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玦说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话并非虚言，他是真将这句话贯彻得彻彻底底，他变化仿佛就是一夜之间事，犹如突袭一般，完全不给人准备机会。



    他比以前更狠、更严格，他及格标准提升了不止一个层级，手段也比以前无情不少，而他训练“心情”，也跟着更加变化多端起来。



    单是最基础体能训练，楚玦仍然能弄出很多新玩法。比如他心血来潮时候就让大家来个负重五千米，偶尔还加点挂钩梯铁丝网来个豪华组合套餐。



    参加选拔营人不是没有经历过体能训练，但绝对没有经历过如此变化多端极限体能训练。



    刚来前几天，几乎所有人都无法适应这种高强度训练，几天后，大多数人都被迫强行适应了这样训练节奏。



    他们起床后常规项目是负重越野五千米，要走几个来回。这项训练项目对于别而言已经算简单轻松，但对于一些体能比较差人来说，这个项目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开始三十分钟后，一个人倒在了地上，姿态相当狼狈。



    楚玦走过去，脚尖踢了踢地上趴着人，“咦，这有个死人。任星蓝，过来看看他是谁。”



    这意思就是要记名了，地上趴着人咬咬牙，在任星蓝走过来之前竭尽全力地爬起来，狼狈得踉跄一下。



    “原来不是死人啊。”楚玦侧身闪开，看他站稳之后才慢悠悠地道，“没死趴在地上干什么看小蚂蚁搬家”



    “不是”他声音有些虚，显然是累得有些走不动了。



    楚玦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认出此人是第一天在队列中说话被记名人之一。



    “这就不行了你不是aha吗”楚玦见他还不动，又补充了一句，“我以为这点程度对你们aha来说还不够看。你说是吗”



    楚玦目光落到此人胸前信息芯片上，瞥了一眼上面编号，比对了一下脑中数据，准确地念出他名字“唐泽”



    楚玦鲜少叫他们名字，几乎从来没有。唐泽知道，只有那个叫“时钊”，楚玦会叫上几次，原因楚玦也大大方方说过，因为觉得时钊这个名字好听，一直很想让任星蓝多写几遍。



    至于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所有人都怕被楚玦点出名来，因为这很有可能意味着记名。



    “平时看书吗”楚玦像是突然来了点闲聊兴趣，问他，“都看什么”



    唐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闲聊了，心有疑惑，但还是回答了他“星际新纪元4891”



    楚玦听过这本书名字，是一本战争类小说。



    他略微感兴趣地轻轻“噢”了一声，又问，“是因为这个，所以想进银翼舰队”



    “不全是吧。”



    楚玦看着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挺好。”



    “你听过这句话吗”楚玦忽然说了一句梁山伯与祝英台台词，掐着嗓子用里面腔调念出来，“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唐泽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表情，“你怎么”



    “有点意思。”楚玦往身后机甲一靠，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抛着玩，意有所指地说，“伪装东西不会长久，最好还是早日具备相匹配能力。”



    “给你十秒，跟上最后面，”楚玦神色平淡如常，抬起手腕看时间，“快一点，我已经在数数了。”



    十秒



    唐泽眩晕着看了看前面已经跑出去近百米队伍最后。



    对那些身强力壮体能好人来说，十秒跟上不算难事，但这赫然是他弱项。



    然而，他知道这是最后机会了，如果他没赶上这十秒，他可能就要淘汰出局了。楚玦惩罚人一向随心所欲，这次已经算网开一面了。



    他死咬着后槽牙跟了上去，尽最大力气向前跑去，破风声自耳旁传来，他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也不知道有没有十秒，或者早就已经超过十秒，但是后面楚玦没喊停，他就没停下脚步。



    这场负重体能训练不知过去多久，到终点结束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负重五千米几个来回而已，就跑成这样”楚玦淡淡地道，一开口就拉了十足仇恨，“任星蓝过来，把所有人都记一次，算我给各位谢礼谢谢各位了，早点全部淘汰完，倒给我省事。”



    这一次记名是全体记名，也就是在场四十一个人都将被记名一次。



    并非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地撑过这次记名，有几个吊车尾在前几天频频犯错，早已被记名四次，他们去路已经亮起红灯，今天这一次记名，已经足够让他们淘汰了。



