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遇掀帘而入时, 恰好碰见昭歌没精打采地走出去。思及传回宫里的那些留言,再结合她眉目间隐约的熟悉,错身而过时, 他已经猜出这人便是昭歌。
陆遇进来时,容樾嘴角缓慢流淌出殷红的血, 他见怪不怪擦掉, 唇上残余淡淡一层湿色。
“你倒也坐的住。”陆遇递过去止痛药,容樾面无表情咽下, “你来干什么”
“说是陈美人托李德祥回宫叫我。”陆遇不由得揶揄, “要说你这一身功夫, 可都是童子功, 昨夜战况如何”
“告诉你也无妨。”容樾垂眸看着手背上的殷红,陆遇善解人意递过去一块儿帕子,粉色的蔷薇点缀新绿, “路上捡的, 便宜你了。”
容樾“”她怎么没把自己丢了。
“方才你说告诉我也无妨”陆遇八卦道。
“是啊,告诉你也无妨。”容樾语气平缓,接过手帕并没有用,“死人不会说话。”
“”
陆遇见怪不怪, 掏出银针来, 闲聊着, “你确实不将她放在眼里,一只小鱼小虾而已她呢, 真心想跟着你也好,虚与委蛇也罢,容樾,到底作为朋友, 还是给你一句忠告。”
说到最后,吊儿郎当的语气平缓下来,忠告漫不经心,“只一句,不要因为她说了你想听的,你就信了。”
“孤只信自己。”容樾淡淡道。
那倒是,他只信自己。
那大概是他对自己唯一的保护。
“孤要去一趟大梁。”针刺入头皮,千百万只蚂蚁啃噬般疼痛,容樾闭上眸子,声音沉若死水。
“也是,你杀了大梁颇负盛名的使者,还扣押大梁小太子近半年,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若你不先发兵,怕是大梁搞合纵连横先发制人。”
“不。”容樾缓慢勾唇,笑的诡异,“我要自己去,以九州杀手榜首席杀手的身份,去拜访故人。”
刹那间,他听见心里的声音
如虎出笼。
陆遇微微讶然,再仔细想想,容樾的身体怕是已是强弩之末,大梁是非去一趟不可。
这一趟怕不是一般的拜访,大梁王庭的那些人,不知道还有几人能坐的住,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旧人,能有多感动
沉思间,目光忽然落在容樾锁骨偏上的喉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块桃红色的形状,像极了女子的口唇胭脂。
容樾透过镜子,察觉到陆遇好奇的视线,落在那处,唇印随着喉咙的滚动时浅时深。
容樾“”他绝对再也不让她涂唇脂了。
昭歌找了处安全地方,换了回去,急忙跟夫子报了声平安,文舒夫子先是一愣,转而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左看看又看看,在昭歌疑惑的目光里,提了根婴儿手臂粗的棍子,追着昭歌跑,“下次再跑出去,老夫打断你的腿”
“夫子,你冷静一点,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昭歌躲在大树后面,双手合十,小猫咪拜年样求饶,撇着樱唇,可怜死了,“好夫子,我给你磕头了,再也不敢了”
文舒夫子气得胡子颤抖,瞪了一眼,心却软了,“回房间去,晚宴之前不抄完十遍九州论,不许吃饭”
昭歌知道夫子心软了,小尾巴似的蹦蹦跳跳跟在文舒夫子身后,“夫子夫子,你最近还好吗,我可挂念你了”
“你挂念老夫小殿下是怕老夫活的太久”
昭歌回到自己房间后,总算劫后余生,趴在床上冥想,初春的风是和煦的,她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那双眼睛,冰冷漆黑没有感情,自幼年到少年,沉静的眼底,从来藏着肆虐的风暴自不可言喻的绝望,到波澜不惊的一汪死去的湖泊。
到底发生了什么。
昭歌摇了摇头,再次翻了眼原著,还是那几句话
容樾少时多难,寄人篱下,少年由王室寻回,功勋煊赫,手段暴戾,生性多疑,嗜血纵欲,好以战养战,虽贵为尊王,遭王室忌惮。
昭歌眼前忽然浮现那日容樾让她在萧太后寝宫找的图腾,她余光瞄了一下,但当时光顾着和容樾吵架,没仔细看。
她隐约记得模样,好像眼熟,在哪里见过她拿出贴身放的小香包,掏出陈后临行前塞的锦囊。
里面除却一枚蔷薇金印,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朱砂字有年头了,泛黄褪色,不过大致能看清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居然是容樾的吗
这日子明明对不上号啊,她上次送容樾生辰礼物,明明是在隆冬烈雪时节,纸上确是在盛夏。
但是陈后没理由骗她啊。
在某一刻,昭歌脑子忽然灵光起来,她记得谢无忧死那一天说了
容樾并非王室血脉。
