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的私人诊所内。
苏格兰抓起搭在一旁的衬衫穿上,清瘦但均匀漂亮的肌肉覆在身上,胸膛处裹缠着一圈圈的绷带。
“长野君的伤口似乎愈合得有些慢呢。”森鸥外清理了换下来带着污血的绷带,仿佛随意地感慨道。
苏格兰的心微微一紧。
他低头扣着纽扣,平淡而温和地回道“大概是最近作息有些颠倒,伤口就恢复得有些慢。”
森鸥外露出了个无奈的神情,“长野君受伤了还是好好休养,再考虑别的事吧。”
尤尼端着药和清水,弯着眉眼笑道“长野先生,先吃药吧。”
不管伤口能不能好透,明面上的药苏格兰还是要吃的。
他冲尤尼道了句谢,直接把药扔进嘴里,喝了几口水灌下去。
“长野先生想好之后要怎么做了吗”尤尼歪着头,小声问他。
苏格兰一愣,下意识看了森鸥外一眼,不明白尤尼为什么要在这里提这件事。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大概是,先想办法加入港口黑手党吧。”
前期的情报收集已经差不多了,与组织之前的卧底传回去的消息大差不差,贝尔摩德那边已经开始催促他尽快加入港口黑手党了。
苏格兰暗暗苦笑,并不是他不想加入。
而是港口黑手党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对招收新成员,十分的严格,一副宁缺毋滥的态度。
以他心口处的枪伤,直接去面试,怕是不到一回合就被刷下来了。
“长野君想加入港口黑手党”森鸥外故作惊讶地眨了眨眼,“伤员还是不要参加这么危险的工作比较好。”
苏格兰苦笑了下,他也想彻底养好伤,但是琴酒那边可是给出警告了。
他可不想被那个疑心病重的男人当作叛徒处理掉。
他摇了摇头,“我有不得不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理由。”
除却组织的要求,公安方面对横滨租界的里世界情况也十分在意。
森鸥外托着下颌,昂头想了下,笑着说“长野君如果确实想加入港口黑手党的话,我说不定能帮上些忙。”
苏格兰惊讶地看向森鸥外,“森医生,这真的可以吗”
就他平时观察,尤尼兼职的诊所医生平时总是一副颓废的样子,诊所面对的患者都是些像他一样不方便去医院处理伤口的人。
而且诊所营业的时间还非常随意,看着并不像是能搭上港口黑手党的样子。
森鸥外温和地笑了下,“别看我这样,我还是有些人脉的。”
有些人脉的私人诊所医生,苏格兰一瞬间就想到了森鸥外平时不营业的时候可能就是负责帮里世界的组织成员出诊治疗,才会这般说。
他沉默了一瞬,“那就麻烦森医生了。”
不管怎么说,先混进港口黑手党再说。
兰堂最近回家的时间,似乎恢复了尤尼刚来到横滨的时候。
每天上下班跟惯例打卡似的,绝不在事务所多耽误一分钟,准时到家。
“兰堂先生,最近的工作是比较轻松吗”尤尼抱着诗集,歪头好奇地问。
她还以为兰堂最近是在忙准干部的工作
毕竟港口黑手党的准干部与普通的底层可不同,后者可以随便混混,但是前者可是要认真完成任务的。
森鸥外作为组织的首领,即便再无人用,对于组织内部的一些资源,还是可以抽取的。
真正让他处于无人可用的状态,不过是干部以上的成员冷眼旁观以及他们手下的人站队敷衍导致。
兰堂幽幽地叹了口气,像个提前进入退休阶段的老人一般,懒洋洋地窝在摇椅上,眼睛半阖昏昏欲睡。
“工作是不会变少的。”
尤尼眨了眨眼,歪头迷惑地看着他。
“所以人要学会自己给自己休息调整的时间。”兰堂慢悠悠地补充了后面的话。
尤尼弯了弯眉眼,举起诗集挡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湛蓝的眼眸,小声地问“那要是不小心耽误了时间呢”
眼帘掀开,露出疏冷的金绿色眼眸,兰堂勾了勾嘴角,拢了拢盖在身上的薄被,“那就要看自己的补救能力了。”
也就是说,天大地大,休息最大。
什么事都得等他休息完再说。
尤尼眉眼弯起,虽然明白兰堂只是在开玩笑,但是能看到兰堂变回从前的样子,她还是很高兴的。
“尤尼呢”兰堂阖着双眸,嘴角微微勾着,“最近似乎经常会往外跑,是认识了新朋友吗”
湛蓝的眼眸眨了眨,尤尼掩唇偷偷弯着眉眼笑了下,“兰堂先生是寂寞了吗”
兰堂靠着摇椅,只露出半张冷峻的侧脸,海藻般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上,眼帘安静地垂落下来,他轻轻地开口。
“如果我说,我以后打算把尤尼带回法国,你会舍不得横滨的朋友吗”
从始至终,兰堂都没打算一直留在横滨,他是迟早要走的,但是尤尼的去向他却有些犹豫。
