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外面陆续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紧跟着大门被人用力地拍响 。虽然切断了折叠空间和原本这间屋子的联系,意外的是陆一久他们竟然还能听到来自屋外的动静。
见敲门没有回应,外面的人开始砸门了。两下门就被整个撞了开来, 乌泱泱二三十个装备齐全的机械人行动训练有速地闯进了房子里头。
陆一久他们站在现在的二楼看不到闯进来的这帮人,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然而通过手里的上网机他们能够看到实时直播的画面--有胆大好事的家伙偷偷用了隐藏型远程摄像头在跟踪拍摄。
直播画面上显示了那群荷枪实弹的家伙们冲进房子里, 里面却是空无一人。从玄关开始向着里面客厅推进,屋子里到处都是布满了灰尘的破烂老家具, 由于他们一下子进来的人太多扬起了满室的灰尘, 直播画面一下子变得灰蒙蒙的。光看这种室内情景, 一眼就能判断出这里很久没有住人了。
进来的这帮佣兵们显然也看清楚了这一点, 他们从客厅分散开来,分别往不同的房间去搜寻。带头的队长领着一个小组直奔二楼主卧室,粗鲁地撞开了主卧室房门, 屋子里自然也是一个人影都没找到, 根据从屋外看到的光柱推测, 另外那道光就是从这间卧房南边靠窗的角落里穿透出去的, 然而站在相同的位置这些人抬头去看,别说看到光了,连个能发光的实质性东西都看不到。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不光是现场闯进来的这帮人摸不着头脑, 通过直播观看的群众们也是全程懵逼状。
这个时候, 十二区那帮老大们正在匆忙赶往这里的路上,他们也在通过网络直播随时关注着现场的情况,此刻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其他人不无两样。
“没有人不可能,我几个小时前才从这里接了那位陆一久老板去赴宴。”罗欧的反应最大,这家伙差点儿从前排副驾驶座上激动地跳了起来。
“看地面就知道了,他们闯进去的时候布满
灰尘的地面上连个脚印都没有。他们一行六个人如果真的住在这里总不至于一点痕迹都没有。”洪岩边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边回应。
“可我确实看着他们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罗欧抱着脑袋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先不管这些。紫花苑那帮家伙们怎么这么快就赶了过去谁允许他们在不属于他们的地盘进行武装行动的”洪岩重点将目光定格在了那帮佣兵们身上穿戴的装备上, 能有这样高级货装备的也只有那群有钱的外来大财团了。
“老大,这些外来商人们最近的动作一次比一次大,野心已经暴露了出来。”
“待会儿先看看利伯顿怎么解释。紫花苑酒店是和他合作的,他理应负责监管。我就是怕咱们内部出现了内鬼。”洪岩面无表情看向远处,低声说道。
此时其他正在赶往那条街的其他那些老大们,与洪岩的关注点差不多,都在询问紫花苑酒店擅自行动的事。
利伯顿一连接到了好几个老大的电话,他自己也在尽力解释“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质问他们的。说好了他们进来做生意没问题,但不能越界。既然是和我合作,我就会负责到底。如果他们没有外来人的自觉,那我就让他们清醒清醒。”
挂掉电话利伯顿吩咐加快车速,同时他从车子里矮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云层之上两道光连在一起形成得光桥这会儿已经越来越清楚了。
“该不会他们也是冲着那道光去的吧”利伯顿自言自语。
“听说那位陆一久老板得罪过紫花苑,说不定是得到他在这里的消息趁机去报复的。”心腹回了她一句道。
“那就更不能让他们得逞了。在我的地盘,就算杀一直小蚂蚁那也得先向我报备。”利伯顿不快地冷哼道。
对于这些从外面进来他们这里的大财团,十二区老大向来有着一致的认同 ,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他们越俎代庖。那些家伙们的手段他们这些年默默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深深
了解他们一贯的吸血手段,那就是通过控制经济,把握生产命脉,继而不断地榨取本星为自己累积丰厚资本。
“真的互相看不到诶。”二楼主卧门口,明明是同一个位置,同一间房间,陆一久一行就站在那些佣兵们的身后,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存在。
