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粉丝尖叫连天, 会场白炽灯“哗啦”全开亮如白昼,工作人员大喊着往事发地赶。
季夏耳朵嗡嗡一片,浑身像坠入冰窟窿, 他冲过去扒拉开人群往前挤,手心全是汗。
怎么会这样明明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他想过很多次未来有一天傅沉告知他生病的场景, 或许永远不告诉也没关系, 这样陪他一辈子也很好,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撞破。
还是为了给他献花。
季夏眼眶通红, 手指忍不住发抖, 都怪他。
傅沉掉下去的位置有些特殊, 下面有个小搭台作为缓冲,几乎没怎么受伤。
季夏跑到台下时,看到傅沉好好地站在那, 猛松一口气, 腿都吓软了, 要不是陈潜过来扶他一把, 差点跌坐在地上。
可他不敢再往前,密密匝匝的心疼和愧疚压得他透不过气。季夏嘴唇咬出一圈浅白的痕迹, 只站在人群后面小心翼翼观察他受没受伤。
傅沉头发微乱, 垂下来的发丝压在高挺的眉骨上, 眼睑半垂, 嘴唇苍白。他微低着头,站在一圈黑压压的人群中间,有一种断剑插雪的苍白凛冽。
大概是看他没事, 趁救护车过来的空档,新闻媒体先是关心,渐渐发现傅沉的异样无论话筒从哪里递来他都不接, 甚至被强光照到也没什么反应,就像是看不见了。
大家心里猛地一沉,又隐隐兴奋起来,这是一个大新闻,比得就是谁先拿到独家内容。
“这次事故归根究底是你给喻景送花,你后悔吗”
不知道是谁故意问这么个智障问题,季夏眼皮一跳,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抬腿就往人群里挤,可还是迟了,一直没有任何举动的傅沉突然伸出手,但伸手的方向显然和话筒来的方向不一致。
人群寂静一瞬,接着是难以置信的窃窃私语和闪成一片闪光灯。
季夏趁这空档终于挤进来,抓住傅沉伸在空中的手,一把拍掉话筒“都他妈的给我滚”
“谁问的问题刚才谁问的问题”
季夏挡在傅沉前面,眼尾通红,声音几乎劈了叉“他刚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你们还在这问,到底是不是人”
“他要是有事,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季夏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恨不得把眼前这些只知道抢最新消息的记者全部打出去,握着傅沉的手臂抖个不停。
“宝宝,”傅沉握住他的肩膀,冰冷的手心似乎带着无穷的力量,“别怕,我在这里。”
这句话像一剂强力镇心剂,季夏心里是安稳了,可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他咬着嘴巴拼命点头“嗯”
救护车的鸣笛声终于响起,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保安扩出道路,季夏跟在后面向陈潜使了个眼色,所有记者的摄像机和照片都被缴下来。
救护车门关上,外界的喧闹彻底隔绝,季夏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往下掉,他拉着傅沉的手指,哭得一抽一抽的“对不起,都怪我,要是你不来给我送花就好了”
因为突然犯病,傅沉身上又冷又疼,他顺着季夏的手臂向上,摸到他一脸的水痕“宝宝,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傅沉长叹一声,把人拉到怀里轻轻拍着背“我没事,乖,哪怕再重来一次,我也会来给你送花,这不怪你。”
要怪就怪他心甘情愿追着光跑。
季夏哭得更厉害了,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哽咽得说不出话。
傅沉摸他的头发“我没事,送我回家吧,家里有药。”
季夏抬起头“可、可是你刚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要不还是去检查一下”
傅沉额头直冒冷汗,没有什么焦距的视线落在空中,声音很轻“我们回去好不好。”
季夏受不住傅沉这么说话,又担心傅沉的病,在问了车上医生确实没什么大碍后,就让他们把车开到傅沉家。
刚进家门,傅沉一改在车上的虚弱状态,把季夏按在玄关的墙壁上,抓他手腕的力气很大。
“宝宝,我的病你知道了吧。”
傅沉摸索着咬上季夏的嘴唇“一发病连正常人都做不了,这种事情以后说不定会很常见,有可能下次发病就再也好不了。也许不用等到下一次,这次就变成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累赘”
傅沉嗤笑“宝宝,跟我在一起你后悔了吗”
嘴上的疼痛一下下拉扯季夏的神经,傅沉冰凉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吻得毫无章法十分凶狠,季夏的手腕被傅沉紧锢,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终于明白事发后的那股不正常从何而来,他更没想到傅沉一直不告诉他病情是因为怕这个。
