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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送行
    李柔静眼泪滴在上襦的领侧, 右边那朵牡丹花被泪浸湿了,一派的艳丽和浓姿。



    她是大梁的皇后,不是那些小儿女, 她本就无需去在意这些旁人,她又哭的什么劲儿这种莫名的情绪, 她不该有的, 在此后也再也不会有。



    就这恍神的功夫,李柔静见林歌眉、武安侯府家的嫡小姐、温仪公主的独生女还有薛大将军的幺女笑着从一旁的紫藤萝花架下走过,武安侯府家的小姐手里拿着一块绣着万象纹的帕子, 往她这边儿一瞧, 随后一帮少女笑做了一团。



    这些都是林歌眉的手帕之交,跟林歌眉的关系好的不能再好,且一个个的家世也是上乘。



    四人从紫藤萝花架下专门绕路到了假山石旁, 武安侯府嫡小姐、温仪公主的独生女和薛大将军的幺女纷纷给李柔静笑着请安。



    李柔静横斜过一脸冰冷站在后面的林歌眉,想要伸手去扶武安侯府嫡小姐和温仪公主的独生女,不想两人却讶异地故作惊恐地后退。



    武安侯府嫡小姐, 阴阳怪气道“臣女可不敢让皇后娘娘扶, 娘娘凤仪万千的,仔细臣女皮糙肉厚地硌了娘娘的手儿”



    同是侯门贵女,原本又是一个圈子的,私下都了解的很, 再者她们又年轻, 压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所以听林歌眉提起旧年岁的那桩事儿, 自然对李柔静厌恶的要命。



    宫里的妃嫔畏惧李柔静,她们这一帮侯门将女可不怕她。



    温仪公主的独生女用帕子掩住嘴,咯咯的笑, “皇后娘娘兴许还不知,卫小将军可是前个儿接了歌眉抛下的绣球,您啊,是皇后,最懂得凤仪万千,忠贞不二。”



    李柔静听到这儿,脸色益发的黑沉,一双杏眼看向林歌眉,只见林歌眉小小的红唇微微一弯,随后又微微躬身朝她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不便打扰娘娘,告辞。”



    李柔静内心早已怒火卷天,嘴唇也抿的紧紧的,但凡周遭有个太监宫女,她都要狠狠治一治这帮侯门贵女



    可是偏生这儿没人,且这帮贵女又武将家的多,一身的刁蛮力气,若是真恼了脸,怕是会办出跟徐嬷嬷一样,推人入水的事儿且这里又偏僻,她也是怕人看到,所以选了这个地儿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柔静缓缓点头,看着四人笑着离开,手猛地攥成拳。这林歌眉就是她的挡路灾星。



    她自幼聪慧,写得一手的好字,在学识上处处胜过林歌眉,年幼时节她和林歌眉同时入宫给公主们做司籍,而卫巡则给箫晏做伴读。她知道林歌眉打小就喜欢卫巡,那时年少气盛,所以处处里故意利用卫巡气林歌眉



    只是不想眨眼间,那事事不如自己的林歌眉竟然出落的婀娜苗条又娇艳无伦甚至还骄纵不要脸的去主动亲吻卫巡



    简直是



    这口闷气,她迟早会报的,毕竟林歌眉的父亲林太尉也不是完全就干净的,他的亲信在河间府大肆圈地,只要找父亲发动言官,自然会有人出来收拾他。



    转念想到林太尉一家即将遭受的攻讦,李柔静不由反笑了一声儿。



    救人万般为难,想要害人却是千方百计,做的再好,总是能找出些有的没得来。



    李柔静微微眯着眼,不远处的却有脚步声一路小跑的过来了,画绿跑的一头汗,上气不接下气儿道“娘娘,您怎么来了这儿,太后娘娘让您选戏呢。”



