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宿渊的目光淡淡的, 显然没有否定她想法的意思。
一瞬间,洛临烟觉得,这人可真是好啊。
比如说,从来不会否认别人的想法。
她垂下头, 继续学习心法。
她顺着心法上的记载去运转自己的灵力, 只觉得无比轻松顺畅。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进入脑中,随着自己的意识与灵力融合, 在自己的周身经脉游走。而体内的灵力被自身经脉吸纳, 在丹田中化作充盈的灵力, 为自己所有。
这个过程无比轻松, 让她的意识也逐渐放松,闭上了眼。
而谢宿渊,看到自己身旁的人, 嗤笑一声。
真是个废物, 他想。
她趴在自己的臂弯中, 阖着眼,睡得很熟。
但很快, 他嘴角的那丝笑意凝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她与自己的手腕上时,发现那株紧紧缠绕着二人的藤蔓似乎又生长了一些。
小巧碧绿的藤蔓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绿色灵力,连叶片都缓缓的舒展开来, 宛如花朵绽放。
正在谢宿渊感到诧异的时候,一股强劲霸道的意识将他卷入了虚空之中。
周遭的一切景象都化成了黑暗, 唯有一株巨大翠绿的植株。植株是放大了千百倍的碧落霜染木。
和缠绕着他们手臂的藤蔓截然不同。
谢宿渊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空落落的,没有缠着手臂的藤蔓。
也没有被强行和自己捆绑在一起的洛临烟。
传说神器有灵,不少神器中更是能将外物纳入虚空。
不过片刻,谢宿渊便明白过来, 这里应该就是碧落霜染木的虚空之中。
虚空中的碧落霜染木巨大无比,顶天立地。自树冠和交错的枝桠中攀出一枝藤蔓,柔柔的垂下,却不晃动。
而定睛一看,那一枝藤蔓竟编织成了网,兜成了巨大的一个碗状。叶片笼罩在碗装的上方,似锦被轻轻遮掩着树床里的人。
谢宿渊的目光落下,那里面躺着的人,正是洛临烟。
他抬步走去,树床的叶片自动散开,露出了洛临烟熟睡的脸。
他正想喊醒她,但是话语至喉间的时候,盖住她身子的叶片卷曲起来,在她鼻尖轻拂。
“阿嚏”她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谢宿渊似笑非笑的脸,她陡然清醒了几分。
“谢师兄,我们这是在哪”洛临烟看清了周遭的景象,余下的几分困意也消散的一干二净。而那些叶片察觉到洛临烟没有睡意,纷纷卷到一旁。
“自然是神器中。”谢宿渊轻声道,接着,树上便有巨大的叶片抽出,至谢宿渊身下,将他托起,为他编织了一张与洛临烟一模一样的树床。
他缓缓的往后倒去,斜靠在树床上,单手撑着自己的脸。他绸缎似的乌发松松的垂在脸侧,柔和了他锋利的轮廓,减少了几丝锐利。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嘴角还有几分揶揄。
巨大的叶片环绕在他身侧,就像是一只大狗,殷勤而又顺从。
不知道为什么,洛临烟竟然看得出,那片大叶片似乎希望谢宿渊能够伸手摸摸它
谢宿渊的心情似乎极好的样子,他伸出手,在叶片上拍了一把。
而那片巨大的叶子扭了扭,被满足后,柔顺的搭在他的身上,像一张薄毯。
洛临烟有些不解。
“神器有灵,可与主人通心意。”他开口,淡淡道。
“啊这是碧落霜染木”
“”
洛临烟后知后觉,但她不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又道“那它在外面为什么要把我们捆在一起,害的我们差点丢掉性命。”
然而听到洛临烟这句话,巨大的叶片瞬间耷拉下来,似乎有几分委屈的样子。
谢宿渊深思片刻,道“也许,它是现在才认的主。”
巨大的的碧落霜染木不知道从哪里又伸出了一株细小的藤蔓,轻轻的环在谢宿渊的指尖,还有些亲昵的蹭了蹭。
“什么”洛临烟听不懂,她心中疑惑,难道当初都滴了血还没认主么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那这么说这异宝当真属于我们了”
语气中还有几分惊喜。
谢宿渊看着指尖的藤蔓,并不诧异,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真的吗”
说不惊喜是假的,作为一个修真界的小废物,突然得到了一件上古神器,自然是极高兴的。
哪怕这件“神器”什么作用也没有,但光光听这个名头,便足以唬人了。
她兴奋的摸了摸巨大的叶片,才发现这碧落霜染木的手感也很好。
柔软如绸,却又很光滑,入手的触感非常好。
正当洛临烟幻想着回去跟爹娘炫耀的时候,谢宿渊的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怎么,仙姬还真打算将此物收为己用”
“都认我们为主了,这可不就是归我们了吗”洛临烟不解,但她明白了谢宿渊多半是不想要的。
“”谢宿渊皱了皱眉,“仙姬是忘了在梵音谷中它顷刻杀七人的场景了”
“自然记得,可是此物现在不是已经认我们为主了吗”洛临烟愣了愣。
秘境之行九死一生,她总共就只得了这一样物件。虽然不知道此物有什么用,但拿在手中起码也是个保障。她也算是见识过了威力,自然不愿割舍。
“何况如今它已认主,难道还会伤主吗”她摸了摸手中的叶片,不舍得放开。
谢宿渊没想到,这个愚蠢的仙姬在见识到碧落霜染木大开杀戒过后竟还是不愿意割舍此物。
这一路磨难皆因此物而且,且不说是否还会再伤他们的问题,光是这一个神器的噱头,不管到哪都够许多人抢的头破血流。
何况此物实在太过显眼,他们又如何能将其藏的天衣无缝若有朝一日走漏了风声,到时候,必将引起一阵动荡。
“仙姬可知怀璧其罪”谢宿渊难得的压下心头的烦躁,耐心的和她讲道理。
“知道。”洛临烟点头,自然知道。梦中便是因为自己有一样东西,能够救叶挽霜,而自己无力自保,最终惨死。
