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灵猫的速度非常快。
她换成宋寂的身体, 旁若无人地用四肢奔跑,很快便从穿云雪山奔跑到了宋寂的家。
准确点来说,是宋寂还没有被皇帝认回, 甚至没有来到临江之前的家。
那是一个四面漏风的茅草屋。
就被十分潦草地建在破烂的村碑旁边。
穿云灵猫只是按照天书上粗略的描述, 找到这里。
然而,那被数不清的蜘蛛网遮盖的石碑上, 字迹已经很难看清, 她并不能依靠这个辨认这里是不是宋寂长大的地方。
穿云灵猫尚没有在此处驻足, 便察觉到芥子袋中的宋寂情绪疯狂地波动起来。
呵,就这种连喜怒都丝毫不能掩盖的人, 也配成为天书的“主角”
穿云灵猫冷哼一声。
凭借着宋寂几乎无法压抑的愤怒, 她肯定,自己一定走对了地方
于是她慢慢起身,将撑着地面的手僵硬地抬了起来。
这一路穿云都行得极快, 且路途遥远。
宋寂虽然已经结丹,但突破得过快,灵脉空虚,如今更是失去了本命宝剑与皇族给他的那些滋补之物,肉身实在比不上同修为的修士。
因这一路的奔走, 他的手心已经血肉模糊了。
穿云看着这伤口, 才后知后觉地疼起来。
“呸”穿云对着芥子袋的方向啐了一口,“你的肉身怎么这么软啊会不会硬啊你”
宋寂“”
宋寂“你、你竟然敢这么说我我要你死”
“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唔唔唔唔”
不等他说完,穿云灵猫便心念一动, 把他的嘴给封上了。
芥子袋中的宋寂被困在穿云灵猫的身体之中,被她封住了穴位,一动也不能动。
如今连唯一能活动的嘴也被封了起来, 他被气得七窍生烟,又无处发泄,在原地憋着,只觉得自己快要整个爆开。
“你再敢说这句话,我接下来准备与你父母说的话,可就不是说说而已了”
宋寂“”
宋寂“唔唔唔唔”
穿云灵猫之前对他说,要用自己的这幅身体,告诉自己的养父母,她喜欢男人。
那、那不止是“说说”的意思岂不是她真的要用自己的身体找男人
卑鄙无耻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阴毒之人
宋寂开始一边努力挣脱,一边在心中咒骂穿云灵猫。
察觉到芥子袋中的异动,穿云灵猫垂眸,狠狠瞪了他一眼。
“在心里说也不行”
“一旦被我发现,我一定说到做到”穿云灵猫阴森森地笑了一声,“你不要试图质疑我的能力。”
宋寂被绑回穿云雪山之后,一直被迫跟在穿云灵猫身边。
他亲眼见识过她的手段。
一个女人不,一个雌猫能稳坐雪山灵兽之王的宝座,必定不简单。
毕竟她可不是男人。
在宋寂心中,本来会因此将穿云灵猫低看一等,但后来又亲眼见识了她的权势,便会对她多一分因为“不解和惊奇”的恐惧。
而且,穿云灵猫通过天书将宋寂研究得透彻。
她用了宋寂最不能接受的事情来威胁。
于是,宋寂闭嘴了。
他活了快二十年。
武力打断他嘴上重复人生信条的人很多。
但是,这是他第一次连心中的吟唱都停止
宋寂缩在芥子袋的角落里,一声不敢吭,就连想都不敢想。
只有因为剧烈的愤怒而微微发抖的身体,表明他还活着,而不是什么精美的毛绒玩具。
见状,穿云灵猫才勉强满意。
她斜勾起嘴角一笑,晃晃悠悠地向这破败的村庄中走去。
宋寂和他的养父与生母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但穿云灵猫却仍然选择首先到他们面前,上演自己的复仇戏码。
因为,按照宋寂这样的性格,他与养父生母的关系越差,便越想在他们面前证明自己。
想要扬眉吐气,狠狠地打一直以来都对他不好的“父母”的脸。
宋寂的生母,是被那个已经葬身在暴动的不灭之火之中的皇帝强迫“临幸”的。
他那个皇帝父亲,早年间修炼了一种见效很快,但却极为阴毒的功法。
必须与毫无灵力的肉身结合,才能继续提升修为。
有了阅川那个前车之鉴,皇帝知道,如果想要坐稳皇位,必须要让百姓心服。
至少,不能让全天下之人都觉得他品行不端、德不配位。
所以,他并没有公开自己修炼的这种秘法。
且极为小心,每每采补过后,便会杀人灭口。
然而,后来他愈发欲壑难填,曾一夜之中临幸数百人。
人数太多,便出了岔子,让其中几个运气好的,留了一口气。
也许是这个功法邪性太过,又或许是此行太过阴毒、损坏心性,皇帝之后也明媒正娶了几任皇后,但一直都没有留下子嗣后代。
只有那场意外中留下的孩子。
宋寂与明纯或者还有其他人,只是并没有觉醒血脉,所以没有被皇帝认回。
宋寂的母亲当时已经有了婚约。
死里逃生,得以活着逃回宋家。
宋家当时的当家之人与宋寂养父素来有仇怨,便以“不能让宋家蒙羞”为由,逼迫宋寂的养父迎娶已经身怀有孕的未婚妻。