    “嗯。”李柔静转身,静静的走着,马上就有好戏了,她还选什么戏



    请的是京师最好的燕恒禧的戏班子,唱的是麻姑祝寿,



    戏娘手里捏着长袖,乐师沉醉地敲着皮鼓,东风吹着,一派的欢愉喜庆。



    那戏娘将这麻姑祝寿又升级了一个难度,在贺寿的高潮节点上,甩出水袖,连转了近二十余圈,纤细的腰身上垂挂的璎珞起起伏伏,逗得太后不由起身拍掌。



    太后破天荒地拿起酒盏,朝着李柔静道“哀家就是喜欢民间这些玩意儿,有趣生动”



    李柔静笑了笑,高兴地搀扶着太后,“知道母后您喜欢,特意从扬州请回来的。”



    太后点点头,兴致满满地看着陆陆续续的新戏,而李柔静却目光一瞥,落在了角落里正偷偷饮酒的魏莺莺身上。



    雪白如凝脂的手儿端着翠玉盏,红滢的唇凑在边沿儿,清冽的酒入喉,一双清媚而娇雅的眸子半眯着,舒舒懒懒地看一眼戏台子,的确一股天生丽质。



    李柔静微微皱眉,往左侧微微一撇,那个冷峻严肃的帝王果然一眨不眨地盯着角落里偷偷饮酒的魏莺莺



    李柔静清了清嗓子,随后故意往前坐了坐,挡住了箫晏的视线,而待下一刻与箫晏的目光狭路相逢,她挂着笑,却见箫晏目光里的情绪一寸寸的凉了下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深沉。



    仿佛,他只对魏莺莺有情绪,担心魏莺莺醉酒,担心魏莺莺贪凉而到了旁的女人,他都是冷冷清清的,仿佛禁欲的谪仙一般,清隽高华、冷若冰霜。



    李柔静收回目光,生怕自己故意遮挡的动作漏了馅儿,生怕他看出来,生怕由此惹了他的厌。



    魏莺莺倒是庆幸李柔静将她挡住了,她平日吃个什么东西都被箫晏掬着,这梨花酒清冽而甘醇,她太喜欢了。所以李柔静这一挡,她倒是能多喝两盅,方才箫晏就一直瞪她。



    她是仗着,众命妇都在,他不会过来,才放肆着当着他的面儿饮酒。



    魏莺莺心里正觉得好玩儿,忽然往箫晏那边儿一瞟,却跟他一瞬对视,抓着细白瓷酒壶的手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瞬僵着不敢动。



    他的眼神很简单,很明了,“警告威胁”的意思她一眼就明白。



    可是她偏生就故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径直倒了满满一盏梨花酒,笑着往嘴里送。



    酒这种东西,越喝越香醇,越喝越香醇,管它消不消愁,好喝就对了。



    箫晏见她故意如此,一张俊脸蕴着青黑,从高处睥睨着她,目光挂着寒冰和压抑的炙烈。



    魏莺莺也是有些喝大了,拿着酒壶往嘴里送,却见他青黑着径直走下龙椅,冷着脸一把捏住了她的腕子。



    魏莺莺咬唇,抬起微微迷离而秀雅的眸子由下往上地看他,她兴许是醉了,兴许是醉出了往日的淘气,她就是想故意气他,看看他的冷峻高华,是否当真坚不可摧。甚至想要看看,他能为她失神到什么程度。



    魏莺莺见他脸色青黑,便缓缓挺直了腰身,将酒盏斟满,细白如雪的手捧着晶莹的酒盏,径直将她用过的酒盏送到他的唇边。



    醉了,当真是醉了,醉的颇有些恃宠而骄。



    可是,时间仿佛是净滞了一般,箫晏面无表情,一双寒意如霜雪的眸子直直盯着魏莺莺的脸儿,这般情况,倒是让魏莺莺急的额头冒了一层薄汗。



    端坐在高处的李柔静冷嗤一声,挑了挑眉,似乎要看场棒打恃宠而骄妃嫔的好戏。



    其实魏莺莺也不知自己今日怎么就生了这种情绪,怎么就偏生要故意惹他生气,她知道他素来讨厌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她见他脸色似乎平静而冷漠,便微微侧了侧头,小脸盈着浅笑,小爪子微微探到他的龙袍下,勾了勾他的掌心。



