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宁郡主。”马场老板整个人都颤颤巍巍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拆穿这么快。
况且在德宁郡主和贺崇修没有到西北之前, 他便隐约听说了两人的名声。
两人从京都出来便一路结伴而行。
先是在广阳郡,让广阳郡的官员大清洗,而后又在碣石地界时, 将碣石地界的盗匪一网打尽。
从两人离开碣石后, 西北地界的官员就开始紧张起来。
毕竟当官多年,哪怕是自认为两袖清风的人,难免会有些不好的地方存在。
马场老板自然也是仔细打听过两人的事迹, 心中虽然警惕了两日,但是很快又将此事放下。
毕竟从两人一路的踪迹来看, 重点还是在官府的官员之中。
他一个小小的马场老板, 丝毫都不起眼,根本无需这么紧张。
况且他这马场背后是宋家,虽然这两年他同宋家的联系并没有以往那么紧密, 但是在旁人看来他还是宋家的人。
贺大人和德宁郡主这一路走来虽然很多地方留名。
但是西北毕竟是宋家的地盘, 宋家身为西北军中的霸主,一定不想让他们妨碍到军中。
况且马场老板也一直与当地的官员有联系,他从官员那里打听到说在驿站中还没有发现德宁郡主和贺崇修的身影,所以怀疑两人在当中某个地方停下来。
毕竟德宁郡主当初说过自己出京的目的是来游山玩水的。
但是没想到自己刚刚稳定了两天就这么直冲冲地撞到了德宁郡主面前。
“老板好气魄,不同的人不同价格, 外地人就活该被骗”季雨迟走到马场老板身边,方才两个彪形大汉也过来见礼。
大汉压着老板去了马场的房间之中,只留下小二一个人仍旧在原地,愣愣地会不过神来。
他在努力回想自己方才为季雨迟介绍马匹时, 可有什么不尊重的地方。
既然对方没有将他带走审问,说明这是请可能和自己没有关系。
想明白之后,小二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拔腿就跑。
却被人拦住了,是管家的儿子。
“别着急走,说不定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若是一会儿审问到你,记得老实交代。”
小二不敢违抗,只好又老实下来,不再想着逃跑的事情。
“说吧,为什么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宋志学一直坐到太师椅里仍旧是想不明白。
这马场从一开始便是为了军营而建立的,只不过为了减少军营的负担,所以宋老将军在思考过后,决定将马场分为两半。
找了一个人来特意经营马场。
两方人没有主仆关系,只是合作关系。
唯一的一点便是要他们始终保证对军营马匹的优良性。
剩下的马匹可以适当拿出去买卖,毕竟这也是挣钱的一条途径,挣来的钱除了马家以外,剩余则是军营的钱。
大宁边境一直以来都不算特别安定,虽然大宁对于西北军队的粮草从来都没有亏待过。
但是大宁也还在休养生息的阶段,国库中的粮草并没有那么充足,拨到军中的粮草难免有些不够。
所以宋老将军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也算是给军营找到了另一条出路。
“你为何如此做”宋志学看着跪在自己下首的马老板,心中还是不明白。
他宋家自从与马家合作以来,给予马家的自由度很高。
从不插手经营之事,而马家也兢兢业业,对宋老将军没有隐瞒,每年的账本都做的漂亮。
前年宋老将军卸任,马场的老板也觉得这些年身体不佳,所以便逐渐不再关注马场的事务,而是放心交给自己的儿子。
所以宋志学同马场老板而言他们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伙伴,都是子承父业,继续合作。
因着宋老将军对马家人十分放心,之前对马场的事务不怎么关注。
所以宋志学也是如此,对于马场十分放心。
季雨迟去宋家说起此事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也是不信的。
他觉得马家根本无需故意将马匹的价格炒上天。
马场老板跪在地上,听到宋志学的问话,并没有继续反驳下来,而是痛快承认。
“为了钱。”马老板抬起头来,“没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是为了钱。”
“别的马场所有的马匹都能够出售,为什么我们家就不行”
“明明养育这些马匹花费的精力和时间都是巨大的,为什么我们马场却要赚钱赚的这么少还要将赚来的钱同你们宋家一分为二”
“既然你们宋家沾了好处,凭什么不让我马家也沾光”
“只要说出我们宋家军营里精心出来的马匹,别说是一百金,就算是五百金,也有人眼巴巴地凑上来,从我手上买回去。”
“我没偷没抢,不过是借着你们宋家的光赚些钱罢了,这也有罪吗”
马老板看起来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了,想要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全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所以他根本不管旁人的表情,对着宋志学说完之后,又将目光转向季雨迟。
“堂堂德宁郡主连一百金都没有吗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若是没钱来什么马场买马,早些回去躺着不好吗”
“为什么偏偏来到我这里我马家与德宁郡主无冤无仇,即便是定价高了一些,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凭什么多管闲事还特意请了宋家人过来做这场戏”
“这一路上但凡德宁郡主走过的地方,百姓们夸赞郡主您菩萨心肠,那为什么到了西北,就偏偏和我一个小小的马场过不去呢”
“我不偷不抢,凭什么找我麻烦”
季雨迟坐在上首,听着马老板的一声声质问,自己心中也在不断思考,始终没有给对方一个表情。
而马老板看起来像是对宋家和季雨迟有着极大的不满,他的抱怨声并没有停止。
“你们高高在上就了不起吗凭什么责问我我没错即便是价格高又怎么样买马的人还不是一个又一个,穷人不配进我的马场。”