    “被淘汰可以走了。”楚玦目光越过这些人，朝边上路过两位士官招了招手，“顺路就送送他们。”



    被淘汰之后，这些人就不是选拔营成员了，士官们便拿他们当客人礼遇，在过来时候还朝他们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看到了吗，被淘汰也挺舒服，”楚玦望着淘汰者离去背影，话却是对着剩下选拔营成员说，“觉得难受，顶不住，想走，随时可以。我们会以礼相待。”



    下面没有一个人吭声。



    在场人都知道银翼舰队意味着什么，那是最高级别精锐舰队，执行都是最凶险任务。来这里人都有一个梦，他们要进入银翼舰队，要去最凶险也最需要他们地方闯一遭。



    队列里相当安静，大家都吃过第一天教训，没有人会贸然开口。



    楚玦似乎是觉得队列里安静得有些过分了，便开始没话找话。



    “发现没有”楚玦将手搭在时钊肩膀上，俯身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以前对你还是很温柔。”



    时钊知道这人多半是在诱他说话，等他开口了，又是一次记名。所以他就一言不发地站着，撩起眼皮看他，一副“我看看你能说什么”模样。



    “让我来猜猜你现在什么心情。”楚玦绕着时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语速慢得像在叹息，“你在想，我怎么这么过分，把你从研究所带出来，却一直在玩你。”



    “你怎么不说话我说不对吗”



    半天等不到时钊说话，楚玦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他语气有些委屈地说“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别讨厌我，我会难过。”



    尽管时钊知道楚玦是在诈他，还是没忍住差点动摇，刚张了张嘴，看见楚玦眼底那一闪而过兴奋时，又迅速闭上了嘴。



    楚玦见状，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相当开心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就差一点，可惜了。”



    对时钊来说，楚玦只是变严厉了，但对其他人来说，楚玦就是十成十魔鬼，不拿人当人看混账。



    楚玦很快就犯了众怒，获取选拔营名额本身就要经过层层筛选，故而来到这里人都是心高气傲精英人物，在原来地方可以横着走存在，而这些人现在却在这里遭受着难以忍受折磨。



    所有人心都像吊在悬崖边上，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来那阵风是会把它吹上岸，还是狠狠地将它推落悬崖。



    “说到底他不就是一个oga而已吗”一个aha狠狠地将手上东西摔到地上，“他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旁边人拉了拉他，好心提醒他“别这样。”



    “一个oga有什么好作威作福，欠操吗”



    那个aha不顾旁人劝阻，甩开拉住他那只手，径直脱离队伍，走上前去。



    还没等他犯到楚玦跟前，他就被一股极大力量攥住了手腕。



    他回身一看，是一个十七八岁少年aha。他认得这个人，这是选拔营里年纪最小人，来路成谜，不爱跟人说话，也从不与其他人主动交流。



    “干什么”aha显然是怒到极点，已经释放出十足信息素，似乎是准备用信息素与楚玦一决高下。他正欲继续往前走，没料到时钊仍然没有放手意思，非但没有，力道还加重了几分，仿佛要直接捏碎他腕骨。



    如果此刻时钊说想要废了他这只手，只怕没有人会怀疑此话真实性。



    “别在这里闹事，”时钊虽然年纪小，却比眼前这个aha高一些，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aha，像是在看一只可笑蝼蚁，“你受不了可以退出，没有人会拦你。”



    “退出”这两个字一出，所有人紧绷着那根弦都被狠狠敲了一下。



    这些日子训练确实不是他们往常能经受得住训练，在场所有人都想过退出，但没有一个人真会付诸实践。



    “谁说我要退出我就是看他不顺眼”aha扯着脖子喝道，“放手”



    “看他不顺眼”时钊冷笑一声，拽着他手往反方向扣，动作利落又凶狠，只听“咔”一声，那是骨关节遭到猛烈摩擦碰撞声音，与此同时一道冰冷声音响起来，“那我也看你不顺眼。”



    “操”aha痛得骂了一句脏话，“你有病”



    “你护着他干什么，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还是说你是他狗啊”aha吊着眼看时钊，表情凶神恶煞，企图威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少年。