    如鸿雁的轻羽,微微掠过静水,不起眼却又勾动起满池的涟漪。



    其实,她此刻是有些怕了,她的确是恃宠而骄的忘了分寸,她此刻是在向他认错儿,一双盈盈秀眼里全是讨好。



    最后,见他面色依旧冷凝,魏莺莺眸底闪过失落,缓缓地动了动僵住的胳膊,待要收回梨花酒,却见他猛地一拉,就着她落下的口脂,将那梨花酒一饮而尽。



    见他众目睽睽下饮下这盏就,魏莺莺才彻底的怕了,一张小脸儿又惊又红这下怕是当真要被视为红颜祸水了。



    魏莺莺立刻敛起眉,低垂着眼睛,偷偷瞄箫晏一眼,想要拉拉他的袖,却见他冷着眉眼,“立刻给朕回德阳宫,把方才的酒吐干净”



    冷鸷而不用辩驳,引的众人全部看过来。



    太后啧啧两声,道了一句“现在的小年轻”,随后便看折子戏去了,倒是一旁的李柔静早已恨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低贱的魏莺莺,能得这般多的宠爱,她李柔静才是正宫皇后,这一切合该是她李柔静的



    李柔静端起酒盏,趁魏莺莺起身回德阳宫的光景,走到了箫晏跟前,柔滑如缎子的手儿挽住了箫晏的胳膊,“皇上,太后娘娘让您选戏呢。”



    李柔静见他面色清冷,便有意压低了嗓音儿,做出了一抹别致的娇柔温和,“皇上”



    箫晏斜眼看着身侧的李柔静,微微皱眉随后将她的手拨开,清冷道“皇后醉了。”



    李柔静先是一愣,随后又要抓箫晏的手,却见唐清臣悄悄走了过来,朝着箫晏低低道“皇上,督察院送了一沓折子来,弹劾林太尉的属下圈占土地,肆意欺凌民女。”



    事实上还不止如此,除了突如其来的弹劾外,昭国公府还上奏了林太尉联群结党恣意生事。



    刑部和督察院夜访林太尉府,却被拒之门外,想要强进,却被数千家丁包围



    这一出,闹得算是真大了,且选择太后寿辰这天来闹。



    箫晏侧目看着李柔静,淡淡道“昭国公府前日就上奏弹劾林太尉,皇后不知”



    李柔静眼中一慌,随后又凝气屏神,微微摇头,“臣妾不知。”



    箫晏冷笑,看着李柔静假装不知的模样,淡淡道“皇后是益发的厉害了,搅动前朝。”



    李柔静紧紧攥着手指,看着箫晏冷着脸转身离去,一张脸瞬间就变得冷沉而阴毒。



    就在这时,戏班子的戏也快唱完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些乏陈的老段子,太后年纪毕竟大了,又常年病着,所以跟李柔静交代了几句,便回了慈寿宫。



    太后一走,这些命妇也就没了什么兴致,三三两两地寻了理由跟李柔静行礼便也离开了。在众人走了后,李柔静看到从慈寿宫祈福祝祷出来的济慈师太一行人。



    李柔静笑着走过去,极为恭敬道“师太是凡尘之外的人,在慈寿宫祈福祝祷也辛苦了,本宫差人在礼华殿备下了斋饭,请。”



    济慈师太和善地点头,“有劳。”



    看济慈师太要走,李柔静又道“听闻师太与魏贵人生母有些交情”



    济慈师太脚步一顿,回转过身来,手指捻动念珠,平和看着李柔静道“皇后娘娘,想说什么”



    李柔静笑了笑,“魏贵人久德圣宠,可是却无所出,本宫打算和魏贵人,明日一起送师太回临安寺,顺便也求神拜佛,祈福一二。”



