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 团队里一片兵荒马乱,负责与品牌方对接的人被喊了起来,急匆匆跑去, 告诉对方金池家里亲人出事了, 得马上回国。
这几天耽搁的方面费用将加倍补偿, 希望品牌方允许延迟几天拍摄, 实在抱歉云云。
好在那边的人通情达理,见金池摇摇欲坠的样子, 迅速答应了,但是去和驾驶员那边沟通过后,回来目露同情地告诉他们“天黑了,沿路起了大风,直升机只能明天早上过来,抱歉,今晚走不了。”
听了那边说的话,金池眼泪都快下来了。
但他毕竟经历过那么多事, 甚至曾经经历过虞临渊的“死亡”,心中越惊慌,反而越冷静。
在付晨担忧的视线下,他强行镇定下来, 又看了一遍虞临渊发来的信息。
开头便像交代后事一样, 交代了裴氏集团的后续安排, 这些时间他将全部股权更迭到了金池名下, 至于公司, 托了从小培养的职业经理人打理,他无需操心。
后面还附上了集团内部值得信任的人名单,以及这些人的投名状卖身契, 人心易变,确保出了意外,金池能拿捏住他们。
金池这时才发现,虞临渊是裴氏家主。
只是目前的境况,他顾不得多想别的,继续往下看,直到结尾处,虞临渊才简短解释了两句。
「很久之前就做了这个决定,他说得没错,我只是个懦夫,他替我承担了很多年痛苦,我早该把身体还给他。」
「星星,你不要难过,无论他或是我,都是同一人,永远陪在你身边,没有不同。」
怎么没有不同
缺了任何一半,他就不是完整的他了。
金池不明白,走之前主人格还好好的,送他到机场,叮嘱他记得擦防晒霜,不要独自下海,那人是抱着什么心态,回去后选择自我消失
虞临渊的电话一直关机。
牙关咬得死紧,口腔弥漫出了淡淡的血腥味,金池将视线从文字上拔了下来,确定回不去后,当机立断给老管家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他快速问道“他在哪”
老管家语速很慢“您走后,家主一个人关在了书房里,吩咐我们不得入内。”
金池额头早出了一层冰冷的湿汗,他长话短说,告知了老管家具体情况。
原以为那般心疼虞临渊的老管家,得知事实后会急得立马找到他,阻止他。
而电话里的老管家沉默了很久,却道“如果这是家主最后的决定,我们不会左右。”
金池心中一寒,音调控制不住地扬高,惊了旁边付晨一跳“他都要消失了,他主动求死,你们不管”
付晨讷讷不敢说话,小心翼翼看着他脸色。
老管家没说话,以沉默作了回复。
听着电话嘟嘟的挂断声,金池无力地坐在地上,第一次感到了裴氏手下的执行力,从前还万分欣赏他们对虞临渊的忠诚,眼下却不由恨起了他们的愚忠。
他怔怔望着窗外浩瀚的大海,心底火炙火烤的焦虑懊悔,要是他没走要是他没走就好了。
他等了那么久,那么久,终于等到了活着的虞临渊,他却说放弃就放弃。
凭什么
命是他一个人的吗
等他回去等他明早回去,一定要告诉虞临渊要是他再想不开,自己后脚就去殉情
如果这次虞临渊能完好留下来,工作他不要了,钱也不挣了,他要把自己和虞临渊捆在一起,日日夜夜看着他,守着他。
就他妈欠收拾。
欠c此处有问号
从污泥里倔强爬出来,挣扎着茁壮生长的金池,此刻褪去了阳光的表皮,露出内里凶狠本质。
真正阳光善良的人,早就该在被那群债主讨债时,就被啃得皮都不剩了。
付晨看着金池一个人双目灼灼发着凶光,犬牙危险地龇了出来,一副恨不得咬死谁的模样,与此相反,眼眶却是湿润的,鼻头全红了。
看上去又凶又委屈。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金池,心疼坏了,揽着肩膀使劲地安慰,想要问清楚什么事,隐约只听见好像谁要寻死觅活来着。
可金池锯嘴葫芦似的不说,几个小时过去,似乎才终于从情绪里挣脱出来了一些,情绪不再外泄。
但整个人还是不对劲。
没有大哭大闹,没有咬牙切齿,像神魂都跨越了大洋飘到了某处,愣愣看着大海出神。
不声不响的,更让人发愁了。
一头嚣张红毛的付晨生疏地放软了声音,他对他小男朋友都没这么温柔过,“小池啊,星星,你看,咱先睡一觉行不,明早一大早就走,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嗯”
金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我没事。”
说完继续一动不动。
无论付晨怎么说,他都不为所动,最后就这样看着幽深的大海,直到天蒙蒙亮了,上面传来直升机轰鸣的声音,他眼中才有了亮光。
“来了。”
金池什么都没带,眼睛直勾勾盯着降落的直升机,付晨在后面不断喊“慢点,慢点”,他充耳不闻,像一头迅猛的猎豹,越跑越快。
等我。
我马上回来了。
直升机只能飞到米国,还得转机,一通马不停蹄的忙碌下来,等金池从车上下来,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
看见熟悉的,宛如恐怖片布景一样的古堡,他却再无第一次见到的悚然之意,恨得牙痒痒,推开大门径直往楼上书房闯去。
远远的,守在门口的裴一等人,听见重重的脚步声,下一秒,金池从楼梯口出现,面无表情朝他们走来。
一夜没睡,金池的眼角眉梢都有些发肿,神色不掩疲惫,却丝毫不损他的美貌。
他在老宅里总是笑着的,像夏日里灼热的阳光一样,爽朗大方,人人都喜欢他,忍不住想多照顾他。此刻他脸上失去了一贯的笑容,眸光甚至是凶戾的,像暴风雨席卷的夜。
“让开。”金池说。
