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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人间奈何
    喻清渊两字师尊出口, 眸中血疯之意复回几分清明,他捂着心口的手指往下紧紧压去,其间虽是痛楚不减, 但方才宴尘那一句话不过几个字, 却让他生出动容。

    这般煞阵险境, 宴尘明知他是魔君, 且他还对他多番出言不逊,举止轻佻,宴尘却还能护他在前,不曾将他抛却。

    “运行乾坤灵虚诀, 上行下气, 抱阳守一, 凝住神魂在心”宴尘站在喻清渊身前,看着前方一切, 与他道。

    喻清渊看着他的背影,口中低语重复,音色有些发颤“凝住神魂”

    他撤开捂在心口的手, 按照宴尘的指引,忍着痛楚运诀行气。

    片息后, 喻清渊觉着痛楚稍缓。

    破阵的方法宴尘一时还未想到, 若想要毁了引魂灯便必须入得此阵深处,不论怎样,都需得先走过眼前这座桥。

    可里面,必定是凶险万分。

    眼下喻清渊身有令引魂灯贪恋的魂魄在身, 而引魂灯又不知被哪一个控在手中,若是过桥去,凭他此刻状态必定

    “本座虽死过, 却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何况这世上”

    何况这世上,除了仇恨之外,到底有没有让他留恋之人。

    他上前一步,与宴尘并肩,侧头看着宴尘侧颜,虽是痛楚稍缓,但魂魄被一阵阵拉扯的痛楚仍在。

    宴尘漠然,这无边的三煞引魂阵内就没有十足安全所在,在阵法未破之前待在哪里都是一样。

    那河水清澈无比,石桥安稳矗立,但配着血月红云,竟是别有一番阴诡之像。

    宴尘当先一步迈上桥去。

    喻清渊走在他身侧,不落下半分。

    两人就这般一路行到了另一边桥下,但引魂灯实在是太过凶邪,现如今这阵法所触到的每个角落都逃不脱它的邪戾,是以宴尘也感到了丝丝不适。

    但宴尘毕竟是个化虚境的仙修,魂魄虽是从外界所来,但总不是如喻清渊那般转世重生,凭他如今修为心境,还能暂时抵挡一二。

    可喻清渊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乾坤灵虚诀能护他一时,却不能护他时时,此刻他由于魂魄被撕扯之故,脑海中正一幕幕回放着他三世所历经的画面。

    而由于宴尘与他有血咒相连在前,又有神魂交融在后,此时两人这般魂魄震颤的情境之下,竟然共享了喻清渊的脑中画面。

    第一世时,喻清渊身居无妄界高位之上,沉厉决绝,千年间俯瞰四方。

    在一地淡粉的桃林之中,红衣胜霞生辉,手上展开那方写着婚约的书简。

    在望不尽边际的血色上,涤尘断裂,上清界帝君卫疏明在他力竭灵力用尽之时,一掌击在他的左胸之上,喻清渊喷血而出,心脏碎裂。卫疏明连发第二掌,第三掌喻清渊又喷了第二口血,第三口血最终在山巅之上,跌落万丈深渊而死。

    第二世时,喻清渊少时双亲亡故,虽有沈凉同龄在侧,却是也受了相当多的磨难凄苦,入得天玄道宗拜入临清仙君门下之后更是未得安好,甚至为此丢了命去

    第三世,也是这一世,都是宴尘入此书中之后,与喻清渊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从头到尾,一幕也不曾落下

    如此这般,三世在喻清渊脑中循坏,也在宴尘脑海中翻覆交替。

    是以宴尘发现了一件事,一件他之前不曾去想,也想不到的事。

    喻清渊原来转世轮回一次,重生一次。

    如今站在他身侧的人,已是三世为人入得这人间了。

    这般一想,怪不得他初来之时,喻清渊对他的恨意那样重。

    且三次入世,两世不得善终,这第三世却又这般陷入绝阵之中。

    宴尘不禁看了看他,心间对他的不悦一时消下去几分。

    看来天道让他来此,确有深意在内。

    而此时,喻清渊脑中历经如此一番波涛巨浪,体内魂魄又被不停拉扯,撕心裂肺痛楚难当,眸中血红一片,面上立时表露出一种疯狂戾色。

    宴尘见此,一手按在他的臂上。

    喻清渊陷入魂魄被拉扯的无边压迫之中,疼痛使他呼吸沉重,眼中血红愈甚,他这般血疯的目光顺着宴尘按在他臂上的手转到宴尘面上,一时看着他,眸光摄人,却还存有半分温意。

    宴尘沉了沉眸,正要动作。

    便听有一道声音从深处传来,缥缈森幽。

    “红尘奈何,一桥之隔,两脚黄泉路,人间留不得。”

    后,又伴着一阵暗笑散尽。

    紧接着,便是万鬼疯涌如潮。

    由于这阵法与引魂灯太过邪性,涤尘与霄红一时竟不能化成人形,宴尘将剑柄一握,正要引诀起灵。

    喻清渊先他一步,一字暴躁怒极狂绝,“滚”