现在只能等,等他们离开后你们再出去。布鲁和陆一久之间的通讯这会儿依然处于连接状态,还能保持交流。
“我们现在从那扇门出去不行吗”娇娇问。
不行。想要出去只能重新打开刚才那个按钮,通过原来的空间那扇门才能出去。布鲁道。
“那他们要是一直不走,我们就只能一直等了”
没错。布鲁烦闷地啧了下嘴巴,你们刚才要是早一步离开就好了,现在,被困在了这里,多留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克莱其顿此前一直没有多说什么话,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口“你口中不断重复着危险,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现在既然被困在这里了,就赶紧说清楚吧,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你的解答。”
“是呀。刚刚布鲁你口中说的它指的是谁是它会伤害我吗我和它认识它为什么会对我产生危险”陆一久把刚刚放在心里没来得及问的问题提了出来。
它就在外面。布鲁意有所指道,它正在苏醒,已经苏醒了一小半了。
“你指的是极塔”众人第一反应就是那个。
极塔只是它的一部分,是它的信号收发器。它在这里沉睡,等待着命定人来将它唤醒。布鲁的声线有些不太稳定,提起这个它似乎让他倍感压力,那个命定人,是阿9。
陆一久瞳孔倏然放大“我,我吗关我什么事我这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布鲁说的是真正的s619吧。”克莱其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陆一久的身边,就在刚刚,手臂靠上了陆一久的半边身体。
是的,是s619,我的朋
友,也是我的任务目标。布鲁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无限的伤感和缅怀,如果现在能看到他的表情的话,他一定是陷入回忆状态中的。
“布鲁,你说什么呢”大吉和娇娇几乎是异口同声。我的朋友没有问题,任务目标是什么鬼
布鲁沉默了下来,就在大家以为通讯中断了的时候,他的声音才再一次从终端里面响起,我最初被制造并挑选出来的唯一一个任务目标,就是跟随、监视、保护、掌控s619。
这一句当中包含的信息量和惊悚程度都太巨大了,以至于全场除了克莱其顿没多大反应之外,其他几个包括顿宝都是被吓到了的表情。
“布鲁骗人的吧。”娇娇哆哆嗦嗦地不肯相信他的话,“你和小9,你们俩在遇到我和大吉之前就是最好的朋友了”
我诞生于下玄星迪莫公司私人机械人定制研发部,实际出厂年纪287年,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存活的实际年限是742年。
“这是悖论”作为一名学者,大吉下意识地反驳。
“让他说完。”克莱其顿安抚住大吉和娇娇这两个家伙,如果他们俩这样一问一答下去,太浪费时间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287年前我第一次开机是在最初给我赋予任务的主人身边,他们给我的芯片里植入了一个的不可抵抗得固化程序,就是那个任务。随后,我一直秘密接受忠诚教育、技能培训、生活辅助,并一直在这个期间研究着任务目标的全部过往资料,做到尽可能地了解他。
直到得知s619要移民进入阿卡兹,我才被送了出来,送到了距离阿卡兹不远的坦途星,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你们应该都知道坦途星是来到阿卡兹最后一关的补给站,早些年没有缓冲区的时候,从长河星域各地赶过来的移民们都会停留在那里,从那里申请移民资料,排队等待正式移民的时间。按照我的计划,我顺利地在那段等待的时间里和他认识、交流
、熟悉,做朋友。
说到这里,布鲁稍微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想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怎么说。
他是个内心充满了矛盾,却非常温柔的家伙,本来以他的军功,他排在很多人的前面。然而那家伙总是会隔一段时间就把自己的排序号码送给别的比他后来的人,只是因为对方在他面前卖了点儿可怜。所以,他在那里同样等了很久,我也陪着他在那个地方待了很久。
后来还是我劝他如果再不轮到他自己,接下来去的移民政策会开始变得更严格,他的型号和性质会被卡住,没办法进到阿卡兹的,他才没有再把自己的号码让出去。我们申请的资料通过后,开始最后一段行程,准备进入到阿卡兹的路上,那么凑巧遇上了艾博99跃迁门附近掀起的宇宙风暴也正是在那次风暴中他救下了大吉和娇娇。
