的路还多,脑筋一转哪能不知她有心包庇
她眸子微眯,心里一乐好个清和师侄,吃醋都吃到她头上了。
两人也是有意思,一个暗里吃醋不说,另一个察觉到了却有心替人遮掩。
姜神医再次感叹这若成不了一对,那可实在天理难容。
她轻拍池蘅肩膀,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阿蘅,好好干。”
干什么
池蘅眨眨眼,美色缭乱。
白昼消亡,星月当空,山风绕着竹屋逡巡而过。
池蘅抬头看看天色,回过头来,不声不响瞧着窗户纸映出的昏黄烛光。
瞧了几眼,忍不住催促“清和姐姐,该睡了。”
她声音落下没两息,屋内烛光熄灭。
为避免某位沈姓姑娘夜深不寐,此后七日池蘅都守在窗外提醒她早睡,比琴瑟都要尽职尽责,认真地像看孩子的老妈子,弄得清和哭笑不得。
看热闹的姜神医对池蘅此举此大为赞赏。
在她们合力照料下,清和病体好转,寒毒半月没发作。
天刚亮,东方泛起鱼肚白,小香山一户农家不辞辛苦来到竹屋恳求姜神医出诊。
姜煋出身道门,治病救人,走的是以功德对抗天命的路子。
平民百姓诚心诚意求到她面前,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走前不放心,留下足够的药丸,交待清和一日三服,又将日常需注意的琐碎说给池蘅听。
做好这些,姜煋挥挥衣袖,背着药篓离开。
少了一个人,竹屋一下变得空旷起来,池蘅初时不习惯,挥刀一个时辰后,失落随着汗水蒸发。
阳光照耀,她扭头看了眼坐在桃树下独自对弈的少女,温暖的感觉瞬间充盈整颗心脏。
小将军收刀入鞘,脚步轻快地跑过去“姐姐,我来陪你手谈罢。”
两人皆为将门之女,排兵布阵,是打小就要学的。
一人乃天生的将帅之才,一人深谙人心,心有七窍,黑白棋子在棋盘杀得热热闹闹,最终以池蘅输掉半子作为了结。
小将军愈挫愈勇,精神焕发,卷起衣袖拉着清和继续“姐姐,再来一局,这局我肯定好好下。”
清和手捧香茶,嗔看她“不再故意让我子了”
池蘅为自己愚蠢的举动感到后悔,连忙讨饶“不敢不敢,怎敢小瞧姐姐”
重起的这局,她还是输掉半子。
“又输了”
她瞪圆眼,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坐在那分析对方棋路,总结失败的原因。
整整过去半刻钟,她仰起头,笑容满面“姐姐,再来最后一局。”
“好。”
所谓将帅之才,迅速在失败中总结经验,伺机而动,往敌手防守薄弱的领域快准狠地插进一把刀,掌控节奏,扭转局势,此为基本。
这一局拿出十二分的心力对待,终是赢回清和半子。
她喜不自胜“姐姐,你没让着我吧”
输了棋局,清和眼底笑意反而比赢了要真诚,发自肺腑称赞“阿池很厉害。”
她不怕阿池厉害。
相反,她怕她不够厉害。
两人对弈各有启发,各有长进,半月匆匆而逝,姜神医依旧未归。
起初池蘅还真情实感地担心大师伯的安危,被清和一语点醒,蓦然醒悟是了,那可是连天罚降下都能受之不死之人
她真不敢想,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大师伯更厉害。
大师伯未归,定是被病人绊住,一时无法脱身。
她放宽心,每日勤加习武,不习武的时候常爱凑在清和身边陪她解闷,逗她发笑,相处其乐融融。
五月的小尾巴很快消失在春光的缝隙,六月,雨水充沛,窗外风雨不绝。
池蘅躺在床榻眼皮又在乱跳,她每次眼皮乱跳几乎都没好事。
“奇怪”
她侧身面对窗外“怎么近日总有些心神不宁”
小香山东部,天放晴,地面还有些泥泞。
接连救治五名身染恶疾的病患,姜煋背起药篓行在山间的小路。
走出几步,身子一僵,双目失神,手指不停掐算。
她面色倏地沉重,正欲抬腿往竹屋赶,面如土灰的妇人不管不顾地扑倒在她脚下“求求神医,救救我家儿媳吧”
“”
妇人家的儿媳难产,肚子里的孩子再生不出来,很快就会一尸两命。
前路被阻,姜煋眉间浮现一缕愁容,心里升起一层明悟
这就要开始了吗
她拧眉看向落在枝叶的斑驳光圈,慢慢眯眼,看向挂在苍穹的红日。
天无二日,帝有二星。
二星临世,天命必争。
必争之局面,不争便是死。
十四年前她与池衍拼着一死为那孩子遮蔽天机,使得龙门至今寻不见帝星所在。
如今轮到阿蘅踏入命运湍急的河流,姜煋心绪激荡,胸腔蓦地升起一股豪气。
为帝者,何惧尸山白骨
若连这点危机都要靠人来救,怎能担得起肩上重任,争一个天命所归
阿蘅脚下的路,终究需要她持刀一步步杀出来。
主意已定,她狠心不理,被妇人带往家中。
竹屋外,草木招摇,二十四位杀手列阵围困。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此行长途奔波,誓取池三公子项上人头。
大敌当前,柳琴柳瑟纷纷亮出兵器护在清和左右。
晨光洒落屋檐,零星花瓣被风吹起,杀机逼近,池蘅下巴微抬,悍然拔刀
作者有话要说 没忍住小修了一下,这样阅读体验会好一些爱你们,笔芯
感谢在20210805 17:16:0520210806 00:2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只想长高的凉皮 2个;等雾散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染桜 30瓶;46506958 26瓶;想个对象 22瓶;琉特、是金智秀的老婆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