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大部队早已被落下很远, 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甩开。
席伶一下一下的拍着女孩后背,就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羔羊。
车子飞快的从路上掠过, 转向其他方向,带着尸群接连跑过两条街道之后骤然加速。
又一个转角后, 身后已不见原本的尸潮大军。
秦远关闭车灯, 慢慢放缓速度,逐渐彻底摆脱周围贴上来的附骨之蛆。
车厢内的哭声在一声嘶叫之后, 陡然停断。
女孩儿静静歪在席伶肩上一动不动, 宛如没了声息。
该不会窒息了吧
席伶提着心转头去看, 正看到她大睁着的眼睛。她的泪还挂在眼睫上, 可瞳中却是空洞灰败。
席伶先松了一口气,又立刻提起心来。
女孩人没事, 但是她的神情状态,不知为何, 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席伶说不出话来。
或者说,如今不管说什么,都是无力苍白的。
自己帮不了他们。
刚刚看到女孩凄声叫着要带男人走时, 席伶下意识有种取出生化枪的冲动。
可这冲动只是一瞬, 就被理智浇灭了。
如今抗尸毒血清完全没有眉目,而且, 男人明显已进入变异阶段, 神智已只剩最后一丝。
即便消耗掉仅有一枚的生化子弹,三天后男人恢复人形的那一瞬, 就是彻底尸化的那一刻。
车厢内陷入沉重的死寂。
秦远在附近绕了一圈后,重新驶回酒店后门方向。
先前熟悉的街景再次出现。
女孩儿眼珠微动看着窗外,忽然转头看向窗外萧瑟的街景, 打破了静默。
“他很喜欢我。”女孩儿说道。
看得出来席伶这句话在喉中滚了滚,最终没有说出口。
愿意用生命守护她的人,这份感情已不需要旁人再加以肯定。且那个男人去的太过惨烈,这份感情越是浓厚,他的离去,对此时的她来说,越是无法接受。
女孩儿显然也不需要旁人说什么。
她自顾自言自语,似只是在表达。
“他是我邻居家的哥哥,我一直都知道他挺喜欢我的。
刚乱套的时候,我跑回家,父母都已经满身是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所有人都疯了
是磊哥翻过院墙,把我从家里拽出来的。
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他和你父母,都是最希望你活下来的人。”席伶连忙接了一句。
黑暗中,女孩穿着明显不合身的黑色宽大衣服,苍白的脸上仿佛被戴了层无形的罩子,全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嘴唇嗡动,细声说着
“他拉着我到处游荡找生路,在副食店里抢食物分给我吃,他起初日夜都不敢闭眼,就算在没有人的地方都不敢放松警惕。
他说他去过地方可多了,说总会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安全所。”
席伶和秦远只得沉默聆听。
其实这种时候回忆往昔过往,对她来说只会更悲痛、更绝望。
可是两个人谁也不忍打断她。
女孩儿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过去中,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天的点点滴滴。
“他根本就是个大骗子。
骗我说没关系,说我们活着,我们就像电影中的男女主角。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那些苦啊,痛啊的都熬过来了,只要再撑一下,一切都会好的。
可分明之后每一天都比之前更难,更痛。
他说我们可以去乡下,大不了以后他种菜、挑水,我们也可以活下来。
可紧接着我们就发现,去乡下的路都被车堵死了。
他说他的身手可好了,一挑五都没问题。
可后来我们的车被打劫,我差点被抓走的时候,他差点儿都被捅了,才把我拽跑。”
正在倾听的席伶霍然抬头,与车内后视镜中秦远的眼神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神情中的凝重。
打劫。
就是不知道他们遇到的人,与秦远先前所遇的两人是否是一群。
席伶试探着问“你们是在哪里遭遇打劫的”
“后来我们流离失所。没有吃的,没有住的,又冷又饿。他说,总会有安全的地方。”
女孩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般,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席玲心头骤沉。
她的状态越发明显的有些怪异,仿佛正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不听,不答,不互动不接触,直将自己封闭进一个密闭的壳子里。
的确被人用那样的方式保护着活了下来,对一个年轻女孩儿来说,实在过于沉重。
“磊哥说他发现了唯一有光的地方,他说那里面一定有很多人,说不定还有军队,他说他听到了战斗的声音。
他说要带我一起进去,他说我们肯定能进去的。”
女孩儿说到这里,不再往下了。
她的眼睛中再次淌下泪来。
后面也不必再说了有光的地方,就是浮世国际酒店。
结果,席伶和秦远也都看到了。
“为什么他的希望连一个,一个都没有实现呢”
女孩安静地流着眼泪,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感到迷茫。
席伶握紧了手,指甲深陷到肉里。
是的,灾难面前,人类无比渺小,两个年轻人孤立无援,只能挣扎求生。