傅沉没有立刻得到回应,他握住季夏的腰,把他狠狠按在怀里,靠在他耳边轻轻道“后悔也迟了。”
“这里连柯离都不知道,只要我不放你离开,你觉得你走得了”
季夏什么都没说,只踮起脚尖,偏过头亲他的脸颊,一路吻到他的唇角,乖的不像话“哥哥,要是能让你安心,我愿意被你关一辈子。”
季夏与他十指相握“如果你一辈子都好不了,我就照顾你一辈子,我可以烧饭给你吃,还能带你去各种地方玩,还能帮你洗澡,换衣服,梳头”
“但是我做的不怎么好,哥哥你不要嫌弃唔”
傅沉几乎发了狠的亲吻上来,他压抑着喘息贴着季夏的嘴唇摩擦“宝宝,要是你觉得骗我就能让你走,我劝你最好收手。”
季夏有点来气,他真心实意说这么长一串结果被当做骗术,但他同时又能理解傅沉这种想法,要是他得了这病,估计连见都不敢见傅沉。
季夏使劲咬了傅沉一口,颤着睫毛解开衣服,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挑衅“既然你不相信我,你让我走不了不就行了。”
“撕拉”
衣服一件件的丢在地上,房间里响起压抑的哭声。
季夏想不到用什么办法安慰傅沉,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才能让傅沉完全相信他,只能把他能给的全给了,再疼也不松手。
傅沉眼睛看不见,浑身一会滚烫一会冰凉,力气大的出奇,季夏常常上一秒觉得要死了,下一秒又被傅沉温柔的亲吻,只想着等他病好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终于,傅沉因生病体力不支昏睡过去,季夏发消息问柯离吃什么药,强撑着找到给傅沉喂下去,又用湿毛巾给傅沉擦干净身体换上衣服,觉得自己离散架也不远了。
他亲了傅沉额头一口,在他旁边躺下,嘟囔道“等你醒来,我非要你好看。”
昏昏沉沉的睡梦中,季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重,一直往下沉,随后像是浮出海面的海藻,轻飘飘的,眼前充斥着大片大片刺眼的光晕。
刺鼻的消毒水,叽叽喳喳的喧闹,季夏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医院,唯一不太正常的是远处传来的刺耳尖叫。
季夏四周看了一眼,觉得医院的布局和他以往住的那些有些不同,更冰冷、也更冷清。
他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刚才还在傅沉家里季夏脸一红,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太过了
草,那也太丢人了。
他低头一看,身上穿得是十分熟悉的病号服,还是自己原先世界的那件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那家医院。
季夏心里浮起不太好的预感,跑到洗手间一看,这也是他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
季夏系统,系统,你在吗
季夏我们这是在哪啊,我难道回来了
等了许久,脑海里也没有响起熟悉的声音。
季夏心里慌做一团“我回来了,那傅沉怎么办我说过要陪他一辈子的”
“啪”
门被一脚踢开,窝成一团的小孩被丢进来撞上桌角,他痛苦的呻吟一声,滚落在地上颤抖着缩成一小块。
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知知,你跑什么,你病了,你要留在这里治疗。”
熟悉的声音让季夏猛地转身,他一眼认出这是年轻了许多的乔东。季夏诧异的睁大眼睛,慢慢转过头盯着蜷缩成一小团的男孩子。
这难道是傅沉
他是回到傅沉小时候了
皮鞋踩在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季夏张开双臂拦在乔东前面“你想干什”
乔东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从他身体一穿而过,季夏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猛地转过头,喃喃“怎么会”
乔东把躺在地上的小孩拎起来,温声细语道“知知你是好孩子,要懂事,能救得了你的只有我,外面那些人都是疯子。你知道的,他们在晚上会跑进你的房间,打你、骂你”
“你求求我,听我的话,我就救你出去,好不好”
季夏看得怒火中烧,他快步走过来抬腿就给乔东一脚,仍然一穿而过。
而乔东已经把小孩的头发撩起来,手掌在细腻的脸颊上抚摸。
季夏骂了句脏话,仍不死心地对乔东拳打脚底,然而却像是打在空气上,没有任何反应。
季夏气红了眼眶,瞧见旁边的医疗托盘就往乔东身上摔。
“啊”乔东被砸的差点跪地上,他把小孩往地上一扔站起来,“是谁他妈的谁打我”
季夏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笑了。
