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蘅喜不自胜地跳上马车。
车厢豪华宽敞, 见她进来,柳琴柳瑟识趣地降低存在感。
不过也不用刻意将自己藏起来,见到自家小姐, 小将军眼里哪还有外人
“累吗”
“不累”
岂止是不累, 见到婉婉,她血液流淌地都比之前轻松。
清和认真打量她, 观她喜色里没有一丝掩饰,情不自禁跟着笑, 温言打趣“池行走今儿个见了多少后妃”
啧。
琴瑟两人头颅低垂,耳朵支棱着。
池蘅一下成了被揪住后颈的猫, 圆润润的眼睛一眨不眨瞅着对方, 想求饶,又不知该怎么扑棱。
陛下给的差事注定身为四品官的她要在后宫多留几分心,白日上任她也确实料理几桩后妃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
宫中行走是陛下放在各宫的眼,满打满算这职位就她一人。
其实她很不理解这官职存在的意义, 她名义上是男子, 陛下就不怕招一个色胆包天的淫乱后宫
她又想起贵妃姐姐说的那句“陛下脑壳有疾”,起初觉得言过其实,这会想想, 没准陛下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病。
若她是帝王, 才不会放任如此隐患。
“都说了是后妃, 与我有何干系”
除泠姐姐以外后妃都是陛下的女人,别人的女人如同路边的野草,野草哪有家花香纵使进了她的眼也无法进她的心,看看便过去,况且,她很本分的好嘛
反而是那些后妃如饥似渴, 没少盯着她看。
池蘅心里委屈,又不敢把委屈诉之于口,省得婉婉再踢翻醋坛子。
她憋屈得很,白皙的小脸被憋红。
清和无意一句逗趣哪料她是这种反应,美目轻转,心情顿时郁闷起来。
她冷着脸,不由开始胡思乱想她看中的人被多少女人明里暗里垂涎,比起正值壮年耕耘多年却只得一子一女的皇帝陛下,长眼睛的都会喜欢阿池。
小将军的魅力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
年少活力,英姿勃发,色鲜容美,身条俊俏
池蘅被她瞥得心慌“婉、婉婉,这是、怎么了”
“呵。”
“”
池蘅脊背发凉,不懂婉婉为何要呵她一脸。
清和越想越不是滋味,眼眉上挑,池小将军接收到眼色乖巧挪到她身畔。
两人肩碰肩,池蘅软声道“我哪儿惹你不快了,姐姐。”
“你附耳过来。”
白玉般的耳朵一不留神碰到沈姑娘软绵娇嫩的唇,池蘅一怔,待想明白怎么回事,耳尖绯红,双手规规矩矩搭在腿部,一本正经装糊涂。
清和失笑,若非时机不对真想好好逗逗她。
她轻咬唇,须臾贝齿放过娇软的下唇“陛下不行。”
许是出于谨慎,她纠正道“不是很行。”
行的话二十多年也不至于唯有两名皇嗣。
所以一个看起来年少能干、美貌风流的儿郎不时出入后宫,岂不是羊入虎口
“懂了吗”
池蘅起初还在为婉婉往她耳朵吹气感到紧张快意,此刻被劈得外焦里嫩,头顶快要冒烟,她瞪圆眼“这好难懂。”
清和伸手拧在她腰侧“正经点。”
“是我不正经吗”池蘅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怎么突然说这个”
陛下行不行关她何事总不能陛下不行就要她替他操劳罢
清和看她两眼,笑趴在她肩头,软绵绵搂着她脖颈“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就很行,保不齐有后妃眼馋你”
池蘅眨眨眼,红着脸和她咬耳朵“我我看起来很行吗”
“哼。”
小将军美得心里冒泡泡,转念道眼馋我做甚那必然是看得见吃不着,我眼馋的人都没吃到嘴里,就让她们馋着罢
“阿池,你可知宫中行走的来历”
“嗯你知道”
“算不得知道,但从各种史料佐以野史来推测,大致摸索出几分。”清和手指点在她耳尖,玩得不亦乐乎。
池蘅尽力将注意力放回当前,问“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一个秘密。”
她说话很能吊人胃口,池蘅捉过她不老实的纤嫩指节“好好说话”
清和慢悠悠嗔她,小将军讨好地轻揉她指尖“哎呀,累不累”
沈姑娘被逗笑,不再和她兜圈子,轻声慢语“高祖喜女子柔弱,好男子阳刚,荤素不忌,花样繁多,常使行走出入宫廷,行多人之欢矣,每逢尽兴,必令乐师于帐外奏曲。”
“”
池蘅被她一言镇住,良久找回声音“啊这、这太荒唐了。”
“自古皇家有几个真清明陛下乃高祖之后,谁晓得给你这行走一职,安的是哪门子心”
经她一提,池蘅低头瞧着身前明艳的绯袍,脸色一变,急急教人停车跑到路旁弯腰作呕。
太恶心了
这不糟践人吗
她又恶心又气,胃酸都被吐出来。
见她如此,清和后悔讲得直白,轻拍她后背“还好吗”
好不了了
池蘅眼角沁泪。
替她擦去被刺激出的泪液,清和带人回到车厢。
她说出这段隐秘无非是想提醒阿池务必谨言慎行,离莫名其妙的女人远点,莫要栽进坏人圈套都不知。
可看这效果,似乎用力过猛
吐过之后,小将军神情呆滞地坐那不动,直到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都没缓过神。