“马胜”宋志学忽然叫了一声马老板的全名。
但是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他抬头看向宋志学,“生气了有什么好气的我说得不是实话吗我没错你们凭什么高高在上”
说着目光又落在季雨迟和贺崇修身上,“哪怕贺大人向以前一样将此事禀报到京都,我马胜也没错,想赚钱就是没有错”
“够了”宋志学沉着一张脸打断马胜的胡言乱语。
旁边的贺崇修则毫不在意倒了杯茶水给季雨迟暖手。
似乎是将自己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出来了,马胜跪在地上沉默不语,像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你私调价格一事,身后可有人策划”宋志学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自己已经到爆发边缘大的脾气,耐心询问。
马胜充耳不闻,根本不愿意回答宋志学的问题,只喃喃说着自己没有错。
见状,季雨迟起身告别。
她留在这里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马胜头顶大的生命也还有很久,况且她也还有问题想要询问贺崇修。
“郡主若是有事,就先走吧。”宋志学没有阻拦,季雨迟若是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也不好用旁的手段,好好审问马胜。
马胜听到两人的对话,突然笑了出来。
“郡主,将军。”马胜来回看了看两人,“看来你们宋家也不过如此,连外孙女都不愿意认回。”
宋志学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脾气,一鞭子甩在马胜的身上。
“将军,在下便先告辞了。”
季雨迟看了一眼宋志学,同贺崇修匆匆离开。
其实方才马胜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季雨迟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但是她一直在思考。
难不成在古代哄抬物件不算罪名
她从马场离开一方面是为了让宋志学更好地审问马胜,另一方面也是想从贺崇修这里搞明白这个问题。
在季雨迟的理解中,哄抬物价是一种不被允许的存在,但是方才马胜的态度太过理直气壮,让季雨迟不禁疑惑起来。
“真的不算罪名”季雨迟坐上了回去的马车,迫不及待询问贺崇修。
“稍微高一些无所谓,但是他的价格已经超出了陛下所能容忍的程度。”
这价格是所有了解马匹的人都会咂舌的状态,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行的。
大宁对商人的限制虽然不至于让他们的后代无法科举,但是在一定程度上,商人的赋税还是很高的。
正常情况而言,价格抬高,商人的赋税也会随之增高。
但是马胜的恶劣之处在于,他并没有明面上抬高价格,而是属于欺骗。
“说吧,到底是为什么”季雨迟走后,宋志学看着马胜又问了一边。
“你当初接手马场的时候,有些事情你父亲定然是同你说过的,我也不想多费口舌。”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哄抬物价的又是为了什么”
马胜已经将自己心中的怒气发泄的差不多了,因此这个时候也是冷静的,甚至有些自暴自弃。
反正已经被发现,自己狡辩也没有意义。
这马场定然是待不下去了。
“我已经说了就是为了钱。”马胜此时已经心平气和了,“我为你们宋家出人出力,到最后一点光都沾不到,你们宋家口中说着一心为国为民,可有想过我们这些为你们宋家办事之人的感受”
“全天下只有你们宋家人最伟大,我早就开始愤愤不平了。”
“明明是一样的价格,一样的赋税,别人的马场剩下来的钱全都进了自己的口袋,我马家为什么还要给你们宋家一半”
“你们这些年对着马场不闻不问,只知道索取,只知道以为让我们不能少了军营马匹的供给,可有多问过我们一句,可有问过我们有什么难处没有”
“别整天摆出高高在上的嘴脸,我早就看你们宋家不顺眼了。”
“这事情我已经做了一年了,事到如今,我也要说,我没有错我凭什么有错”
马胜说完将头扭到一旁,“该我说我已经说了,宋将军想要如何处置我,尽管来便是,不用再假惺惺的。”
“说完了是吗”宋志学拿起手中的鞭子,看向马胜,“你可知道,你用我宋家的名声便已经是们最大的保护,同军中合作更是让你们家成为西北最特殊的存在,若是不满足,不妨去旁的马场好好看,若是没有我宋家的帮扶,看看你这马场如今会是何种模样。“
宋志学最后看了一眼马胜,“人不能不知足。”
宋家或许是没有明显上给这个马场带来好处,但是隐形的利益还是有的。
而马胜却只能看到自己没有的东西,心态失衡,一直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宋志学弹了弹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慢慢走出马场。
又回头看了一眼在落日余晖下占地巨大的马场,心中有了计较。
“不开心”贺崇修看季雨迟问过问题后,也一直沉默坐在原地,动也不动。
季雨迟摇头,她只是在思考。
她这一路上好像都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导致自己还没有走到下一个地方,下一个地方的官员已经开始提前紧张了。
贺崇修听到季雨迟的话后,握住季雨迟的笑了笑,“不用在意。”
季雨迟只是短暂纠结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又提起去见当地官员的事情。
若是真的冻伤灾害,这事情真的不能再托了。
“我们要尽早将这件事情解决,好早日动身回京。”
“好,我们明日便去。”贺崇修答应下来。
马场的事情宋志学都能够这么快速解决,想必约见当地的官员,宋家也是提前打好了招呼。
况且他们来西北这么多天,哪怕是最开始没有在驿站找到他们。
身为西北的父母官,这么久过去,肯定也已经清楚他们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