如此说来,这薄薄一张纸,是陈后给她的保命符。
可却是容樾的催命符。
“小殿下”
昭歌正失神呢,身后一道声音阴森靠近,是芳淮夫子,进来为何不敲门,纵然她如今是小孩儿,但端的是男女有别,昭歌有些不悦,“夫子”
芳淮转身上门,昭歌警觉靠近,d他想干什么,搞死她吗
芳淮偏柔的外貌随着勾起的唇更加诡异,缓慢自袖间掏出细绳,一步一步逼近昭歌,“小殿下,你可不要怪我,怪只怪你活着回来,怪您自己处处得罪了明珠小殿下”
钢丝细绳也说不上细,昭歌摸了一把脖子,估计不用使劲儿都断了。
她被芳淮一步步向后逼着靠近了窗台,“你要是再靠近我就喊人了”
尽力拖延时间。
“小殿下,窗那边能有什么人,那边是王君的兵营,如今王君另得新欢,怕是顾不上你,嘿嘿”
嘿嘿你妈批嘿嘿
说实话,要是容樾能在这里,以后他再说她烦,她就再也不生他气了,跳下窗户的一瞬间,她肉疼地买了个缓冲力buff。
芳淮没想到她能自己跳下去,现在倒好,省的他动手了,也免得他想办法洗干嫌疑,探头一看的时候,对上那双死寂的眸子,芳淮浑身僵硬,动也不敢动,“王、王君”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小殿下趴在王君肩膀上,蹭着眼泪,手指指过来,泫然欲泣,“欺负我”
容樾“”
事到如今,她为何不反省一下,怎么这么多人想杀她
“抓稳了。”
“啊”
昭歌没反应过来,旋即天旋地转起来,有种晕车的感觉,她连忙抱紧容樾的脖子,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防止自己被摔下去。
容樾足尖轻点,将昭歌带入房间,芳淮见状,转身想逃,血莲薄刃先他一步钉在门上。
芳淮被困在墙角,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成功吊起了容樾的兴致,阴影处,容樾眸光带着不可言喻的兴奋。
昭歌忽然扯了扯他的头发,力道很轻,容樾皱眉,疑惑地看过去,眼底是被打断的不悦不是你告的状
这两天容樾的黑化值跟个危险炸子鸡一样搞她心态。
昭歌摇摇头,“也不是非得杀人,我讨厌你杀人,你打他一顿就好了。”
“孤不会打人,只会杀人。怕了就滚,孤本就如此,你若有什么不满,最好打碎了咽进肚子里去。”
容樾声音极其平缓,说到最后,嘲讽之意已经呼之欲出了。
“你,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昭歌被他语气整的也生气了,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床上生闷气。
她生什么气
容樾收回血莲薄刃,薄刃飞回时碰到了芳淮夫子,顺带带了一根大拇指下来,芳淮一声惨叫响起。
他知道昭歌看了这边一眼,不心虚地回望过去。
对,他就是故意的,怎么了。
昭歌“”才不要跟幼稚鬼一起玩。
容樾玩着薄刃,有一下没一下的,芳淮夫子的惨叫声一声又一声,到最后都快没有力气了。
几乎要被玩坏了。
外面有人破门,容樾无情道“滚出去。”
那人瞧了一眼,虽然不知道王君为什么在小殿下房间,但是很有眼色,扔下一句“王君万安”便脚底抹油跑了。
命重要命重要
昭歌看不下去了“分明是你那样想的,现在跟我闹什么脾气”
“是孤这样想的吗”他秒回。
“可那是你自己说的。”
“你很不耐烦嘛”
草。
昭歌低声咒骂了句,抬头看了眼天,有些无奈。
又来。
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总觉得自己跟搞了个对象一样。
“我错了还不行嘛”昭歌拉住他的手,“是我说的方法不太对,下次不会了。”
“松开。”
昭歌跟他唱反调,“我不我就不”
容樾偏头,不吃这一套。
“你刚才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啊”昭歌主动找话题。
“路过。”
她才不信。
忽然想起之前容樾说过,默念他的名字他就会出现。昭歌立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要真是这样,她以前没有偷偷背着他说他的坏话吧
管理员666沉默片刻应该没有听见吧。
昭歌松了口气。
“还生气”昭歌扑进他的怀里,“对不起嘛我错了嘛,我给你磕头了,我管你叫爸爸好不好”
“松开。”
“不不不不不”
那边的惨叫声细若游丝,手指血淋淋地散在地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 芳淮:d你们太过分了谈恋爱之前要杀要剐给个准话行不行,不杀的话让我出去止个血行不行球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