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在法则外,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为什么不试试看用法则内的解决方式呢”
“洗耳恭听。”
“我们来打个赌。
当日全食与月盈祭碰巧为同一天,在世界献祭于你我的庆典上,永恒之烛会就此熄灭。
那意味着耶梦加得的失衡状态已经严重到让我无法独自应对,各个世界之间也开始逐渐产生融合的时候。您需要选择一个既来自世间,又能够继承您全部意志与力量的载体,以入世来维持万物的存续,避免法则的彻底毁灭。”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赌约,更像是您已经看到的真实未来。”
“赌约就是,那个和您一起见证了永恒之烛熄灭的生灵,您会爱上她。”
“我以为,您应该和我一样,都认为这种感情其实并没有任何意义,既不可理解,也没有必要去理解。”
“确实如此,但这是对您的本我意识而言的。在您的载体成年以前,您的本我意识并不会苏醒,而他将会和世间生灵一样,经历所有的喜怒哀乐,体会到他们最深刻也最执迷不悟的感受。
而您也会由此拥有一双能看到他们眼中世界模样的眼睛,感受到每一个生灵的心中所想,成为区别于我和耶梦加得的另一种存在。”
“我会因此而变得与你们不同吗”
“是这样。”
他说,“如您所见,耶梦加得代表着存在。换个简单易懂的方式来说,也可以被称作为旧纪神的躯体,是祂陨灭后化作的一切,包括概念与非概念,实体与非实体,也是他们最原始的模样。
而我是旧纪神的眼睛,是全视之眼,是真实的具象化。
但耶梦加得无法控制和改变自身,而我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更像是一个观察者与引导者。我所能改变的,是宏观层面上的,是当下一切发展的方向。
而您,来自于旧纪神决定以陨灭自身而创造一切时的想法,也是祂由此产生的那颗心。
您是生命延续与意识存在的本源,是海洋之心,也是万物之心。依赖着您的从来不仅仅只是海族,世间一切生灵能够生生不息,周而复始的源头是您,他们所有自发衍生而成的愤怒与平静、喜悦与悲伤、痛苦与幸福、自私与无私也同样来自于您。
从一开始,您的道路注定与我们不同。”
“可如您所说,当我选择的载体成年以后,属于我自身的本我意识将会苏醒。那以前的种种经历与感受,包括爱,对我而言也理应不会再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所以我们打赌的内容就是,您不仅不会就此忘记她,还会因为保留了这种感情而成为唯一有心的神。
到那时,您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只对世界停留在旁观的层面上,而是能够干涉并影响到每一个具体生灵的身上,”
“您看起来很有信心,这个说法听上去也很有意思。那么,我能请问,和我一起见证了永恒之烛熄灭的生灵,她是谁吗”
“您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我见过吗”
“当然。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您作为旧纪神的心诞生的那一刻,在这无数个世界成型之前,您就已经在等待着她了。”
“等待着这个春天来的孩子。”
柏妮丝发现,自己还是迷路了,但周围的场景又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到处飘扬着的都是属于光明教廷的旗帜,线条凌厉的全视之眼与审判圣剑,让人光是看着就心生敬畏。
密集来往在周围的都是人类,巫师,甚至还有精灵。但他们的身影又无一例外都是非常模糊的,不管柏妮丝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一个个如幽灵般单薄的轮廓在漂浮,耳边充斥着辨认不清的低语与笑声。
这一切就像是幅被丢在记忆深处,已经尘封太久的老旧画卷。等再度被翻出来时,时光早已让它色彩尽褪,只留下许多斑驳模糊的影子还固执地停留着,期待重新焕发生机的那一天。
她站在原地,开始茫然而迟钝地思考自己究竟在哪里,直到一阵雷鸣般的铁骑奔腾声从街道尽头传来,带起满目飞扬四溢的尘埃。高高在上的光明教廷旗帜舞动着划破头顶的沉沉夜空,跟随其后的是一整支全副武装的教廷猎魔役,还有一个棺材似的牢笼,顶部雕绘着巨大的全视之眼徽记。
大街上的人都在慌忙退避开,柏妮丝则本能地转身就逃,为着一些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原因。
