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久回来时带着一大包新布, 这次不再是之前那种零碎布头“顿宝，看，爸爸弄到的好东西。”



    克莱其顿很想吐槽他现在又不是没钱买, 弄这一包回来还得给别人量体裁衣，划不来



    “李大婶儿对咱不错啦。要不是她借给我针线和碎布，你连小裤头都没得穿。她是体型问题不好买到合适的衣服，合适得又很贵, 我们能帮的就帮一下，以后人家也会帮我们的。”陆一久给克莱其顿解释了一下自己要帮忙的原因。



    邻里邻居的, 别人给予了一丝善意就要记着, 保不齐以后会因为这一点儿善意得到善果。



    “顿宝, 懂了吗”陆一久抓紧机会给幼崽施以教育。



    克莱其顿笑着点头“懂”懂个屁他用得着别人帮忙的时候一定是非常危急的时候, 别人还得靠他呢。



    “久久, 我想去找杜伦玩儿”陆一久上午不出摊儿, 克莱其顿不想陪他在家里待着，只能看让他翻白眼儿的动画片以及听这笨蛋的教育。



    陆一久调侃他“有好朋友就忘了爸爸啦。”点了下他的鼻头, 陆一久收拾收拾把他送去了人家家里。



    杜伦见克莱其顿主动来找他玩儿，高兴地原地起跳, 拉着克莱其顿跑去看自己的玩具。



    陆一久放下了一些小礼物告辞回去了。他还得在家里裁剪衣服，这样上午的时间也足够充实。



    杜家房门一关, 克莱其顿推开了扒着自己的杜伦小朋友, 朝着杜启的房间走去。他可不是来玩儿的，主要是来监工, 顺道向这个自学成才的塑造技师学习一下他的看家本领。



    杜伦小朋友四边形的眼睛和嘴巴滚来滚去, 本以为顿宝是来找他玩儿的，没想到小丑竟是他自己。无奈的他也只能跟着一块儿去看他家人搞塑造。



    “呀，这个机械体的脸怎么和顿宝一模一样”



    杜启的塑容技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好。这家伙虽然没有技术型机械人的认定资格, 却有着与生俱来造就而成的天赋。克莱其顿来的时候，那个伪机械幼崽的脸已经有了大体轮廓，不然也不会让杜伦一眼认出它的模样来。



    塑容对于一个塑造技师来说是基本技能，一般的塑造都是从面部开始，逐渐由小到大扩展到轮廓、肢体、全身。



    塑造是一项针对机械生命体的专门技术。每个机械人在出厂之前都会经过设计塑造的过程，尤其是有智能的机械人，他们也追求个体的差异性，只能通过一个个地单独设计再经过巧手工匠的塑造才能拥有一副身体。



    意识芯片是灵魂，是核心，那么塑造就是外表，是模样。就像神话传说里头流传着的各种造人传说一样，只不过现在造人的不再是神仙，而是设计师和技师。



    克莱其顿在一旁观看杜启的手法时，杜启特意放慢了动作，指教这两个幼崽“这里是xxx”



    杜伦无聊地直打哈欠，克莱其顿却学得津津有味儿。



    “杜叔叔，为什么教顿宝”



    杜启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回答“技术不就是要传授出去的吗我自己就是像你这样自学而来的。”



    “不是偷学吗”



    “偷学偷学可偷不到。技师的工作间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允许进去的，清洁工也只能在对方同意进入的时候进入。那个时候技师已经停止工作了。”杜启说起自己学习的过程，眉目间变的稍微柔和了起来，“我每次进去只能看到半成品、零件和一部分成品。”



    换言之，他纯粹就是靠自学。然而当时没有人相信他靠自学能学会。



    “我能问你想做什么吗”杜启也问了一个问题。



    克莱其顿笑微微地凝视着他“不能，哟”



    “619是个好人，请不要伤害他。”过了一会儿，一直在工作的杜启小声说了这么一句话。杜伦小朋友已经因为无聊自己跑到旁边独自玩他的玩具去了。



    克莱其顿没有给他任何回复。他不认为对方配得到自己的回复。陆一久和他又没任何关系，那家伙怎么样都由自己说了算。



    中午的时候，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杜启已经将整个仿机械幼崽的身躯全都塑造了一遍，不光是脸部完全和克莱其顿一模一样，就连身高、身形、四肢以及躯体上全部的细节都一模一样。



    两个站在一起时，如果不看眼睛根本认不出来哪个谁是谁



    “完工”杜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这是一具高智能最新型号还未定性质的仿机械幼崽躯壳，用的不是多好的材料，出厂价格不超过五万。不过我给他打磨了一下，使他看上去没有那么便宜，和你身上那种全态光泽差不多，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克莱其顿满意地笑了“不错”



