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阿慕,我们分手吧。”
女孩抿着唇,眸中蓄着盈盈水光, 声音颤抖。
坐在女生对面的温寻慕微微怔,持刀叉的手都缓下来。他抬眼看向对方,唇边依旧带着浅淡温和的笑意,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你很体贴, 对我也很好,只是只是”女生说不下去,眼泪大滴大滴地掉。
“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吧说什么爱我,可你连情人节都不愿意陪我起去看个电影,人都找不到”
“我明白。”温寻慕从善如流地头,就连眼底的温柔都没有星半的消减,而是放下餐具,叠好餐巾,十分绅士地举起香槟和她碰碰杯。
“虽然分手, 但我们还是朋友,你有什么急事需要我帮忙的还可以找我。”
他陪女生吃最后餐饭,最后微笑着将她送回家。
没有挽留, 没有过多的质询,切就又这样结束。
开车回去的时候温寻慕个人坐在驾驶座,想给朋友打电话倒倒苦水,看着通讯记录半晌, 却始终不知道该打给谁。
排在通讯录最上面的,依旧是白景南。
温寻慕深深地叹口气,有些无力,有感觉有些荒谬。
毕业以来他谈过几场恋爱, 大多是家里介绍的贵族小姐,各个不谙世事天真纯洁的模样,聪明伶俐,又相当乖巧。
硬要说的话,和江居绵天差地别的两类人。
岁月将他磨成随波逐流的性子。反抗无果,那就尝试着去接受现实。
可永远到头来,最初总跟在他身边跑的女孩们都会给他发张好人卡,理由无外乎都是觉得自己根本不爱她,连情人节都不愿意陪她过。
温寻慕觉得费解。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学着爱对方,为什么最后还是会造成这个结果
即便是和喜欢的江居绵在起的那段时间,温寻慕也不过情人节。
要怎么过他能怎么过。
难道要在他最好的朋友的祭日里,去和别的女孩子碰杯庆祝吗
他温寻慕做不出这么混账的事情。
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放不下。
很多人和他说,白景南走后,他像变个人。
年少的温寻慕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然后嗤之以鼻地说,他温寻慕长这么大,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是个很好的朋友去世而已,他倒不至于这样。
不至于这样难过。
可转头回到寝室,推开门里面空空荡荡的,柜子里只有他自己的东西,招呼与玩笑都没有人应答。
洗澡的时候忘拿东西只能自己出来拿;再也不会有人总扒拉着自己去吃饭;也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最喜欢吃的东西是食堂二楼最便宜的那款炸酱面。
那个卖云朵棉花糖的老大爷笑呵呵地问他,“嗡嗡”的机械制动声中棉花糖逐渐成型。
怎么不见之前和你起来的那个朋友,你们吵架吗
温寻慕下子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直接逃避问题,含混两句,连棉花糖都来不及拿,付钱就匆匆离开。
温寻慕还记得最搞笑的次,他在宿舍写作业的时候遇到搞不明白的题目,下意识叫声阿南,半晌没人回应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
阿南已经不住在这里。
然后他趴在桌子上笑出声,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后泪流满面。
习惯真的是种很可怕的东西。
其实阿南下葬的那天他都没哭,反应还没有早几年得知他最亲的姥姥去世时厉害。那时江居绵还哽咽地打他下,说没想到温寻慕你这么冷血,你怎么滴眼泪都没有啊,你不难过吗
你最好的朋友走,你不难过吗
他难过啊,他当然难过,他眼睛都红得快要滴出血,可他根本哭出不来。
谁知道后劲居然这么强,强到就算过去几十年他还是恍若昨日,记忆犹新。
他其实是没有亲眼目睹那场骚乱的发生的。
因为对自己挑的礼物不大满意,温寻慕过去前还特地跑趟奢侈品商城,给好友多买双新出的球鞋。结果被这么耽搁,刚好遇上晚高峰,在路上堵快个小时。
期间他给白景南打电话想先道个歉,可对方没接。
算算,他叹口气。
明年不还有机会吗。
没有机会。
他来晚步,到达fora的时候只听得见尖锐刺耳的鸣笛声,交错的警车后表情严肃的警察来去匆匆,群惊魂未定的盛装男女子在那儿窃窃私语。
没看到白景南,甚至连白景辰都没看见。
温寻慕的心瞬间跳漏拍。
不会是阿南出什么事吧
随后他看见有些魂不守舍的陆祁之疯,他陆祁之居然还会出现这种表情