很快,天色更暗沉了,那些残留在西方天幕上的落日余晖正一点点被浓郁起来的深蓝驱逐出视线。仅剩的光焰奄奄一息地搁浅在那座气势恢宏的教廷圣殿背后,为那片纯净的洁白刷上层绮丽的玫瑰色。
柏妮丝已经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怎么走过去,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了。只知道在她愣神的时候,突然不知被谁给推搡了一下,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一个熟悉到让她厌恶的声音炸开在她头顶:“往前走啊废物现在还不是你自觉站在这里给那群神术师当诱饵的时候。”
柏妮丝回头,看到了那张让她无比厌恶的脸孔,属于曾经乌苏拉手下最好战,也本该是最有可能继承海巫魔力的恶魔,赫克托。
紧接着,她发现不仅是他,周围还有好几个她熟悉又痛恨的海族,都是乌苏拉的手下。
他们抓住柏妮丝,将她朝面前那座洁白圣殿里拖进去,一路躲闪过那些四处巡视的神术师与披甲佩剑的王宫骑士,看到这里似乎是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祭典。
“永恒之烛的位置找到了吗”她听到他们这么说。
“就在圣殿中心的位置。不过今天好像不仅是月盈祭,同时也是这些陆地生物献祭给光明神的庆典,碍事的人会很多,得小心点”
听到这些对话后,柏妮丝一下子回想起来,这是她曾经的记忆,也是她第一次被乌苏拉派去陆地上,配合其他恶魔盗取永恒之烛的时候。
当然,从赫克托他们的态度中,柏妮丝也能轻易看出来,她所需要做的所谓配合,其实根本就是在他们认为有必要的时候,直接将她作为饵料丢给那些神术师来暂时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以换取他们能够迅速脱身的机会而已。
因此,当他们被教廷里几乎无处不在的神术师与骑士们发现后,柏妮丝连想都没想就趁乱挣脱了赫克托的钳制,同时迅速转身朝外跑去。
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混乱,光与影子彼此黏合着,朦胧发亮地覆盖在她眼前,到处都是来围追堵截她的扭曲人形。
柏妮丝看到自己在情急之下抓住了一个并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修女,用魔力让她陷入沉睡,又互换上了她们身上的衣服,并将她藏好在一座天使雕像的背后。
她已经不记得来时的路,而从周围充斥着的那些类似呢喃般的含糊低语声中,柏妮丝意识到现在整个教廷圣殿都被封锁住了出入口。她出不去,只能选择躲藏。
可是该往哪里走呢
整个教廷圣殿这么大,不管柏妮丝往哪里看都没有尽头似的。她无意识地朝前,本能向着人少的地方一路躲躲藏藏地逃过去,试图找到一处能让她短暂得到松懈的无人之地。
终于,在记不清已经拐过多少转角,上下过几层楼梯,又惊险无比地避绕开几次差点迎面和她撞上的神职人员后,柏妮丝终于来到了一处抬头能看得见夜空的室外花园。
眼前这条盛开着无尽繁花的洁白小路似乎正通往着矗立在花园中央的那幢高耸建筑,空气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气味,只有浓烈到甜腻的花朵芬芳。
柏妮丝慌不择路地沿着小路跑过去,外面无数为祭典而准备的魔法烟火正在不断升空绽放,将整个王国都映照成一片光与色彩的海洋。在不断交替轮换着的凋零与新生间,死去的烟火化作斑斓的流星雨坠落向地面,将面前建筑与大门的完整模样绘亮在她眼里。
巨大的全视之眼俯瞰着她,犹如俯瞰着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那样,周围簇拥着的都是天使、人鱼、还有龙与精灵。
但是在更高的地方
柏妮丝仰起头,借着烟花的亮光看到在整个图腾之外,还有一双手正在托举着这一切,由海浪线条凝聚成的简练人形几乎占据了整个大门。
不知道为什么,柏妮丝看着那个第一眼望去时其实并不怎么显眼的人形,莫名感觉到有些畏惧,像是来自本能那样的不受控制。
推开面前的沉重大门,她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借着大门打开的窄缝,柏妮丝很快钻进去,重新将大门合拢。
这里很安静,明明和外面只有一墙之隔,但她却听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仿佛整个空间里活着的就只有她一个了。
