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惝腹下爆发出剧烈的华光, 厢房内众人险些被这强势的法力晃了眼,不少美人又惊又惧,后退着躲到屏风后保命。
云殊华想借机将他刺伤, 但卫惝反应更快,他一手捏住云殊华的腕骨, 下死力一般攥着, 另一只手借力翻身下榻,绕到云殊华背后一掌将他击中倒地, 随后便趁乱冲到窗前, 拉开窗子纵身跃了下去。
“啊杀人了,杀人了”
“救命啊快来人啊”
腕骨好像碎裂了一般疼痛难忍, 云殊华来不及在意这些细节,拎起裙摆飞向窗边,对着楼下喊“快, 那个人就是我们要抓的, 追上去”
说罢,他单手将摘星背在身后,扒着窗沿的台子,咬了咬牙,也翻了出去。
这间厢房的窗子并未临街, 乃是正对骑春苑的后巷,江澍晚几人带着众域弟子暗中埋伏在一旁,见到卫惝逃脱的身影,伺机而动, 纷纷拽着缰绳上了马,飞速追击。
卫惝足下一点,生风而起, 青色的衣袍很快便如一粒豌豆消失在蒙蒙烟雨中。他没有骑马,较云殊华一行人更加轻便灵巧,只身在街巷中穿来穿去,不多时便闪身躲进人来人往的大街。
路遇街边的马行,卫惝冲上去抢了一匹,翻身而上,撞开行人向城外逃跑。
“方才那人是怎么了竟如此莽撞,险些将我伤到。”
话音没落,就见一掩着面纱的红衣女子策马而驰,身后又跟着一大批骑马猛冲的青年才俊。
那速度实在太快,隐约可见女子单手将面纱扯下,随意扔了出去,精致的侧脸轮廓清隽,叫人见之难忘。
“瞧那姑娘穿着一身大红,背上还背了把弓,莫不是去抢亲的”
“别多想了,继续干你的活”
众弟子一路追到城郊,眼见局势胶着,云殊华单手抽出摘星,对准前方卫惝跨下的马匹灌注法力射了一箭,却叫他给躲开了。
真是狡猾至极。
云殊华怒从心起,连射几箭,每每只是将卫惝擦个大概,未能让他停下来。
赫樊手中握着匕首,冲到队伍最前方“我前去拖住他,时间有限,你们看准时机下手。”
“等等”
云殊华刚想劝他不要轻举妄动,就见赫樊将匕首扎进马屁股,旋即那马载着他疯了一样向前冲。
前方的卫惝觉察到赫樊的靠近,侧目弯起嘴角对着他笑了笑“我的好徒儿,你也要来伤害你的师尊么”
“信口雌黄”赫樊挥剑劈去,“真正的域主到底在哪里”
“他啊,早被我做成人皮面具啦。”
卫惝冷眼盯着他,幽幽一笑“你也去九泉之下陪他,如何”
说罢,他的身子竟如鬼魅一般迅速靠近赫樊的伤马,接了他四五招之后便一拳将其击落在地。
四五个弟子连同云殊华前仆后继地迎上来,团团将卫惝围住,无奈实力太过悬殊,纵使人多势众也不能将他如何。
“你不是他的对手,若是想伤他,还需更强的高手相助。”江澍晚追上云殊华,蹙眉劝道。
“卫惝身上有五域的玉令,你可知那对几位域主来说有多重要”云殊华驳道,“今日我说什么也要让他付出些代价。”
“你听话一点,这事让仙宗大人处理岂不是更好”
“不必等仙宗大人来,”云殊华眉心处的额印闪了闪,“我会叫帮手的。”
此时天色已晚,雨势渐收,卫惝忽感到头顶上方的气团飞速旋转起来,四周的风也形成无数的漩涡。
前方隐隐约约显出一道蓝色的身影,他从心底里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手下缰绳勒紧,当即掉转马头。
那身影越发的近了,速度快得不像个活人,抬手一柄折扇,飞出无数根梨花针携着雨滴刺中他。
云殊华追上去,心情总算好转“客服小哥,帮我捉住他,是死是活都没关系”
一红一蓝两道飞影相继配合着打出一套又一套的招式,卫惝渐渐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眯着眼睛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小弟子,双脚一蹬,跃入小弟子的马上,死死勒住他的脖颈。
“朝岐”云殊华喊道。
“不用管我啊”朝岐喉间一紧,冰凉黏腻的大手套上自己颈项间。
“安分点,要死也会让你晚一点死。”卫惝附身低声笑道。
果然,他手上有了人质,其余人不敢轻举妄动。
朝岐还想继续趁乱给云殊华递信号,他张开嘴似要呐喊,忽然双眼暴突,满面通红。
“但,我又改主意了呵呵,”卫惝收紧五指,笑眯眯道,“若是他们发现我在拿一具死尸做要挟,岂不是更好玩。”
“你丧,丧尽天良死有余辜”
“哦”卫惝面色微沉,“是我还不够使力你竟还有心思与我顶嘴。”
“呃”朝岐脑海混沌起来,更加痛苦。
追在后方的众人瞧不清楚局势,皆不敢轻举妄动,无人发现朝岐早已濒临死亡。
云殊华五内俱焚,焦急不已,他咬了咬牙,还是打算追上前去看看。却不料马儿刚加速几步,头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扎一般疼了起来。
他双手抚额,左右摇晃着,似乎要掉下去。
“殊华”
江澍晚刚要去接,却见那名蓝衣男人比他动作更快地扶了上去。
这种刺痛感在裉荒山上也有过几次,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也是一样,片刻后,云殊华便恢复清明。