    “如果还想更真，可以重新用最好的材料来塑造外壳。”杜启手有些痒痒，他还没用过高级材料做塑造呢。之前私下接的单子材料顶多和这具一样的级别。



    克莱其顿摆摆手“这样就够了。”没必要要那么好



    “先暂时放你这儿吧，注意盖起来。”克莱其顿示意性地看了看前面趴地板上睡着的杜伦，免得被那幼崽看到了大惊小怪。



    杜启很想问他到底哪个性子的才是你又怕自己问出口了会惹祸上身，他的目光同样在杜伦身上绕了一圈，决定还是当个不知情的哑巴最为合适。



    “告辞”克莱其顿在杜启面前已经不切换模式了，他知道这家伙已经觉察出了什么。他是一位塑造技师，这样的技术型人才的神经元件比一般的更发达，通常都是细节控，最擅长发掘出细节。



    “我送你。”杜启站起身将这具假顿宝给藏好，打算送克莱其顿回家。



    克莱其顿没有拒绝他的送人行为，如果他一个三头身幼崽单独在外走动会引人注目的。那些随时都能监控到他们的机械眼会因为这一行为对监护人惩罚，人家根本不会给你申辩机会，直接根据你的行为定性并记录下来等待秋后算账。



    两人一前一后在路上走着，克莱其顿在前，杜启在后，杜启看上去更像是克莱其顿的保镖。



    刚走出杜启家没多远就遇上了熟人。安吉带着芫花从社区超市出来，两个有说有笑，直到看到了他们俩。



    杜启向对方颔首。芫花快速跑到了克莱其顿身边“顿宝，你看，安吉给我买了漂亮的裙子是新进来的货哦，只有这一件哒。”



    女幼崽张开双臂原地单腿旋转，像只快乐的小花蝴蝶。



    克莱其顿敷衍地点点头。



    安吉四下打量了一下，没看到619，目光在克莱其顿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克莱其顿小朋友，是全态型吗”



    问这个问题克莱其顿心中吐槽你看不出来



    “是啊”他切换成顿宝模式乖巧回答。



    “全态很好吧”对方突然又说出这么一句怪里怪气的话来。



    杜启都觉察到她话不对劲了“全态还是实验阶段，谁知道好不好”



    “听说全态可以随时在金属机械身体和生物仿生身体之间切换，并将两者融合，发挥最佳状态。”



    杜启干预了一下“这只是理论上的说法，现阶段的技术并不一定能做到这一步。”杜启这话说的倒是事实。所谓全态机械人的理念就是如此，既有机械化的一面又有生物化的一面，还能两者融合，应付各种各样的局面。



    长河星域所有机械人归纳起来无疑就是三种特质的，一种是全金属，由各种各样的金属打造成的最坚固最稳定且能变形的躯壳；另外一种就是仿生机械人，以尖端的生物基因为技术，打造出来的生物机械人，只有脑部采用脑机构造，其他器官完全可以全面采用人类基因培育；第三种就是二者结合的，生物基因基础上部分金属化，这个部分的程度由设计师设计，等到他出厂后有了自我意识，可以自己再添加或者删减他的机械化或生物化程度，只需要将自己修改信息备份就好。



    而全态机械人就是可以任意在这三者之间任意转换的机械人。



    “不知道全态是不是对意识芯片的适应力更强”安吉不理会杜启的干预，继续追问。



    克莱其顿眨眨深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这位女性机械人的目光深处她对自己的全态身体感兴趣。



    “顿宝不知道”克莱其顿无辜地垂下了眼角，嘟嘟红嘴唇。



    安吉收起眼中的刺探“真可惜”



    可惜什么



    “走吧”杜启见克莱其顿熟练地变脸，心中越发肯定这个全态幼崽绝不是被限制的这个年龄的思维与智商，不过他可不像安吉那样没眼力价儿地乱问。这幼崽他惹不起。



    “再见，克莱其顿小朋友”



    等到双方错身过去后，安吉嘴边的微笑迅速冻结，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全态幼崽的身躯如果是那种躯壳的话，应该就不会故障了吧。



    克莱其顿能感应到那家伙的目光，奇怪的是他感应到的对方的脑电波和之前的不一样。想到安吉脑核上的红补丁，难道和那东西有关



    出c60区时，克莱其顿再度看到了郭平他们的车子，车子从头顶呼啸而过，向着c60内部深入驶去。



    追得很紧的样子啊那个安吉，不知道躲不躲得过总局的追查。



    回到家中，克莱其顿发现家里来了客人，而陆一久正和那个客人相谈甚欢，还举着尺子在人家的躯壳上比划来比划去地量着尺寸。



    杜启突然就感觉到身边这幼崽释放出来一股慑人的压力，不敢多留，匆忙打了招呼后赶紧逃走。



    屋子里的爱林同样感受到了压迫感，忍不住开始发抖。只有陆一久那个笨蛋没反应，举着尺子回头和门口的克莱其顿打招呼“顿宝，这就是爱林，我和你说过好几次的啦”



    克莱其顿抬起头来，嘴角蠕动片刻“爱林”



    “顿、顿宝”爱林是心虚的，她知道自己瞒得过陆一久瞒不过幼崽。这个幼崽很聪明，看他的眼睛就知道。



    “你们在做神马”