好奇怪,这里难道连窗户也没有吗她刚刚明明看到的。
柏妮丝这么想着,正小心翼翼地朝前摸索挪动,指尖忽然触碰到一片冷硬的光滑冰凉。
她迅速收回手,茫然而戒备地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有些惊吓地自言自语到“这是什么”
“别担心,只是书架。”
一个清冽温柔的嗓音突兀地在黑暗中响起,紧接着,一团柔和明亮的光辉倏地出现,映亮了那个不知何时站在楼梯上的颀长身影,也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清晰无比。
柏妮丝吓了一跳,刚想转身就跑,却发现原本应该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大门居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塞满各类书籍的墙。
“啊,抱歉,这地方是这样的,出入口会随时变化。”说着,那个声音的主人侧了侧身,整张脸被完全遮掩在兜帽的阴影中,哪怕他手里正端着一支烛火也无法照亮分毫,“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很多人,像是正在找什么东西。”
他的语气淡淡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柏妮丝冷汗直冒“你也是来这里找东西的吗”
这是把自己认成光明教廷的人了
柏妮丝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神职人员衣装,立刻将脸上的惊慌情绪勉强平复下去,硬着头皮用一种虚伪又恭敬的态度回答“是的,尊敬的阁下。”
她不清楚眼前这个人或者说类人生物究竟是什么,但紧绷的理智告诉她,绝对不能被对方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看起来这里一切都安然无恙,实在太好了。所以,我想我还是去别的地方再找”
“这里的出入口是不固定的。”他看起来并没有怀疑柏妮丝的话,只轻轻点头后回答道,“你得耐心等一下。”
“这样啊”
“要来坐会儿吗”
他边说边朝楼梯尽头的楼层走去,光澜从他脚边绕过,如静谧河流般层层流淌而下。少年逆光而立的身形,看起来比任何神像卷轴中的图画都要来得栩栩如生,却又遥不可及。
柏妮丝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为什么,又是怎么跟随着对方走上去的。但当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和少年面对面地坐在书桌边了。
烛火被放置在他们中间,安静灿烂地燃烧着,橙红色的火苗仿佛凝固般,连一丝哪怕最细微的抖动都没有。
而且即使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柏妮丝却发现她仍然看不清少年的脸。这让她觉得无法理解,随之而来的是隐隐躁动不安的恐惧,还有莫名对刚才在大门前所看到的那个托举着全视之眼与世间万物的人形的莫名联想。
“你看起来像是刚加入教廷的,是吗”他问。
“是这样”
“怪不得我好像没见过你。那么,能允许我知道你的名字吗”
将自己的真实姓名随意告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生灵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柏妮丝很清楚这一点。
可当她张张嘴,编造好的谎言都已经涌入嘴边,目光却落在对方那张掩埋于阴影之下,完全看不清模样的脸,一下子就停顿住,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好像,很难在对方面前撒谎。
这种无法做到并非出自她的本意,而是来源于另一种未知力量的干扰。
最终,柏妮丝只能讪讪回答“问别人的名字前,应该先说自己的。”
“是吗”他微微抬了下头,声音依旧温柔有礼,“原谅我不太清楚这里的习俗。”
“这里”的习俗
难道他并不属于这里吗
“不过很遗憾,我没法回应你的要求。”
“为什么”
“我并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柏妮丝不可思议地重复,看起来满脸茫然。