“仙姬既然知道,那便极好,我们如今与此物解契,将其销毁,便可保全自身。”谢宿渊依然是斜靠在树床上 ,手中玩弄着指尖的那株藤蔓,嘴角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不”洛临烟瞳孔放大,猛地摇头,“我不要”
“为何”谢宿渊眸中一冷,嘴边的那丝笑意凝住。
他本以为她听得进去,却没想到她竟如此执着。
“洛临烟,你不要命了吗”他依然斜斜的倚在树床之上,但眸中却是一片寒凉,指尖的细藤似乎察觉到他周身的冷意,连忙从他手上退去。
“要”洛临烟几乎毫不犹豫。
“既然要命,那便将此物毁去。”谢宿渊看似在与她商量,实则却是命令。
“我不要我要留着它”洛临烟往后退去几步,显然是将碧落霜染木护在身后的意思。
谢宿渊并不与她多话,从树床上坐起。他召出了相思剑,提在手中,向洛临烟走去。
“谢宿渊你、你别过来”洛临烟看着他手中提着的剑,一下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谢宿渊,他这是要杀了她,再将宝物毁去
他果然对她起了杀心
可是她,根本就打不过谢宿渊啊
何况如今困在虚空之中,她便是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梦境中那人沾满血,眼中杀意翻腾的样子与眼前这个提剑的冷面黑衣少年重叠在一起。
几乎是片刻,她腿软了,栽倒在地,而后背,也磕在了碧落霜染木的树身上。
她退无可退。
视线中是一双黑靴。
谢宿渊提着剑,已经行至她的面前。
她脑海中闪过的是一会儿是梦境中那人立在妖兽头顶灌满了风猎猎作响的衣袖,一会儿是满身鲜血从焚天业海回来的血衣少年,还有多年前跪在禁闭室替她受罚的少年
“别、别过来”洛临烟知道,下一刻,相思剑便会贯穿她的胸膛,一时间眼中蓄满泪水,“谢师兄不要不要” 谢宿渊的手腕似乎抬起几分。
她这是死到临头了吧。
脑海中翻天滚地的记忆让她头疼欲裂,心口交织在一起五味陈杂的情绪似乎呼之欲出
喉间哽着一句“对不起我想对你好的,可是我没有办法”
话至嘴边,一股熟悉的疼痛再度席卷,火辣辣的疼痛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连呼吸都分外沉重窒息,四肢百骸也逐渐使不上力气。
疼痛、窒息将她呢喃不清的碎语打回腹中。
她始终没有办法说出口。
洛临烟模糊又清晰的视线最后只看得到相思剑冰凉彻骨的剑刃。
她想,剑刃贯穿胸口的时候,感受到的是痛多些还是凉多些呢
执剑的人,是谢宿渊啊。
她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浮起了轻松之意。
就像是溺水的人放开手中的救命稻草,甘愿的赴死,像是解脱。
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让她身心俱疲,她没有力气抵抗了,靠在了碧落霜染木上。
眼前剑光一闪,她只觉得胸前一凉。
原来,被剑捅穿,是凉多一些啊。
奇怪的是,她没有立即就死。
谢宿渊俯下身来,她的下巴被他抬了起来,下颌被他紧紧捏着。
他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冰冷如霜。
即使她知道谢宿渊在装,但此刻,她方知晓
谢宿渊,本就狠戾无情。
如今她已是将死之人,他还不忘了在死前折磨她。
真是睚眦必报啊。
不过也是,从前百般折辱,又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乖一点”他说,分明极为清澈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中,却不亚于洪水猛兽。
谢宿渊的手中似乎捏着一颗丹药,不用想,她也知道是穿肠毒药。
“你要给我吃什么我不要”
她开始挣扎,用仅剩不多的力气往后缩。
现在反正都要死了,她给谢宿渊道个歉认个错还来得及吗
就算不能起死回生,能免去一些皮肉之苦吗
她的脚腕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她的脚被谢宿渊握在手中。
接着,她只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气牵着,不受控制的往前,视线中谢宿渊的脸又放大了几许。
“别动。”看着奋力挣扎的洛临烟,谢宿渊皱了皱眉,忍无可忍,抓着她的脚将她往自己这边抓了过来。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泪水糊了一脸,半张脸上都泛着水光。
不就是一株碧落霜染木吗
谢宿渊不明白,一株没什么用也没什么意义的草她就这么舍不得吗
洛临烟紧闭双眼,只剩一条缝的视线中,她看到谢宿渊喉结滚了滚,跟她说“不痛的。”
但洛临烟哪知道他要做什么,听着这一句,心中恐惧愤怒交织在一起。
再也忍不住,上前攥住他的胸前的衣襟“谢宿渊如你所愿,我都快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他没有打算放过她,即使她快死了,也还是决定折磨她。
死都要死了,她最初的恐惧逐渐消散,只剩下愤怒。
就在她说话之时,谢宿渊抓住时机,将丹药喂到了她口中。
洛临烟只觉得口中一凉,一股药草的味道在口中弥漫。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丹药已经下了肚了。
洛临烟以为,谢宿渊这么恨她,定然是给她喂得毒药定会让她觉得肝肠寸断,但她只觉得四肢更加无力,脑袋分外沉重,连支撑自己的力气也没有了。
难道,这个药还没有起效吗
她就这么向前栽过去,栽入了谢宿渊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洛临烟呜呜呜我死了 全剧终 be
谢宿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