“糟了,朝岐有危险”
卫惝单手掐住朝岐的脖颈高举过头顶,那被举起的少年身子已经软了,显然出气多进气少。
云殊华拉开摘星,紧张的汗水顺着雨滴自额角流下,钻进眼睛里,视线模糊,无法聚焦。
怎么会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乱子不能让朝岐有事。
他将弓拉到最大,手腕的剧痛使他浑身颤抖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忽地传来一声锐明鹤唳。
一柄长剑乘着雄浑的法力势如破竹一般飞速向卫惝袭来,不过一瞬间,他的左臂便被砍了大半,朝岐也软绵绵落在地上。
卫惝闷哼一声,滚落下马,向天上放出信号,消失在烟雾中。
视线的最后一眼,是景梵冷峻的眉眼以及他手中浸满鲜血的问月。
“呵,景梵,此时不是你我较量的好时机,下次我定亲自将你的四肢手脚折断,百倍偿还”
隔着细密的烟雨幕,景梵并未听到卫惝的誓言,他轻轻挥了挥手,对身侧的沈棠离道“不必追了。”
沈棠离颔首“我早已命人埋伏好,想必他逃回去也要吃个闷亏。”
景梵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蹙眉在身后的人群中逡巡了一圈,淡声道“方才有一蓝衣男子的身影,为何又凭空消失了。”
若猜得不错,那人便是沈棠离口中与小华交往过密的男子。
沈棠离也跟着转身看了一圈,道“果真不见了,难不成用了什么障眼法”
景梵的视线继续向后方扫去,终于落在那个红衣女子的身上。
不过,那根本不是什么红衣女子,而是乔装打扮过后的云殊华,他骑马跟在队伍最后,神色瞧上去不大对劲。
也不知是谁将他扮成了这副样子,梳起的发丝有几缕顺着雨滴贴在额角,面目柔和静美,红衣衬得他皮肤更显白皙,远远望去,颇有落魄美人的凄凉之感。
云殊华双目紧紧盯着朝岐的身影,看着沈棠离带领弟子们将其安顿起来,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他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视线转到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景梵身上,心跳渐渐加快,双手局促地捏紧裙摆。
竟然是师尊来了,真是太好了。
景梵走到他的马下站定,双手张开,低声道“下来吧,为师接着你。”
不知怎地,云殊华没来由鼻子一酸,全然托付信任一般地扑到景梵怀中。
师尊的怀抱是温暖的,带着令人安心且熟悉的清香,像一座供人依偎的避风港。
景梵微微垂着眸子,感到胸前有些湿润,这才意识到爱徒这是哭了。他拢了拢怀中人的发丝,叹了一息“委屈什么,和我说说。”
云殊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呜咽道“今天的事都怪我,若不是我提议和朝岐下山去捉师炝,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景梵的眸光落在少年湿润漂亮的锁骨上,又隔着一层薄纱看向那白皙圆润的肩头,耳中认真听着小徒弟抽抽嗒嗒的话,一面又无法不将注意力放到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子上,眸色愈发幽深起来。
他顺了顺云殊华的背,道“你做的很好,卫惝受创,都是你的功劳。”
“明明是师尊震慑住他的,”云殊华掩面,极力憋住心里的自责,“师尊,你说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好呢”
他的话语很轻很淡,像是在叹气。
“因为我这样贸然的决定,害得同伴受累受罪,真的好没用”
这句话在景梵听起来无异于猫咪露出肚子撒娇,对他求宠。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拉下云殊华的手,双眸紧紧盯着少年流泪的脸颊。
“小华在为师眼里是最好的,此事错并不在你。”
景梵温柔的话传入脑海里,云殊华闭了闭眼,感到自己烦闷的情绪被他轻柔地抚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接一个淡淡的吻落在他脸上,将眼泪吻去,这样的吻如雨滴落在肌肤上的触感一般,也是轻飘飘,且极轻极柔的。
许是伤感占据了大脑,云殊华反应变得有些迟钝,竟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等等,如果没记错的话师尊好像,好像吻了他
云殊华睁开眼,径直撞进景梵那一双深邃的星眸之中,嘴唇微张,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师尊”
不等他说完,景梵俯下身重重地衔住他的唇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