“你好像很惊讶。”他若有所思地说着,“不过确实是这样,我没有名字。毕竟名字只是世间生灵用来彼此称呼以及辨认的字符,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意义。”
“你,你不是世间生灵吗”柏妮丝忍不住问,同时再次仔细打量着对方,浅绿色的眸子里映着满目烛光,明亮清澈。
这句话好像提醒了他什么。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用一种带着点笑意的语气回答“是啊,很快就会是了。”
话音刚落,那朵原本毫无颤动的烛火忽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柏妮丝觉得有点恍惚,就在烛光摇曳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少年的脸孔,但又好像没有,只听到他继续说“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能回应你的要求,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他的用词方式很奇怪。
每次都在说能或不能回应她的要求,这听起来像是神灵才会说的话。
“但是在那之前,请允许我先知道你的,可以吗”他像是在商量似的,彬彬有礼地询问着面前少女的意见。
“我”
她刚开口,烛火便再次颤动了一下,和她的心跳一起。
“我叫,柏妮丝。”迷迷糊糊地,她给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回答。
这里没有风,也感受不到任何细微的气流流动。
可就在柏妮丝给出回答的那一刻,面前的烛火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地,开始不断鼓缩晃动起来,搅掀起一整个空间的光影变幻,无声的浪潮湍急汹涌在周围,随时会将他们吞没进去。
遥远的地方,她隐约听到鲸鱼的叫声,缥缈而空灵,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而她的意识也开始逐渐变得越来越轻盈,眼前的一切也都在飞快变得扁平,失真,褪色甚至是消亡。
唯一还真实的,是那个看不见面容的少年的声音“这名字真好听,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我听说每个生灵的名字都是有着独一无二的含义的。”
“意思是”
她顺从而迷惘地睁着眼睛看着他“春天来的孩子。”
烛火应声而熄。
穹顶陡然破裂开,倒灌而入的不是天光或火花,而是无穷无尽的雨水,汇聚成海洋,将他们淹没进一片冷调的深蓝里。
天空像是在一瞬间哭了。
柏妮丝挣扎着,总算从这场过于真实又漫长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目光呆滞地望着周围。
有鲸群从宫殿外缓缓游过,沿途洒落无数低沉空灵的鸣叫声,和梦里她听到的一样。
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忽然梦到几百年前的事。
她边想着,边坐在床上望着外面的水域有些发呆,似乎是还没从刚才的梦境中彻底脱离出来。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她还记得对方的声音,那样熟悉的温柔,却又分明是陌生的,让她在几百年后的此时此刻,无端想起蒂亚戈。
说起来,这已经是她回到原世界的第四天。按照蒂亚戈给她的承诺,他会在今天之内从混沌之都回来。
以真正的,全神格的海神身份。
刚想到这里,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忽然从门口传来,紧接着响起的是潮灵的声音“小姐,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啊,好的,谢谢你。我马上就来。”
说着,柏妮丝迅速下床收拾好自己,目光在那一柜子琳琅满目的宝石饰品中纠结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一直在用的那几枚贝壳与珊瑚发卡随意别在头上。
漂亮值钱的东西都是艺术品,都应该被放在柜子里珍藏而不是戴在身上暴殄天物,这是柏妮丝绝不动摇的信念。
打开门,看到面前正朝自己恭敬行礼的潮灵,她向对方随意挥手打了声招呼“早上好。”
一般来说,潮灵听到后总是会回答一句同样的话,然后安静地等待柏妮丝吃完早餐,接着便整天跟随在她身边,直到她入夜后上床休息为止。