“这是”发生什么阿南呢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陆祁之有些涣散的瞳孔这才重新缓慢聚焦,面色苍白得骇人,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阿南中弹。”
温寻慕瞳孔骤然缩紧,只瞧见陆祁之又开口,那张亘古不变的冷漠脸极为少见地出现裂痕
“凶手是他们的那个管家。”
距离那场意外的发生,已经过去整整五年。
陆祁之早就保送上清华,他也以全省理科第二名的成绩去北大金融系,江居绵也去北大,不过选的是法律专业。
江居宛去国家队,目前正在国外为场世界级比赛训练。
情人节的前两天,其实分手后蛮久没有联系的江居绵给他发信息,说要不要起去看看阿南。
他说好。
他们大清早的踏着微雨出门,他去江家老宅接她,伞下女孩身缟素,烫卷的黑发静静垂在肩头,少很多年少时锋芒毕露的凌厉,倒是多几分知性的韵味。
江居绵长大,他也是。
只有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还闪着温寻慕熟悉的色彩。
白景南的墓在郊外的座山上,距离他们所在的城区很远很远,周围环境却非常好,当时还是白景辰和他们起挑的,觉着阿南会喜欢。
车子上不山,后面的路他们只能自己走。
如既往地,他们还遇到白景辰。白大哥朝他们头,双和阿南如出辙的蓝眼睛有些黯淡,没什么太多的感情表示。
温寻慕垂下眼。
自从阿南走,白景辰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冷,冷得吓人。
像块人形制冷机,和陆祁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他自己所说,是因为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人不在。
而温寻慕有些意外的是,陆祁之居然也在。
“你不是”你不是要去美国吗
陆祁之头,给他让出条道,言简意赅“今晚的飞机。”
温寻慕哦声,抱着从家里带来的束香石竹,上前两步,轻轻放在那人的墓前。
雨淅淅沥沥,濡湿纯白的花瓣。
“嗨,阿南。”
“我又来看你。”
石碑上少年的容颜依旧是漂亮的,意气风发笑容灿烂。
这是他为报中科大少年班特意去拍的张照片,谁都没想到最后居然用在这个地方。
“我猜陆哥还是那样,他定没有和你说什么,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好。”
“你陆哥他可厉害啦,研究生考到麻省,今天晚上就要飞国外。你小子感不感动,这么忙都要来看你。”
“我和绵绵很好江居宛那小子去国外参加比赛,他们教练不给他走,昨天还在电话里跟我骂骂咧咧半天,”温寻慕说着,短促地笑声,最后又归为沉寂。
“可惜你看不到。”
“如果你还在的话,那应该已经加入研究所吧真可惜我还得去接我爸的担子,不然我就替你上下中科大。”
似乎是被他这句话逗笑,江居绵忍俊不禁“你也不是块搞科研的料吧,温大少爷。”
温寻慕也笑,“也是。”
阿南又哪里像块搞科研的料呢,真是令人费解。
他又絮絮叨叨地说很多,说他们学校的系花是白景南的忠实粉丝,常眼巴巴地跑过来问他少年的过去,然后听着听着红眼眶,哽咽着说少年直是她的精神偶像。
陆祁之从头到尾没有插过话,只是用种温柔又悲伤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墓碑上少年的脸。
温寻慕注意到他的眼神。
其实他可以察觉到陆祁之对阿南的不寻常的心思虽然对方从未提起过。
大概是因为那天匆匆赶到医院后,陆祁之得知对方的死讯时那瞬间的失态,手里的东西没有抓稳,下子摔到地面上,刚好掉在他的眼前。
被用力捏皱的礼物盒已经不能看,里面的红玫瑰胸针露出隅,在花苞与根茎的连接处彻底断裂。
还有件事。
他知道的,他其实直知道,他本来就没有白景南想象的那么粗神经。
阿南从来就不是无辜的那个。
就算以前是,但从被苏落“陷害”的那天晚上开始,他就不是。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感到难过,却又都哭不出来吧。
其实那天送白景南回宿舍后,温寻慕并没有真的离开。
他知道宿舍门锁是坏的,根本锁不上。起初他是怕有人再来找白景南的麻烦,所以他走到可以清楚看到他们宿舍门的地方呆段时间,密切地注意着那儿的风吹草动。
结果什么都没有。
温寻慕还在暗笑自己多心,干脆从藏身地方走出来想回宿舍暖暖外面实在是太冷,蹲得他手脚都有些麻木。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担心惊扰也许在睡梦中的白景南
可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温寻慕番外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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