    旁边围观群众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



    前面楚玦还在说“太慢啦。后面在干什么开茶话会吗进去要登记名字那种”



    选拔营成员们现在听到“名字”这两个字就会条件反射地虎躯一震，围观群众们分别跟旁边人对视一眼，又重新拿起武器继续往前了。



    时钊和那个aha站在原地没动，却不约而同地释放出了信息素。



    事实上，时钊仍然不能完美地控制自己信息素，但他此时不在易感期期间，释放一些还是游刃有余。



    攻击性极强柏木香扩散开来，带着吞噬一切窒息感强有力地压下来，森冷得像山巅一抹寒霜，肃杀之意十足。



    aha也不甘示弱地释放出自己信息素，浓烈信息素爆发而出，那是铁锈味道，血腥味道。



    这是纯粹信息素压制，是aha与aha同类之间敌对相斥，剑拔弩张气氛弥漫开来，四周草木簌簌颤抖起来。幸好其他人已经随着队伍跑远，不太会受到这场对峙影响。



    这场对峙胜负分明，时钊甚至没有释放出很多信息素，只是s01型信息素就已经足够让这个不自量力aha喝一壶。



    果不其然，aha引以为傲信息素在s01型信息素面前被化为齑粉，连带着aha尊严也一起碎成粉末，aha百战百胜制胜法宝头一次遭到毁灭打击。



    “说谁欠操”时钊面无表情地将他踹倒，不费吹灰之力，他将aha狼狈模样尽收眼底，轻嗤道，“看看现在是谁更欠操吧。”



    “原来是这句话戳到你点了啊，怎么，”aha输了，但嘴上仍不饶人，阴阳怪气地说，“你喜欢他或者我说明白点，你操过他”



    时钊没跟他废话，直接一拳过去，这一拳扎扎实实直接到肉，将aha脸揍歪过去。



    这个aha也不是躺着挨揍性子，当即与时钊扭打在一起。



    时钊本来就是在混混堆里从小打到大，被楚玦接到银翼舰队之后更是天天都有练格斗，对着楚玦可能会输，但面对这个aha还是绰绰有余。



    aha很快就落于下风，被时钊流畅又利落拳风狠狠扇了两巴掌。



    “你们在干什么”任星蓝没有感彩声音响起来，他厉声喝道，“都放手”



    “这么热闹”楚玦早就注意到这边响动了，他走过来打了声招呼，“在聊什么也跟我说说”



    楚玦一走过来，原本在打架时钊猝然收了拳，站到一边去。



    旁边任星蓝倒是围观了全程，中规中矩地禀告“队长，他们在探讨你oga性别。”



    任星蓝已经说相当委婉了，没把最污秽两个字说出来。



    “聊我”楚玦来了点兴趣，“应该直接过来问我本人，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星蓝面瘫着脸，指着时钊旁边aha补充道“队长，他想跟你比比。”



    “是这样”楚玦斜着眼看了看aha，像是在求证。



    aha深呼吸一口，直截了当地说“是我看不惯你这幅晃来晃去悠闲样子，你把我们当什么”



    楚玦做了一个中断对话手势，也开门见山地问“你想怎么比”



    他微微昂起头，斜睨着楚玦，说出不要脸四个字来“用信息素。”



    “你都知道我是一个oga了，还要选这么胜之不武方式不太光明啊。”楚玦语气听上去是在担忧害怕，面上却一点没显，反而笑得灿烂，“但也不是不可以。”



    任星蓝默默地别过了头。



    每年都有这样人过来滋事挑衅，而这样人往往捞不到什么好，因为楚玦对大多数aha信息素毫无感觉。



    这个aha信息素也算级别比较高那一层了，再加上他能完美地控制自己信息素，自然有恃无恐。



    他确实是打算用信息素让楚玦无地自容，在见到楚玦那一刹那就释放出自己信息素，其中寻衅意味不言而喻。



    “好吧，我们做个交易。”楚玦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游戏，也不管其他人进度了，在这个挑衅aha面前站定，双手环胸，“如果你赢了，就不用继续培训了，你今天就是银翼舰队正式成员。你要是输了，就收拾收拾回家吧。”