乔东左右找不到人,心里发毛,这里是医院,他做的也不是光彩事,难道
他不敢再往下想,回头轻轻踢了小孩一脚,居高临下道“你好好想想,能救你的真的只有我,我会对你好的。”
季夏发现自己虽然碰不到人,但是能碰到东西后,哪能放过乔东,看他要走,连忙拿起边上的扫把绊了他一跤又狠狠打他几棍。乔东这下真的怕了,跌跌爬爬的落荒而逃。
季夏拍了拍手,轻轻哼了一声。
他蹲到小孩面前,仔细打量他的五官,是傅沉无疑。
季夏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傅沉,傅沉,你能看见我吗”
“傅沉,你没事吧”季夏看着从他身体一穿而过的手臂,眉眼耷拉下来,“你乖乖的,去床上睡觉好不好,这里很凉的。”
然而说了许多遍也无果,季夏委屈巴巴的靠着傅沉坐下,原本以为他来到这里,也许是梦、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但不管怎样,傅沉应该是能触摸到他的。
没想到也不能啊。
他只丧气了一会,又拍拍脸颊支棱起来,傅沉还小,绝不能睡地上,但他也碰不到他啊。
季夏越想越着急,在病房里来回走动。
“你别走了行不行很吵。”
季夏抬起的脚就这么悬在半空中“你看得见我”
傅沉慢慢靠着墙坐起来,狭长漂亮的眼睛掀开一条缝“一进来就看见你了。”
这毕竟是许多年前的傅沉,还没有那么多防备,也没那么冰冷,甚至有些好奇“你是鬼吗”
季夏不好解释,觉得这么说也没错,便点了点头。
傅沉垂下眼帘思考了会“那为什么别人看不见你,只有我能看见”
季夏也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这里到底是哪,他抱着膝盖蹲在傅沉面前“唔大概因为我是为你而来的,所以只有你能看到我。”
傅沉遮在睫毛下的眼眸闪了闪,偏过头“哦,我不信。”
季夏看得想笑“快点上床吧,这里凉。”
傅沉看他一眼“你唱首歌给我听,我就去。”
季夏还真不会唱歌“听话,上床,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傅沉冷哼一声“还说为我来的,唱歌都不愿意。”
季夏
傅沉小时候怎么这么难缠跟长大的他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季夏没办法,想半天也只想起来两只老虎,只好坑坑巴巴唱了。
季夏“行了吧,快去。”
傅沉这下倒是听话了,上床乖乖躺好,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亮眼睛“哥哥,你说还要讲故事给我听的。”
季夏盯着傅沉这幅乖巧的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说吧,要听什么故事。”
傅沉眨巴眨巴眼睛“我没听过故事。”
傅沉看着他“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季夏心里微微一动,这里没有系统,是不是意味着可以说出真名。
他咳嗽一声“我叫季夏,你叫我夏夏哥哥就好了。”
傅沉盯着他看了半响,看得季夏心里发毛,差点觉得眼前并不是一个小孩,而是许多年后的那个人。
傅沉轻声道“夏夏哥哥。”
季夏回过神“哎,那夏夏哥哥给你讲个睡美人吧。”
季夏半回忆半编,终于讲完了,傅沉仍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季夏想摸摸他的头,伸到半空想起碰不到他,只好作罢“你不困吗”
傅沉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困,可是睡着了我就听不到故事了。”
“夏夏哥哥,你说会有小王子像救睡美人一样救我出去吗”
季夏鼻尖一酸,点头“会有的,不过他来的有点迟,你等等他好不好”
傅沉意识已经有些朦胧“真的吗我最近总在想,我要是死了就好了,可是他们不让我死,我就自己想着在一片火海中、在冰山中”
“既然这样,我就再等等他吧。”
季夏忽然明白,傅沉的病为什么是精神方面却伴随着身体反应,很可能和小时候的这种幻想有关。
在这种年纪,大家都做着美梦时,傅沉却在想着怎么才能快速死去。
季夏眼眶通红“好,等他来了,你就再也不想这些了好不好”
傅沉已经完全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季夏弯腰隔着被子轻轻抱他,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慢慢地往上飘浮,眼前是大片的光芒。
季夏再睁开眼,面前是傅沉流畅的下颚线和微抿的薄唇。
季夏有些恍惚地看了半响,抬头亲了亲他。
腰间缠上一双手臂,抱着他转了个身,季夏趴在傅沉的胸膛上,傅沉带着倦意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甜甜,我梦见你了。”
傅沉声音低醇“宝贝,我是不是该叫你夏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