可是,这对年轻人在求生过程中最不应该遭遇的,就是那场抢劫。
无法想象是怎样毫无人性的畜生,才能够把灾难当成乐园,肆意掠夺同类的生命。
如果他们没被打劫,他们的车子还能保留住,他们就不会流离失所。
他们说不定能更从容一些,说不定就能在门前多撑一会儿,撑到自己和秦远回来,或等到里面人察觉,一起进入安全区了。
车辆重新驶过熟悉的路段,进入弯道。
破旧的老爷车静静的停在原地。它的窗户稀烂,前挡风玻璃完全碎裂。
女孩儿骤然直起身子,扒着窗户往外望去,仿佛是在寻觅着什么。
可是,没有。
老爷车旁边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丧尸之前都已跟随喇叭声离去,又被甩开,这里此时完全空荡荡的。
感应门自动打开,橘红色的车辆驶入进去。
一进门,便见周成峰和齐宏伟带着众人守在不远处。
秦远将车子停稳。
席伶将女孩儿的安全带解开,轻牵着她出来。
女孩儿僵直着身体,保持着向后门望着的姿势,就像只完全任人摆布的人偶,僵硬站立在原地。
“秦队,小席队长,”齐宏伟急急迎上来,看着黑衣女孩问“这位是刚才在外面的幸存者吗”
“是。还有一人不幸罹难。”秦远低声道。
周成峰抹了把脸,长叹一声,“到底是没来得及”
齐宏伟简单汇报了下先前情况。
酒店内所有人都居住在a栋,后门入口则位于b栋之后,中间隔着温泉区和b栋大楼。
动静本就不易传过去,再加上酒店周围丧尸嚎叫是常有现象,因此,起初根本没有引起大家注意。
后来,是张弛拿望远镜留意橘红越野车是否回来时,才无意间发现门口情况。
只是没等他们赶过去,便见人先被席伶他们接走了。
于是一行人只得这里,等着他们回来。
席伶看着旁边宛如空壳儿似的女孩儿,牵着他道“先回去吧,她需要休息。”
众人了然收声。
席伶带着女孩走过温泉区,进入a栋。
齐珍正等在楼下。
“玲姐,秦哥你们回来啦”见他们过来,齐珍先欣悦地向前跳了两步,又在看到女孩儿的时候顿住。
旋即,她友好地过来挽住女孩儿的胳膊。
“姐姐你好我叫齐珍,你喊我珍珍就好。姐姐你该怎么称呼啊”
女孩儿长睫微垂,置若罔闻,仿佛以什么都没听到。
齐珍不由看向席伶。
席伶缓缓摇头,示意她别着急。
齐珍恍然点头,像猜到了什么般,将挽着女孩胳膊的动作变成了小心翼翼地扶着。
出去一天,留守在酒店内的人们工作也有了明显的进展。
入户大堂内干净整洁,虽然为了节省用电,只开了一排小射灯,但依旧能在有些昏暗的光影下看到,厅内处处整洁奢华,光可鉴人。
周成峰将电梯按到八楼。
“这位姑娘。”他温声说“这里有食物,有水,有住的地方,还可以开暖气,你放心留下来,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席伶留意着她的动静。
女孩儿瞳光颤动。
她垂下头去,仍没有出声。
八楼。
罗师傅给他们留好的饭菜还在温着。
席伶和齐珍试着带着女孩儿一起去洗漱用饭,可不管席伶再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
齐珍只得用水浸湿了毛巾,拉过她的手帮他简单擦拭。
餐桌前,热腾腾的粥,荤素搭配色味俱全的菜肴冒着热气,氤氲在女孩面前。
她毫无波动。
席伶也有些没食欲了。
女孩儿明明说过他们流离失所,又饿又困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可此时食物上桌,她却不为所动,只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秦远和周长峰、齐宏伟神情沉重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阿尔文。
席伶看着秦远,朝往其他人那边微微使了个眼色。
大家都知道情况了
秦远微微颔首。
告知了。
“那个”周成峰放轻了声调,“秦队,小席队长,你们先吃饭,我们和阿尔文陪这位姑娘一会儿。”
阿尔文之前倒的确致力于心理开导工作说不定会有奇效呢
席伶想,反正自己是束手无策了,倒不如交给更专业的人吧。
女孩儿也不反抗,任谁来拉她,她就默默的跟着对方走。反正就是一副破罐破摔,毫无生志的样子。
餐桌前,席伶和秦远都没有动筷。
“你觉得阿尔文行吗”席伶问。
“关键不在阿尔文,在于她自己。”秦远沉声道。
不错。
阿尔文之前的开导那么有效,其实最主要原因并不仅是他的话术多神奇,更关键的是,那些挣扎煎熬,最终坚守到被救的人们,即便陷入悲观绝望之中,内心却也还是想活下来,没完全丧失生志的。
席伶长叹一声,“希望她能早点想开”
女孩先前寥寥几句所说的经历中,实则包含着巨大信息量。
如果她能积极面对,那不仅仅能挽救她的生命,更说不定能让与她同样的受害者,多一分挣脱的可能。
“吃饭。”秦远出声“不管如何,身体是根本。”
隔壁。
阿尔文苦口婆心,口若悬河,用蹩脚的口音开始讲述灾难发生之后,他的种种心路历程。
从绝望完球、不愿接受事实,到意外被救、看到曙光,再到后来,被大家创造的一件又一件奇迹所激励,勇敢站出来,参与到战斗中去。
他的口吻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就像在说一部励志片,其他人听着都不禁热血上涌,为之感慨激励。
旁观的张弛挠了挠头。
虽然阿尔文说的有些部分不是事实比如说他不是意外被救,而是主动找上来的。
再比如说他的参与战斗,其实还是鬼哭狼嚎,并不像他所说那样,获得了勇气。
但不可否认的是,讲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我改了文名新文名有没有更有趣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