大吉和娇娇听到此处连连点头。
事实上,宇宙风暴中他不止救下了你和娇娇两个人。在没有看到你们遇险之前,他拼了命救下了至少十个人,并且在救最后一个家伙的时候,被对方当成垫脚石,自己逃逸了风暴边缘,把他给踢进了风暴眼中。布鲁的讲述又来了个平地大转折。
“踢进了风暴眼那可是九死一生哪。”一直竖着耳朵在聆听的岳军阳听到这儿,忍不住惊呼。
嗯当他被踢进去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产生了两个想法一个是不管他,就当任务目标意外身亡,回去复命,另外一个则是一定要完成任务,那就是我唯一的使命。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违背固化程序的念头,然而我还是紧跟着他跳了过去,试图尽力救回他。
布鲁自嘲地笑了两声说来也好笑,我明明已经有能力拒绝执行固化程序了,却还是执行了它。跳过去的那一瞬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了。
其他人还在努力消化他讲述的这些经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回应他。
“幸运的是你救下
了他。”陆一久想缓解一下氛围,贴心地抚慰布鲁。
不我没有能救下他,我们俩都被卷进了风暴眼中。布鲁的故事简直是跌宕刺激,峰回路转,就这么几句话里,这是第二次平地大转弯了。
这次包括克莱其顿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刹那的怀疑“你确定”
当然。因为被卷入到风暴眼后,才是我和他真正命运的开始。布鲁接着往下讲,都说如果在宇宙中遭遇宇宙风暴,九死一生,我们俩恰好就撞上了那一生的好运,至少在当时确定我们俩没有被风暴眼给吞噬的时候,我们俩都认为自己是幸运的。
在里面跟着风暴雨的漩涡漂浮了几分钟,我们就被超高速旋转给甩飞了出去,幸运地活了下来。
“不对啊。”娇娇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布鲁,如果你和小9被卷进风暴眼了,又怎么会遇到我和大吉我们又怎么一块儿结伴移民进来的”
陆一久吞了一口唾液,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这也是他刚刚想问的问题。不久前他还听娇娇说起过他和大吉是被布鲁和s619给救下来的,这不违背现实了嘛。
“是时空漩涡。”大吉之前已经想到这个答案,他随即看向了陆一久,“他们俩在被卷入风暴眼的同时可能被时空漩涡给暂时困住了,又被从风暴眼当中甩了出来,因为时空漩涡内的时间可能是极其短暂的,所以他们被卷进去和被甩出来可能就是眨眼的功夫。当他们被甩出来后没多久恰好就碰上了我和娇娇遇险。”
布鲁并不说明大吉的说辞对不对,而是继续讲故事我们俩当时并没有从风暴眼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再被甩出来,而是被甩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在一间屋子里醒了过来。你们可以猜一猜,我们到了哪里
其他人一时间没有什么思路,克莱其顿却是渐渐地面露坦然神色,他举目看了一眼周围“是这里吧。”
阿顿先生真不愧是天才是的,我们醒来之后就已经
在这栋房子里了。布鲁说着叹了口气,那个时候这栋房子里的家具摆设和现在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折叠空间。我和阿9我们俩当时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一起出了这栋房子,遇到外面在施工的机械体,从他们那里才得知这里是瑞赛克城。
“怎么会布鲁和小9竟然在正式移民进来之前,就来过这座游魂城”
我们俩当时来到的是游魂城不错,却不是现在这座,而是还在初步建设的瑞赛克。那个时候整座游魂城里除了一些没有觉醒意识的机械人之外,其余全都是配合建城的机械体。整座城还在初步规划建设中,只有我和阿9 两个有自己的清醒意识。布鲁没有过多地渲染神秘,迅速爆出了事实,我们俩,回到了星历660年,阿卡兹还不是机械人家园的时候。
“是时空超越”大吉迅速看了一眼一旁听呆了的陆一久,“看来之前阿久随口说的从现在回到了过去,是真的。你们进入风暴眼的时候遇到是时空超越现象,把你们给瞬间送回到了几百年前。”
是这样没错。布鲁这次认同了他的说法。