裴一等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金池,凶残的,像能吃人,有一瞬像极了先生的另一人格。
但职责始终是职责。
裴一伫立在门口,面色严肃“没有先生的允许,我们不能放您进去。”
身后站了一排穿着西装身材健壮的男人,以往这些人对着金池恭敬地低下了头颅,此刻却堵在门口,目光冷凝地看着他。
金池一语不发,迈步上前,裴一眼中不忍,却仍是拿出过去无数次制服外人的格斗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抓向金池的胳膊。
出乎他意料的是,金池反应出奇的快,裴一的手腕被金池反手抓住,他一惊,就感觉手臂处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都被这股力道带到一旁。
其余人见状,都围了上来。
不多时,门口打成了一团,谁都没留手,金池再怎么天赋异禀,到底没经过专业训练,那么多人想要制住他,嘴角挨了一下,迅速起了乌痕。
他从小打过那么多次架,没有哪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突破这扇门。
金池呸了口血沫,手背擦了擦嘴角,眼神一狠,正欲再上前,屋内忽的传出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动静。
大门前的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全都静止了。
借着其余人顿住的那一刻,金池突破了重围,一脚踹开了大门。
“砰”地一声巨响,不知道装了多少年陈旧复古的大门轰然倒塌,溅起一地碎屑。
金池宛如闯入城堡拯救公主的骑士,不管不顾踏进了空旷的书房,顶上的天窗投射下来的光柱灿白得刺眼,他闭了闭眼,再睁开。
书房正中间,光柱底下的黑暗里,他念了一整晚的男人,跪坐在黑暗里仰头看向他,只露出一张苍白而俊美的面孔。
素来有洁癖的他就这样单膝跪坐于地上,肤色比霜雪还白,比寒冬更冷,衣服有些凌乱,望向金池的眸子里流转着似是哀伤,又像是悲悯的东西。
主人格还在。
他还在
金池愣了很久,冷厉的脸色如冰雪消融,露出璀璨的笑容,他快步上前,洁白的牙齿耀眼极了。
“临渊,我回来了。”他第一次这样亲切地叫虞临渊。
金池笑着说“站那里做什么,过来不,我过去,你别动,我来见你。”
虞临渊一动不动,只是忧伤地看着他。
“星星,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活着就很好。”金池满心失而复得的喜悦,被虞临渊这样看着,脚步只停滞了一秒,如燕鸟归巢般的朝他走去。
越走越快。
一步。
两步。
三步。
光与影的交错下,那如同冰雪雕筑的人,声音很轻地说道“他走了。”
他声音太轻,走到近前没听清的金池露出疑惑神情,“你说什么”
虞临渊看着他,重复“他走了。”
“”
金池笑意僵在脸上,双唇张了张,发不出一丝声音,半晌,心里迟钝地疼痛了下。
他听见自己说“不可能。”
小学鸡那么黏他,怎么可能走
世上还有第二个金池吗
真是长本事了。
他想走哪儿去
走哪儿去
金池这样想着,便这样说出了口,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紧紧抓住了虞临渊的肩膀,指尖深深嵌入了肉里,“他怎么会走你骗我对不对”
虞临渊像感觉不到肩膀传来的疼痛,他垂眸看着眼眶发红无比失态的金池,耀眼的太阳像跌入了泥潭,让人叹惋怜惜。
“消失的不是我,你很失望吗。”他轻声道。
言语间透露出的某种东西,让金池诧异抬头,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很突然的,或者说是必然。
压抑了一整天的金池终究克制不住了,酸涩汹涌的情绪一瞬间击溃了他,再怎么成熟,他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岁,度过少年阶段不久的大孩子。
金池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哪一个都是你,他是你,你也是你为什么总想着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来,我等了你好多年”
“不走好不好,你叫他回来。”
“你叫他回来”
泪水打在虞临渊的手背上,滚烫的灼烧感,落在他冰凉的皮肤,像一路烫穿进了心脏里。
虞临渊怔怔看着手上的水痕,泪珠子一样哗啦啦往下落,一滴又一滴,看似悲伤,实则漠然的眼神动了下,他缓慢抬手,按住了心口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孩子一样大哭不止的金池搂进了怀里,纤长的睫毛垂下,一点点吻去青年脸上的泪水,彼此拥抱的姿势温柔又亲密。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再强调一遍,跟我一起念he,he,幸福生活的必经之路
莫慌支棱起来
我先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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