    “我给爱林量个尺寸，帮她裁一件裙子。”陆一久道，“正好李大婶儿给的做裙子的布有多余的。爱林是女性哦，虽然是机械体的外形，穿上裙子的话也挺合适的。”



    克莱其顿捏了捏有点儿发痒的手心。这一幕他非常不悦，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悦，因为这笨蛋轻易地给别人做衣服。不止一次了，第一次是纯粹是为了赚钱他能接受；第二次为了报答对方他勉强认了；第三次给个女性机械人量体裁衣算什么



    这让他觉得这家伙不是专门照顾他、服侍他的嗯，就是这样他才不悦。这家伙的服务应该只属于他。



    “爱林阿姨是辆独轮车，穿上衣服好奇怪哦”顿宝模式的大将军有些阴阳怪气。



    爱林果然抖了抖身体“果然很怪异吗阿久算了吧，等我以后换一个类人躯壳再麻烦你。”



    陆一久劝说她“这有什么你明明有意识啊，是生命来着。”



    “还是算了”爱林还是止不住萌生出来的羞怯，“浪费布料。”



    “不好看哟”克莱其顿又补充一句。



    陆一久瞅了他一眼，上前揪住他的小嘴轻轻地拧了一下“就你嘴巴快是不是”



    “顿宝说得也没错。”爱林赶紧维护幼崽，幼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于是，原本的量体裁衣就此结束，变成了爱林和克莱其顿都守在一旁陪伴着陆一久缝制衣服。给李大婶儿的裙子裁好就只差缝制了，有上次克莱其顿做的那个缝纫机，缝制非常快，最后收尾是由陆一久将一些李大婶儿贡献的亮晶晶的珠片缀上裙角。



    中午一点半的时候裙子大功告成，他们一块儿去送衣服。



    李大婶儿是个体型非常魁梧、身材十分健硕的中年妇女形象，一个顶陆一久三个。因为这样的体型不好买衣服，一直穿的都是宽大的男士工装，内心一直都渴望拥有一条属于她自己的裙子。



    当她看到陆一久将将将把裙子从袋子里托出来时，眼睛大方异彩，瞬间就从洗衣房柜台里头不知怎么的跃了出来，跳到了陆一久的面前。



    李大婶儿半个身体俯趴在裙子上，抚摸着那布料，那闪片，脸庞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啊就是这个样子的。”



    克莱其顿看得不解机械人还会脸红她到底对有一条自己的裙子这件事有多向往啊



    “去换上看看吧李大婶儿”陆一久将衣服小心放到了她的手上。李大婶儿红着脸扭捏着进到了里面。



    过了一会儿，这位一直穿着宽大工装的老阿姨，捧着脸颊从柜台里头探出了个脑袋来，眉角眼梢都是欢喜。



    陆一久向她招手“出来给我们看看呀”



    李大婶儿迈着小碎步挪了出来，缩着肩膀，并起双手放在胸前，尽力做出了最端庄的姿态。



    那条雾霾蓝色的丝绸长裙像一滩流动着的池水，在灯光下折射出银色的偏光，低调高雅之中又带着一种流光溢彩的浪漫。



    克莱其顿在心里点头。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很好看李大婶儿，这个颜色真的适合你，而且很合身。”陆一久真诚地夸赞着这位女士。对方除了外表和他不一样之外，他感觉不到其他任何的不同。她就是个看上去粗犷，其实内心如同大多数女性一样柔软芬芳的普通女士。



    李大婶儿乐得合不拢嘴，多少年的心愿终于在今天实现。这条裙子不光圆了这些年她压抑在心底的一个美梦，同时也成全了她作为一名拥有女性意识的生命体爱美的天性。



    真好看她穿上合适的裙子也是可以见人的。她是个女性呢。



    陆一久得到了李大婶儿送的礼物一包奶粉。不是机械人用的奶粉，是人类吃的那种奶粉。



    “我家那个去给a区的客人送衣服，人家送的啦。你喜欢这些，本来就是给你留的。”李大婶儿这么说道。



    克莱其顿心念微动原来是特意留给619的他刚刚还以为是他们不要的。



    陆一久痛快地接受了礼物，告别了对着镜子臭美的李大婶儿，回到家，打开那罐奶粉用手指头蘸着尝了一口“是羊奶粉，这个对幼崽很好的。顿宝”



    克莱其顿举起两只小爪子挡在胸前，强忍着黑脸的冲动拒绝“顿宝不要喝奶”



    开玩笑，他已经这样了，要是再被喂奶那他离开的时候真保不准会不会对看到这一幕的人动杀心。



    陆一久不勉强他，那就留着犒劳自己吧。他需要补充多一点儿营养了，最近身体结实了不少可真的很累。



    两点多从家里出发，杜启带着杜伦早已在楼下等待他们。今天没有推老黑的小推车，陆一久将小推车还了回去，给了两天的租金六个镙币。老黑拿着那六个实物零钱，表情有些复杂。



    他们用爱林来装机器。爱林完全不用自己推可以很平稳地往前走。杜伦与克莱其顿这次坐到了爱林的头顶，爱林显得更高兴了原来自己还能产生这种愉悦的编码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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