陆一久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确定给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感受到了疼痛这家伙赶紧催促“然后呢”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和阿久都在想办法怎么离开那里,但那时候整座城都是死的,那些机械人和机械体不知疲倦地干着建筑工的活,我和阿久为了补充能源也会去帮帮忙。只要是干了活就能得到自动充能桩的补给,就这样我们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
如果不怕孤独的话,其实永远在那里生活也是件不错的事。只是当时的我和阿9都受不了那种孤寂,我们以这栋房子为每天都往外探索一段距离,寻找任何可以沟通、交流的对象,或者离开的办法。
三个月后,我们探寻到了极塔周围。那个时候的极塔还在建设,没有现在这么高。在极塔
的工地内,我们第一次遇到了有自主思维能力的第三者,而它恰好就是整座城的监工。
克莱其顿好奇问“它有名字吗”
有编号,它说他的主人还没有正式给它起名字,必须得它把这里建好了才会得到名字作为奖励。它的编号是01。
“那它长什么样”
这个问题明显不是很好回答,布鲁迟疑了一会儿它每天都会变成不同的模样,那里的每一个机械人,机械体都可以作为的它的样子。偶尔它也是来房子这里找我和阿9,它很喜欢阿9,说阿9和它很像,阿9也挺愿意和他交流,慢慢地,阿9每天和他在一块儿的时间要超过了我,它故意让阿9不和我待在一块儿。
“它,挺心机的。”陆一久想了一会儿想出了这么个词汇来形容。
“它应该是知道你带着目的接触s619的吧。”克莱其顿有不同的看法,“你不是说它可以无处不在,还能随时更换躯壳吗说明它很厉害,你在它面前无所遁形。”
布鲁随后再叹一口气,算是承认了克莱其顿的话。
我在它面前真的就像是完全暴露了自己的意识编码和程序数据一样,我每次想要做什么,它就算不在我们周围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我明明很小心说的话,确认了周围没有任何属于它的机械人和机械体,它也能马上听到。它就像是幽灵一样,无处不在,无所不知,洞察一切。我慢慢地害怕了起来在一次他特意找到我揭穿我的身份和目的,并扬言要告知阿9时,我控制不住对他动了杀心。
讲到这里布鲁的语气中带了两分的愧疚。
我害怕他真的告诉了阿9,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可是我高估了自己。就像我先前说的那样,我想做什么它都能精准地知道,我的主动出击并没能伤害到它,反而给它机会将我给控制住,关了起来。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它有多厉害,它竟然在这栋房子里构建了另外一个折叠空间,把我给单独关在了里面,将
我和阿9给彻底隔绝。
在我失踪之后,阿9拒绝了它的搬家提议,依然留在这栋房子里等我,他始终都不相信我丢下他自己离开了,认为留在这里等待的话,我就会回来。明明我们俩看上去在同一个房子里,却看不到彼此,听不到彼此。我尝试着联系阿9,各种方法都用过了,都没效果。后来我想到用终端去联系他,每天固定的时间我都会不停地拨他的通讯号码,那个时候这里的磁场环境还没现在这么的厉害,遇到天气好、气温合适的时候,终端和终端之间偶尔是有连接讯号的,有时候我会接到一些其他人的终端信号,信号不好,一直不能做到良好的沟通。
个人终端没办法做到每时每刻持续不断地拨打电话,我就自己学着制作了模拟终端设备,时刻不停地向外发送信号。就这么一直不停地按了不知道几百年。时间久到,这段记忆变成了特别突出的量化数据,在这个房间里永远地留存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众人这会儿算是把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情都给联系了起来,有了更清晰的逻辑解释。
“你在这里待了几百年,那阿9呢”娇娇好奇。
他也在这里等了我几百年。”布鲁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是带着无尽的宽慰和满足的,“这期间我们共同经历了阿卡兹独立,瑞赛克迎来第一批逃进来的游魂,无数高楼大厦在原来城市的雏形基础上继续修建下去不同于我被困在折叠空间内不懂怎么出去,他是在现实的房子里的。周围越来越多的同类,有和他说话的,与他打交道的,后来人多了开辟出小路可以出去外面了,他明明可以有无数次机会离开,但他却始终没有走。因为阿9一直在这里,这整条街的房子在当时第一次登记产权时,就被认定为他的产业,可他却把它们都记在了我的名下,对了,那个时候我不叫布鲁,没有名字,和阿9一样,只有编号。当时这么安排主要是为了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布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