清和目送她同手同脚进门,隐隐生出自责好端端的,和她说这些做甚
她懊恼扶额。
“回来了”
池蘅闷闷吭声,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池夫人以为她入宫当值受了委屈,忍了忍咽下到嘴边的话皇宫毕竟不是家里,出门在外吃些苦头在所难免。
晚食过后,池蘅忽然问道“爹爹,这行走我能不当了吗”
池衍沉默不语。
看他不吱声,池小将军唉声叹气走开“好罢,我再冷静冷静。”
池夫人池大将军面面相觑,池夫人问“阿蘅怎么了”
池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夫哪知道”
顶着自家夫人一脸“要你何用”的表情,大将军改口“赶明我派人问问”
不应该啊。
阿蘅入宫以赵潜的病态合该好生哄人留在那做奸夫,再说真出了岔子也该有人前来报信。
这又是怎么回事
池蘅回房沐浴趴在床上狠狠睡了一觉,她睡得早,天还没亮就睁开眼,睡醒脑子格外清醒,再去想昨日之事,深觉自己小题大做。
人心难测,披着人皮的豺狼鬼怪多得是。她少见多怪冷落了婉婉,委实不该。
只是
她到底从哪儿看来的这些啊闲来无事琢磨这做甚
小将军猫被子里啊啊两声,末了坐起身,垂头叹道“约莫婉婉就是太闲了。”
身子不好,闷在屋子里可不是看书消遣么
正经书看完了,看看野史也无妨。
看就看了,偏偏她聪明,抽丝剥茧愣是从厚杂史料里抽出一缕有头有尾的淫丝
噫,可怕
再次领教到青梅的厉害,池蘅震撼连连。
天明,用过早食仍要去宫里当差,饶是有千万个不愿,池小将军还是穿好一身官袍,不住拿话安慰自己。
脏的是别人,她干净着呢。
衣服做错了什么
她心思澄明,转瞬恢复笑颜。
看她不再如昨夜萎靡不振,池夫人放下心来。
清和早早等在将军府门口,纠结踌躇之际没等来池蘅出门,先看到清宴从镇国大将军府走出来。
“阿姐”沈清宴眼睛顿亮,激动道“阿姐终于想家了”
和他的热情比起来,清和态度甚是冷淡“我来送阿池入宫。”
池蘅得陛下赐官的事早在盛京传开,清宴满腔热情被冷水浇透“哦,是来、来送姐夫的。”
他的情绪令人一眼看得太分明,清和眉心克制升起的烦躁,问道“要回书院读书”
好在阿姐还愿意和他搭话,清宴点点头,笑道“是啊,要回书院了,请假许久再不回去夫子要记过了。阿姐,我先走一步,有空常来家里看看,祖母病了,爹爹也很想你。”
“嗯。”
沈家公子上了仆人备好的马车,车帘放下,噙在唇边的笑意逐渐转为苦涩。
不过已经很好了。
阿姐还在意他的生死,还认他这个弟弟,很好了。
“姐姐”
清和被她一声喊拉回恍惚的思绪,看清来人,当即眉眼绽开“好了没”
“好得不能再好,走罢。”
确认她没再纠结昨日之事,清和心情转好。
连续七日被接送,守护宫门的护卫渐渐与池蘅熟稔起来,时而打趣一声池行走好福分,有这么一位感情深厚、美貌体贴的未婚妻。
每当这个时候池小将军笑得格外阳光腼腆,笑容暖到心坎,正常人见了都会心生欢喜。
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休沐日。
清早,池蘅叩开绣春别苑的门,带着未婚妻前往北市去喝胖婶家的胡辣汤。
胡辣汤配上油锅新炸出来的油条,热乎乎的,酸辣爽口,照样是小将军记忆里无法被取代的美味。
“舒服”喝了一大口胡辣汤,肚子暖暖的,她们来得很早,左右方桌都空着,池蘅惑声道“姐姐,你怎么光看我,不吃东西”
清和疑惑“我有光看着你吗”
“有啊,从我喝胡辣汤的第一口你就在看我,现在我都要喝完了,你还在看我。”
沈姑娘脸微红,手指捏着瓷勺“看看也不行”
她只是好奇阿池的好食欲,也想知道她要到何时才来抢自己的碗。
“好罢,姐姐愿意的话,一边看我一边进食也不是不可以。”小将军笑得欢快“胖婶再来一碗胡辣汤多放辣椒”
“好嘞”
清和被入口的汤呛了喉咙,捂着帕子歪头轻咳“浪费食物不好,我吃、吃不下了,要倒掉吗”
“花铜板买来的,怎么可以倒掉”池蘅为她顺气“交给我来就好。”
“那你还吃得下吗”
池蘅看了眼她剩下的半碗“没问题。”
她不嫌弃地端过来倒好一通调料,想以后一定要让婉婉在床上说声吃不下,想得很美,食欲大增。
“婉婉,商量个事。”
“嗯”清和声线放软“何事”
池蘅吃得头也不抬“以后你再送我,不要总盯着我的背影看,我想到你在后面巴巴瞧着我,就心酸地想哭,忍不住想回头。”
她吸溜一口汤汁,眼睛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水光“你站在那,被风虚幻了影,沉默不动的样子,看得我好难受。”
酸酸辣辣的胡辣汤携着热气被咽进喉咙,同样被咽进喉咙的还有年少之人对陌生情愫的茫然,她想说“我回头看到你就不想再走了”,话在心尖绕了半圈,觉得矫情。
她笑“所以你送我到了那,快快走开就好。我是入宫当值,又不是上刀山,安心啦,婉婉。”
作者有话要说 阿池会一点点体会爱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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