横滨于他而言,只是个暂时停留的地方,但是于尤尼而言,却是认识了很多朋友的地方。
兰堂皱了皱眉,他不是很想就这件事上与尤尼产生分歧。
“兰堂先生想念法国吗”少女的声音轻柔舒缓,令人不禁心下放松。
眉头稍稍松开些许,兰堂沉默了会,金绿色的眼眸缓缓睁开,看向小几上的花瓶。
娇嫩的颜色点缀其上,脆弱美丽的花瓣半拢着,微微垂下头像极了少女含羞低头时的那抹娇艳。
“我不知道。”兰堂平静的声音向尤尼述说着,“因为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把握不住,所以才一直执着于想找回曾经的记忆。”
像大海一般温柔而包容的眼眸落在兰堂身上,少女安静地注视着他,“兰堂先生还觉得现在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吗”
兰堂迟钝地眨了眨眼,“什么”
尤尼弯起眉眼,可爱的笑颜在脸上绽开,她歪着头轻快地说“兰堂先生在家的时候,经常会笑。”
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兰堂一直都是一副冷冷淡淡,万事不上心的懒散样子。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兰堂慢慢开始接纳尤尼,不再仅仅只是听她读诗,会和她正常的交流、愿意成为她的监护人、圣诞夜的时候送礼物给她
“难道不是因为高兴吗”她这么高兴地笑问。
兰堂微微一愣,他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般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虽然弧度不怎么明显,但确实是向上微微勾起的。
他在家的时候一直在笑
还是跟尤尼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会觉得心情愉悦放松
“大概是高兴的吧。”他沉默了会,这么说道。
眼帘轻轻扑闪几下,尤尼温柔而轻缓地翻开诗集,“兰堂先生想要追寻过去的记忆,但是现在的横滨也不是完全不值得兰堂先生留恋的吧”
虽然兰堂平时的生活态度还是懒洋洋,一副畏冷倦怠的样子,但总归是与从前的他有些不同。
“尤尼是更倾向于留在横滨吗”
“尤尼不想跟我一起回法国吗”
兰堂一时没接她的话,只是转而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或许小孩子就是更重视玩伴,而留在哪里对尤尼来说也是没有区别的,他平静地想着。
不管怎么样,他都想回法国看看,关于他曾经的搭档、那个曾经被他杀死了的友人,以及他们之前发生过的事。
在此之前,他要找出那个或许是人又或许是物,致使他和搭档来到横滨,最终反目的存在。
“我要回去的地方,不是法国。”手指搭在书页上,细嫩的指尖拂过纸张上优美的文字,尤尼垂着眼帘轻声喃喃。
“那是要回意大利吗”兰堂静静地看着她。
即使寡言、不爱随意向人透露心事,但兰堂毕竟是尤尼的监护人,长辈一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照顾着的孩子,有什么异样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兰堂并不是那种不关心孩子的人,恰恰相反他就是太过关心尤尼,反而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
“法国是你长大的地方,意大利有着你不可分割的羁绊,”兰堂的声音顿了顿,冷下心肠,“这两者与横滨相比,你要选择哪一个呢”
尤尼的母亲是意大利人,这件事她并没有隐瞒,只要有人问她就会说。
平时的一些小的生活习惯和用语,也能看出尤尼身上那些许的不同色彩。
那都是曾经与她相处过的人交给她的。
“”尤尼抿了抿唇,下意识想去抓住大空奶嘴。
兰堂幽幽地叹了口气,金绿色的眼眸凝望着她,清幽而疏冷,“尤尼,你并不善于隐藏自己,你的习惯、你的言行,都在说明着你有所隐瞒。”
“大概只有中原中也那个傻小子会相信你只是意外流落到横滨,孤苦无依的孩子吧。”说着,兰堂不禁勾了勾嘴角。
这么说来,起码不用担心中原中也会欺负尤尼。
毕竟那小子压根舍不得。
“兰堂先生说的没错,”尤尼平静地弯起嘴角,眸光轻垂下来,“我只是一直在瞒着在乎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