    他腾空之后,只见三剑起灭。

    便是修为漫野,灵波激荡,万鬼灭尽化飞灰。

    喻清渊落地之后,单手捂着心口发出阵阵压抑至极的闷哼,宴尘凝着眉峰正要过去看他,哪知下一息便是山海不复之象。

    喻清渊的身影消失在了前处,后方的桥没了,河干了,而他自己忽然坐在了一顶软轿之中。

    轿内一片红,是婚嫁时用的大红之色,座下是同色软垫,宴尘身上是同色喜服。

    入目所见,一片幽幽赤光。

    宴尘感觉到这顶轿在动,他虽然坐在其间,依然清楚的察觉到轿外两侧鬼气极盛有八个煞鬼在抬这顶轿。

    宴尘当下眼中灵光一闪,喜轿顿时四分五裂往周遭崩散,立刻便将抬轿的煞鬼击灭。宴尘闪落回地面,见此处除了那碎了的喜轿之外,前方是一座庞大无比的院落,而他现在已经在这院落之中了。

    此院落中灯火通明,除他之外空无一人,喜字贴满,红绸高挂。

    宴尘忽然在这其中感受到了喻清渊。

    他手持霄红往前走,身上红衣惊鸿落风,腰间银色丝绦轻荡,青丝衬着这般艳色,其上唯有白玉簪依旧,配上他那雪霜眉目,自是人间万般美色不及。

    不过这衣衫不知是如何穿在他身上的,他竟是一时无法将之褪下。

    宴尘循着喻清渊的气息,往一处房中走去。

    正这时,有一道长长的红绸突然从那屋中飞出,自行卷在宴尘腰上,将他往里拉去。

    宴尘被拉的半飞而起,他横持长剑一斩。

    那红绸被斩断,却来势不减,其上发出一层阴郁血光,如蛇一般将宴尘右腕缠住。

    随后,便有一道残戾之气直直从腕处漫往宴尘周身,他右手上的霄红登时脱手。

    霄红被脱手后不曾落地,他自行去斩那红绸,却被弹开数米,宴尘几招下去依然不能将那红绸摆脱,他被再次一拉,进了屋内。

    那本来开着的两扇门扉立刻自行关闭。

    霄红欲要破门而入,却被一团血光缠住,困于廊下柱石之上。

    屋内被点了数根红烛,昏红的灯光让人极不舒服,这是一间卧房,其内空间宽敞,正中心一张大床,纱幔掩映在灯烛红绸之间。

    床前是一张硕大的屏风,上面画着一片繁杂花海,屏风与床中间有声响传出。

    有人在沐浴。

    而宴尘腕上红绸的另一端正在那人处。

    宴尘聚起周身修为,却是一时无法脱身。

    那屏风朦朦胧胧,将后方人看的并不真切,宴尘冷目站在原处,不想那腕上红绸又是一紧,他便被不可控制的拽入了屏风之内。

    宴尘撞在了浴桶边沿之处。

    此处水汽迷蒙,宴尘这般之后,便见这其中一人。

    他着一身红袍在水中沐浴,样式与他身上不同,此时自是湿透了个彻底,他靠在桶中一侧,腰带松散坦露胸膛。

    宴尘看到他的脸

    “师尊,方才一别,我甚是想念。”

    喻清渊

    宴尘凝眉往后方一撤。

    他见他如此,嘴边一笑荡出,带着邪魅之气,“怎么,师尊怕我”

    宴尘眉间愈凉愈寒。

    “师尊为何怕我”他动了动,音郁且低戾,“是怕与我洞房花烛,春宵一夜吗”

    他说完,抬起自己左腕上的红绸看了看,正是与宴尘连在一处那一条,那红绸此时早已经湿透了大半截。

    “师尊还是进来,与我一起鸳鸯戏水。”

    他一拉那红绸,便是将宴尘往那桶中拽去。

    宴尘自是不能就这般就范,他一掌将那木桶震碎。

    有水飞激溢散,淡淡水雾轻绕。

    他起身,方才竟是不曾被伤到,红袍却是在他往前走时,瞬间便干透了。

    他低笑道“我让师尊用修为,师尊也逃不得此处,你还是这般刚烈,刚烈些很好如此,便更能勾动情潮。”

    “我用八抬大轿抬你进门,在此处共结连理,先洞房再拜堂,岂不更好。”

    他说的尾音上挑,带着浓浓欲念。

    宴尘漠声“你”

    他一步步带着危险“师尊不愿意,我就睡到你愿意。”

    宴尘后退几步,忽然放出极少的半丝灵识去探他灵海。

    结果却是被阻在其外,无法进入。

    他与喻清渊那般之后,绝不可能如此。

    宴尘方才就隐约觉着不对,现下便是验证了他心中所想。

    他道“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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