    “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



    这个aha在这时反倒退缩了一下，因为楚玦看上去实在是太过自信了，仿佛对这场“交易”胜券在握。他举棋不定，额头冒出细密汗来，可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站到楚玦面前闹事了，他没有退路。



    像是想给自己找回尊严似，这个aha昂起头，大声说“你听好，我不稀罕银翼舰队，如果我赢了，你给我道歉”



    他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露出一种诡异笑，挑衅地看了一眼时钊，随后舔了舔唇，“用oga方式。”



    联想他刚刚出言不逊咒骂，不难想象这个“oga方式”是什么侮辱性方式。



    时钊几乎在一瞬间就想起了这个aha刚刚那句阴阳怪气讽刺，眸光犹如刀刃上寒光，凛冽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实质将人刺出一道血痕来。



    然而楚玦像是没感觉出来其中侮辱性似，伸手将时钊扯开，轻轻吐出两个字“可以。”



    话音刚落，aha信息素威压又加重了几分。



    “就这点”楚玦有些不耐烦地说，“全部放出来。”



    这个aha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oga说出来话，有哪个oga会大言不惭地要一个强势aha释放出全部信息素难道他不怕被aha信息素影响吗



    “你怕什么”楚玦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侧过头，声音很轻，挑衅意味却很浓，“怕在这里把我上了”



    楚玦说得如此直白，又是如此不屑，这话指向性有点强，aha不由得震惊地看向他他可能早已听到了自己和时钊对话



    “这可是你自找。”aha恼羞成怒地释放出全部信息素，周遭气压顿时降低几分。



    楚玦却像完全没感觉到似，懒洋洋地站在原地，还有闲心抬腕看时间，随口数着数，似乎是在帮他计时。



    当然，楚玦并非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只不过，他受到影响，似乎并不是来自眼前这个aha。



    空气中有淡淡柏木香，可能是刚刚那场对峙残留下来。



    而仅仅是这么一点，竟然能让他隐隐有些兴奋，像是干涸河床迎来了一场及时雨。



    他发热期要到了吗



    楚玦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思考一个问题时钊信息素竟然强到这个地步



    众多信息素中，他只能感觉到独一无二那种柏木香。



    时间仍然在流逝，眼前这个aha释放信息素已经超过一分钟了，然而，楚玦毫无反应，仿佛aha不曾释放信息素。



    “这怎么可能”那个aha失声道。



    “回宿舍收拾东西吧。”楚玦盯着他，平静地作下最终宣判，“你被淘汰了。”



    淘汰



    这个不自量力aha结局已成定局，他输得彻底，他不仅输给了aha，更输给了oga，他引以为傲一切，都在今天被告知它们一文不值。



    他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到宿舍，这些天来，在银翼舰队选拔营经历种种，都像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跟着大部队来，却又一个人离开。



    其实他到现在只被记过一次名，相比选拔营里其他成员好上很多，他本来也是很有希望能进银翼舰队一员



    他愤怒，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训练场上，其他人已经跑远，楚玦往那边望了一眼，打算跟过去。



    路过时钊，楚玦趁着没人注意，在不经意间轻拍两下他脸，“信息素收收。”



    时钊刚刚跟那个aha对峙时候释放过信息素，身上自然还残留着一点味道。但他依稀记得楚玦对信息素不太敏感，他没想到楚玦居然能闻到这微弱一点信息素。



    他正欲收拾自己身上残留信息素，却又听楚玦倒了回来，“等会儿。”



    “借我沾点。”楚玦说是“借信息素”，却只是玩笑似捏了捏时钊后颈。时钊被他动作激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楚玦捏他脖颈手顺势搭在他肩膀上，低下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声音在时钊耳畔说“下次不用这样。”



    “不过谢了，小aha。”



    就是这么一句，让时钊有一瞬间觉得，楚玦其实没变。



    然而就在下一秒，楚玦又说“擅自脱离队伍与人斗殴，你说我记还是不记”



    时钊皱了皱眉，他已经被记名两次了，再来一次就是三次。数字3和离数字5，差得已经不远了。但他不是讨价还价性子，况且本来就是楚玦立规矩，是他先坏了规矩。



    “先欠着。”楚玦在他后脑勺薅了一把，闲散地说，“就看我哪天心情比较差吧。”



    说罢扬长而去，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说“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