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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星繁影深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 喻清渊在后面看着宴尘,看着他身上披着他的衣裳,想着自己这一日心绪变化以及一番举动, 觉着是如此不真实,似梦一般。

    难道在他心中, 那些血那些痛,已经随着他重生后这人待他的好,随风而散了吗

    如此一想, 心间莫名有一股热意涌出,有些暖。

    若如此, 只要宴尘一直是这一世中模样, 不再如前世那般对他,他便

    心中思绪未尽, 却似有明月入心, 隐隐下了决断。

    喻清渊往前,感受着那股萌生的陌生心绪,正要几步将宴尘追上。

    须云山经此大劫,现下大多数人都在温泉处,巡山弟子也在血蝠来时都往那处去了, 是以二人已经走远了些, 沿路未见旁人, 只余暗淡月影。

    “道友”

    忽然后方有人在唤宴尘,同样唤的两字道友, 听声音却不是苏成漠。

    “道友, 留步”

    那人从后方跃身赶上,擦着夜空而来,落地时衣角带凉。

    宴尘转身站定, 便见来人是他认得的。

    贺归桥一身深青,腰间轻带云纹,发上锦带拂荡,那不带半丝柔弱却极美的一张脸上,一双桃花眼仿若载着温情。

    这般装扮,不见在天玄道宗初见时被贺迁穿了琵琶骨的狼狈。

    喻清渊自是也认出他了,只是他心中刚刚有了决断,可眼下才走了苏成漠,又来了贺归桥。

    贺归桥站定,刚还喊了两声道友,此刻真的站在宴尘身前却有些脚下踌躇,他在他人面前从不如此,只有在见到宴尘时才这般说不清楚。

    “近日可好”

    他往前走了两步,袖角微动,没有称呼宴尘的名讳,问了四个字。

    那冰肌玉骨的流言遍布,外间有多少人在找宴尘,贺归桥自是也全部听在了耳中。

    此次摘星会,入山时他便想着,或许可以在此处见到宴尘。

    可他又觉着,宴尘不该来此。

    如恩人这般身姿相貌,若是落到不怀好意之人手中,怕是不能全身而落。

    这世间道修虽问仙求真,却不是人人都有一副如宴宗主这般清绝似月之心,背地里人性贪恶不能见光。

    贺归桥来须云山几日,不知宴尘是否来此,忍着没找他。

    方才在温泉之时,血蝠凶猛夺命,他心中担忧,直到看到一人以一己之力开山断海剑光倾世,力挽狂澜。更是看到他那徒弟喻清渊在此,将各种缘由一想,便确定了宴尘身份。

    他现在这幅平凡长相很好。

    宴尘到底有没有玉骨,是不是上清界少君,与贺归桥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他只知道,这人救了他的命,让他报了仇。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他所受之恩大过山海,便是让他用这条命去还这份恩,也使得。

    贺归桥没有唤宴尘名讳,没有唤他临清仙君,只是两字道友,却表其真。

    宴尘不用细想,便清楚如何,他淡淡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这一个嗯字,竟让贺归桥心下稍安,即使宴尘此刻面貌平庸,他也有些不敢细看。

    贺归桥微微垂首,从袖间拿出一个白玉小瓶。

    他用两手托着,有些珍视的将之往前送了送。

    或许因这白玉小瓶是要送给宴尘的,才令他如此珍视。

    “养心丸,若道友平素耗损内息太过,可以吃下一颗,缓经养神,得一时安稳。”贺归桥垂着目光“还望道友不弃。”

    这玉瓶他从朝元宗一直在怀中揣到了须云山,直到方才来此之前还是在他怀里放着的,后来要见宴尘,他才拿出来放在了袖中。

    不能让宴宗主觉着他太过唐突。

    贺归桥保持着两手托送的姿势,静静站着等在那里。

    然后手上一轻。

    宴尘上前将白玉小瓶拿起,与他道“如此,多谢。”

