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语气罕见的透着愉快, 像是终于胜了一个很想战胜的人半分。
对面的青年道士二指夹着玲珑白子,久久没有落子,直到那微凉的棋子被指肚捂热都没有察觉。
白子势微。
“我承认确实之前那个机制可能会害你良多, 那我
可以改,改出一个更合适的法子。”
“你的管理局我会另外改编,你也不用担心手下安危。”
向来高傲的神明放低姿态,拜访你的“草庐”, 言辞恳切, 这是很容易打动人心的。
“我与你没有什么利益牵扯, 损害的也并非是你的利益, ”像是教训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 顿了顿又道,“一人之下, 万万人之上”
“你真的没有半点心动”
道士心里思衬着, 久久没有回话,手里的棋子被随意握到掌心又扔回放旗子的木头棋罐。
他终于想明白这位主神来什么了。
来招安。
先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
自己的时空管理局在主神眼里好比替天行道梁山泊, 而自己在祂眼里约摸着是及时雨,只等被招安后卸磨杀驴。
可苏城不是宋江。
主神也不是朝廷。
道士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伸指点向对面银发红衣的男人。
“贫道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雷闪雨落, 打得屋外芭蕉痛声作响。
主神嘴角亲和的笑容变得僵硬。
神明一怒,不说流血万里,也要风云色变。
“那就是没得谈了。”
“可以谈,”苏城说,“只要你愿意自我毁灭, 什么都可以谈。”
“你是喜欢银子的表彰功德碑,还是喜欢金子的”
狂风声更盛、雷光几乎要撕开天际。
“看来是都不喜欢,有骨气。”
青年道士的语气很是欣慰。
“那到时候就拿烂木头给你写上功绩对了,你好像没什么功绩,只剩罄竹难书四个字。”
“你,你”
“不客气,”青年道士露出腼腆的笑容,话语好像是连续射喷的子弹,“只是贫道的毛笔字一般,还请多多包容。”
主神愤然站起。
窗角的花盆被狂风吹的扑棱落在地上摔的粉碎,正好落在主神脚边。似有所感,祂将脚踩在里面一颗蔷薇种子上,慢慢碾碎。
刺鸟的蔷薇花种,一旦触碰到生命就会在主人要求下立刻寄生繁衍,吸取寄生体生命壮大几身。
“你的底牌”主神露出轻蔑的笑容,“也不过如此。”
两个人,一红一白,一站一坐。
正好呈现对立趋势。
不过比起坐在蒲团上的道士,前者显然优势占尽。
苏城不答,重新从棋罐里捡出一粒棋子,随意往棋盘上落去。
“啪嗒”
“胜你一子。”
透过那阵局进行推演,主神好似看见千千万万白子跃于棋盘上,前赴后继,像是不要命般向前。
人生如草芥,可万万草芥团结起来可断大江、可斩蛟龙、可杀恶神,这一点令祂莫名战栗。
青年抚掌而笑,得意的声音响起。
“不错,五子正好连成一条线。”
一人一神,玩的两种棋居然玩到一块去。
主神只觉得荒谬,而且还有种被凡人戏耍的愤怒。
刚才宣泄的诸多情感终究是错付了。
大海扬起巨浪,疯狂拍打着浮岛,像是要把一切吞没。
天空被黑暗吞噬,人类的科技在主神手段面前好像不值一提才怪。
主神想水漫金山,可祂忘了这岛是龟岛,随时可以浮上去。
祂怒目圆睁,手臂拆解为红线,快速逼近青年心口,顶端犹如银针坚硬。
骨碌碌
青年终于抬头看祂,目光清澈无半点杂念。
他抬手将自己茶杯里的茶倒在洒在地上的花土,骨碌碌落出一颗很小很小的蔷薇种子。
风雨骤停,好像刚才只是一场梦境。
满屋花香四溢。
清澈的眼睛里倒映一个人,祂穿着红衣,别着银铃,可脑袋却是一朵硕大鲜红的蔷薇花。
茶杯里茶带着花种落入主神这具化身肚子,青年一催动就有了此等美景。
主神化身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勉强看见青年一张一合的嘴唇。
他说的是,
“要想杀苏某,你用真身自己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