宋父对宋母并不好。
面对宋寂这个野种,自然更加没有什么好脸色,动辄辱骂。
而宋寂的亲生母亲,也不喜欢他。
她一看他,便会想起那个狰狞的夜晚、那个让自己的一生都陷入不幸的男人。
宋寂能活着到达临江,其中也经过了不少波折与苦难。
而这些,全部都来源于他所谓的“父母”。
所以在他“飞黄腾达”的那一天,毫不犹豫地便认了皇帝这个父亲,没有提起自己的养父与生母一个字。
住在这个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的茅草屋中的宋父宋母,已经很久没有儿子的消息了。
他们这里偏远闭塞,并不能知道那远处的临江城与京都中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此时,宋父正站在门口,用刚刚捡回的稻草,填补房屋。
被穿云灵猫控制着的宋寂身体,就这样走向他。
高声喊了一句“爹”
热情的。
不怀好意的。
霜天剑阁。
聚灵楼中。
云忘川觉得自己和阅见机拥抱了好久。
她知道他现在心情欠佳,所以没有主动松开。
只是一直一边轻抚阅见机的脊背,一边无条件顺应着他的话。
“见机只要你不想,我们就不会分别的。就算以后我们离契,你找回肉身,我们也可以天天见面。”
人不高兴了就是要被安慰的。
更何况这次她是罪魁祸首。
云忘川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是她没有想好,说错了话,一不小心戳中了阅川前辈心中最为隐痛之处。
阅川他,有着一颗光风霁月的君子之心。
偏偏配上了种种让他不能不违心的遭遇。
境遇与内心统一,人便会活得快乐。
如果相反,便会纠结、痛苦、觉得自己终日都在被深深折磨。
阅见机便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
他一定无数次尝试劝服自己,认可自己为求生而做出种种算不上磊落的举动,但却永远无法成功。
因为他真正向往的,与自己的现状完全相反。
于是阅见机自卑、孤独、惶惶不安,因此变现出扭曲又骇人的做派与气质。
阅见机的一切痛苦,都来自于,他一直放不下对纯善的渴求。
然而一个真正的恶人,并不会觉得自己在作恶。
或者是根本有着与常人相反的认知,不以“恶”为耻,反以“恶”为荣。
阅见机抱着云忘川的手一点点送开。
他将身子直起来,离开她怀中冰凉的温度。
云忘川终于得到机会与他对视。
“见机。你不生气了吧”
她眼中带着一点笑意,这样问道。
阅见机垂眸,道“谢谢你。”
“可是,小剑仙,虽然我不生气了”
说到此处,阅见机微微一停顿,纤长的睫毛缓缓掀起,露出漆黑的瞳仁,看向聚灵楼门的方向。
云忘川“”
她转过身,顺着阅见机眼神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推开。
而她的师父、阅见机的弟弟,闻思源,就站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向他们的方向。
“但有人恐怕要怒不可遏了。”
阅见机冷淡地与闻思源对视着,悠悠地把自己的话补齐。
云忘川“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闻言,僵硬在原地的闻思源缓缓开口。
“大概是在你刚开始抱在一起、互诉衷肠的时候。”
“师父,见机他心情不好,是因为我。”云忘川站了起来,“所以,我有将他安慰好的责任。”
“我知道见机是您的兄长,理论上是我的前辈,但我们毕竟之前相处那么久了,情谊笃厚。”她看着师父的眼睛,语气很是认真,“您就当我们是忘年交,不要再阻拦了,好吗”
闻思源“”
闻思源“忘年交”
说完,他毫不掩饰地哼笑一声,道“徒儿,你心中把我兄长当至交,他心中却不一定是这样看你”
“我方才对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他对你意图不轨他早就盘算着怎么和你双修了”
阅见机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藏不住话。
便一直等着他把心里话说出来。
然而,就算阅见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听到这话,也是一惊。
他蹙眉,不可置信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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