    济慈师太面无表情地捻动念珠,半晌,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其实很简单,李柔静不过是借着魏莺莺的幌子,想要去临安寺拜佛求神,求的自然是帝王宠爱。



    济慈师太一眼便看穿了,只是看穿不揭穿,这便是济慈的修养了。



    箫晏在前朝忙着处理圈地和结党的事儿,李柔静跟陈太后说了些要心诚则灵云云的话,便得了太后的旨意,乘马车同魏莺莺一道去送济慈师太回临安寺。



    一路是官道,且是皇家女眷出行,御林军早就早早的排查了一番,再者临安寺路途并不远,所以此行照道理来讲没什么危险。



    过了官道,绕过重阳节,再过一处偏狭的石桥,不远行四五里地便是临安寺。因皇后李柔静也来了,莺莺则和济慈师太同乘坐一辆马车,为了坐的舒适,马车选用的是极为宽敞的,所以过石桥时,速度就慢了很多。



    待李柔静的马车现行通过后,魏莺莺乘坐的马车顺路下了坡儿,待马车行路到了平坦宽阔的草地上时,魏莺莺忽然听到马车的轴承“咔吧”一声,随后整个马车就猛地一晃。她额头差点撞在马车窗上。



    刚坐正了身子,忽然听到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兵刃相接声。带队的御林军长大声道“护驾有刺客”随后将令牌扔给一旁的暗卫道“快去,禀告皇上”



    官道一路无事,可是不想进了这草地上,却处处是埋伏,看着是草地实则用了许多铁蒺藜,马车要通行难上加难。



    而这时,一群黑衣人中西面冲了过来,手里的弯刀朝着李柔静的马车直接劈了下去。



    李柔静吓得脸色苍白,慌乱之余矮下了身子,紧紧扒着车窗,鬼使神差间她抓起茶盘格挡住了那弯刀,“济慈师太和皇上宠妃魏氏皆在后面的马车里”



    那黑衣人一刀刺破了李柔静举起的茶盘,那刀刃却未落在李柔静脖颈上。



    李柔静大喊护驾,御林军知道她是皇后,忙大批人马围了上来,可是那些黑衣人却虚晃一刀,一味地朝着后面那辆马车奔去。



    御林军长带人要去救魏莺莺和济慈师太,却被李柔静死死拽住,“你放肆本宫是大梁皇后,若有闪失,你可担负的起”



    御林军长一怔,随后拔出长剑,朝着李柔静一跪,“众人皆护皇后娘娘,可是魏娘娘无辜”说完,直接冲着那群黑衣人冲去。



    长剑飞刃,黑衣人血溅铠甲,而终究一人之力,李柔静又不许其他御林军相救,还未到魏莺莺马车前,就被黑衣人一弯刀斩下了头颅



    而剩下的黑衣人直接将马车掉头,顺着下坡撸劫了魏莺莺和济慈师太,一路疾驰而去



    李柔静看着御林军长淌了一滴血的铠甲,先是一顿,随后眸底却升腾出一股麻木的快感,如果魏莺莺当真被这帮狂徒贼人杀死了,亦或是被这帮狂徒给脏了那就再也没人跟她抢箫晏了。



    只要魏莺莺死了,箫晏就会爱上自己一定会的想到这儿,李柔静心里忽然心头仿佛开了千朵万朵的花,眼泪猛地流了出来,眼底却全是欢喜。哭着笑,笑着哭,最后一丝良知在此刻似乎被折断的干干净净。



    下一瞬,她转过身来,朝着护持自己的御林军,故意做戏道“快去救魏贵人,本宫愿牺牲自己,保住魏贵人。”



    御林军狂奔而去,李柔静却转着手指那枚簇新的碧玺戒指,红唇噙着浅浅的笑。



    呵这个时辰了,哪里还能救的回来



    那日王氏说魏莺莺有鸾凤入命,可惜又有短夭的命数,果然,天意不可违



    果然,只有她李柔静才是大梁的皇后,才是配的上箫晏的唯一的女人



    魏莺莺,你可走好了,可再也不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柔静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