    “山河不阻,万里长明愿君保重。”贺归桥将东西送了出去,心间染了几分热意,他与宴尘拜别,又与喻清渊一礼,转身行远。

    宴尘看了眼玉瓶,收入了乾坤袋中。

    喻清渊就站在一侧看着宴尘动作,眸间沉沉。

    对于贺归桥此举宴尘没有多言,两人继续往回走,一阵无名的静默在二人之间铺散。

    这种不明感觉,全部来自喻清渊身上。

    不过这对于宴尘而言,并没有什么,他本身就是个极其冷淡之人。

    残月挂空,一地碎影。

    轻风卷虫鸣,影深辰星暗。

    如此这般,两人又走了一阵,行到一处苍翠林景之处。

    风贴着地面而过,将两人衣角吹动。

    突然一阵沙沙声响,黏腻深长,旁侧林景深处似有什么活物在贴着草身爬行,离他二人越来越近。

    喻清渊下意识伸臂将宴尘一挡。

    之后便见有什么东西爬到那方的一颗粗壮高树上,接着从枝叶中间探出了一个人。

    一个人身蟒尾的雄性红尾欲蟒。

    这东西修成了半人半妖的模样,上半身赤着不着寸缕,两臂与颈项颊侧鳞片泛光,头发散着,指腹生刺,一把下去能拨人皮,一双眼瞳竖起,眸能摄心。

    此刻这物口中吐信,下半身蟒尾又粗又长,直起身足可有七八米,那蟒尾红鳞森森,此刻盘在树干之上,竖瞳直直盯住他二人。

    世间沧海,万物叠生,人妖同存,道邪共长。

    这东西虽修成了半人,却还是一身残忍野性,且不能人言,只凭自身感受行事,若是能力不及者被其遇到,定是留不下一个囫囵之身。

    只因此物生性本淫,淫邪无比,尤其喜与人交欢,且在之后将人拆了吃入腹中。

    今夜还正是发情的时候。

    须云山此夜遭难,此刻巡山弟子不在,下游道门更是不曾有什么说得过去的护山阵法,是以这欲蟒从另侧悬壁爬上了须云山,在此处闻着人味找上了他二人。

    可若是那巡山弟子还在山中当值,定也是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红尾欲蟒从树上盘下,片息后竟是直奔宴尘而去。

    顿时腥风四起,妖气弥天。

    宴尘凛目,他自是不惧,正要出手,还用手臂挡着他的喻清渊忽然将他一揽,带着他往边侧闪开数米。可欲蟒残暴,能一尾断树,那蟒尾在地上一拍,激起数丈高的尘土,沙土飞荡间宴尘身上披着的浅裳落地。

    喻清渊见此,掌心攥紧,眸中生血,霄红在手,正要将这东西劈了。

    忽然间,有一把白扇割破夜幕,在空中逆着尘沙旋来,那白扇泛着一抹蓝光,明明是极薄的扇面,却有斩石裂金之威。而且这扇子似有灵性,上下旋飞行转自如,一下便将欲蟒割喉,两下破其妖丹。

    欲蟒倒在地上,瞬间毙命。

    而后便见一人落地,那白扇绕行一圈后自行飞回他手中。

    来人将白扇化无,正身打量他二人。

    一时间,此处三人默静。

    毕竟此人出了手,斩了妖物,宴尘理应说话,他动了动,正要从喻清渊身后行出。

    喻清渊漠着眉峰拉了他一下,撕下自己一片内衫,缠在他的肩上破处。

    其实宴尘的衣衫只是在左肩处被苏成漠扯破了一小块衣料,只能看到不大一处肩上肌肤,那侧领口与衣襟还好端端的在原来该在的位置。

    喻清渊仔细缠好,打了结,方觉可以。

    只是宴尘身上还半湿着,那掉的浅裳是不能穿了,喻清渊不愿他如此显在人前,几股灵力下去将他身上蒸干。

    宴尘

    莫名其妙。

    他走出去,一礼凉淡。

    对面那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喻清渊,见喻清渊对宴尘似乎十分在意,他似有思索,最后还是将目光转到宴尘身上。

    “不必多礼。”

    这人一身黑衫,秋鸿俊目,出口四字,音色沉稳,其中没有故意攀谈之意,倒是隐隐含了些探究。

    他自行往前一步,眉心皱着,而后似是闻到了宴尘身上松雪之气。

    他眉目间忽而似有深藏的莫名动容。

    “这是何人”他在向宴尘询问喻清渊。

    “小徒。”宴尘道。

    “我要前行,一起”他意指前方,正是宴尘二人要去住所之处。

    他说完,就自行往前走去。

    此人意欲不明,宴尘低眉,见机行事便是。

    待三人走到住所,这人站定,看着宴尘道“一路口渴,请赐清茶一杯。”

    喻清渊看他。

    他将喻清渊目光无视,只等宴尘答复。

    宴尘默了一息,淡道“请。”

    他上前推开房门,往一侧站了,示意这人进门。

    直到三人全部行进屋内,他道“他与你住在一处”

    宴尘点了点头。

    此人没再开口,转身过去欲要将门关上。

    喻清渊伸手一挡不让他关。

    他身上一股气劲散出,将喻清渊震退一步,终于将门扉关合。

    宴尘以静制动,抬手将茶倒了,在桌面上往他所站的方向一推。

    但这人却没有去拿,而是竟然撩起衣摆,对着宴尘双膝跪在地面。

    喻清渊一阵惊异,他眸中落潭。

    宴尘也是不明此人举动,正要开口,便听对方先他一句,执礼垂首。

    短短九个字,言辞恳切,忠心尽显。

    “属下周怜君,见过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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