这就是这两天来,她和这位海神信使的相处模式。
真不知道蒂亚戈临走前给潮灵下了什么命令,她简直像个甩不掉的影子一样每时每刻都跟着柏妮丝,并且忠诚无比地执行着每一个来自柏妮丝的要求除了要自己别跟着她以外。
不过老实说,柏妮丝唯一的希望其实就是这个。
毕竟她已经早就习惯了自己捕猎,独自行动,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不需要别人这样无微不至到有些过度保护的照顾。而且很多时候,当你意识到有个别的活着的生物正在一旁,不管你做什么都密切关注着你的时候,那种油然而生的压力与不自在感受实在很难熬。
于是从第一天开始,柏妮丝就试图和对方商量,让她不用老是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做什么都行啊,潮灵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我独自待着不会有问题的。”
然而事实证明,只依附于海神神力而生的精灵并不懂得什么叫“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只会绝对服从于蒂亚戈的话。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您的安全。”潮灵温顺地再次重复,态度中流露而出的是无法改变的决心与忠诚。
“不说真的,我可是海巫。所以相比起来,我觉得你更应该去担心别人的安全。”柏妮丝眼角抽搐着认真回答。
“冕下的命令中并没有提到别人。”她看起来更认真,“您是他唯一在乎的,所以我必须保证您的安全。”
所以说不同物种间真的是有壁的,这简直无法沟通
柏妮丝抓住自己的头发,五官都快皱成一团。
在反复尝试过数次靠自己的躲避技巧来甩掉对方,却始终以失败告终后,柏妮丝终于自暴自弃地接受了现实,安慰自己反正也就三天,等蒂亚戈回来的时候,潮灵的任务应该也就结束了。
不过意料之外的,今天早上,潮灵在听到柏妮丝照例的早安问候后,并没有立刻回应对方,而是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察觉到她的异常后,柏妮丝眨眨眼,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己,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您今天还是没有佩戴任何冕下送给您的首饰。”她回答,“如果是因为不喜欢的话,可以立刻新做一些送过来。”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跃到这上面,但柏妮丝还是迅速摇摇头,诚实回答到“不是不喜欢其实正好相反,它们都很漂亮。只不过,我更喜欢把它们都收起来。”
“可是小姐。”
潮灵提醒“今天冕下会回来。您是否考虑为他稍微打扮一下,比如换一件衣服,戴上他为您挑选的几件首饰。不需要太多,因为您本身就已经很漂亮了。但如果冕下知道您是特意为他这么做的,他会很高兴的。”
她的话让柏妮丝有点愣,同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些话剧里,为等待着心上人归来而精心装扮自己的少女,只为能再见到对方后能和他拥抱亲吻在一起。
这个联想让她莫名感到脸颊发烫,心跳像是蓦地漏了一拍似的,紧接着便开始急促跳动起来。她抿抿唇,双手无处安放地抬起又放下,最终摸上自己随意披散漂浮在水中的长发,语调飘忽地认同到“啊好像是这样我是说,就这个样子的话,好像确实有点太不正式了。”
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今天还必须要做的另一件事,于是在潮灵提出是否需要为她找来梳妆的海族精灵时,略微摇下头回答“再等一下。我得先去乌苏拉曾经的巢穴看看,也许能得到些我想要的线索。”
比如关于那个冒充者的。
如果她没猜错不,应该说,她能完全肯定那个冒充者一定也跟着他们回到了原世界。
不管是为了杀死并取代她也好,还是为了单纯地朝她报复。柏妮丝在前两天和加百列见面商讨过后,一直认为冒充者接下来要做的一定是尽可能地在她与海族之间掀起矛盾。
而考虑到对方能近乎完美地伪装成她的模样这一点,柏妮丝觉得,只有曾经的海巫巢穴会是她最好的栖身地。
远离渊海神域,唯一不受人鱼族管辖的边缘之地,海族恶魔世代盘踞的地方。而且在那里,她能借用柏妮丝的海巫身份集结起最大的对抗势力。
除非蒂亚戈出手干预,否则,一旦他们和人鱼族正面起冲突,那结局一定是两败俱伤,并且人鱼族还会把这些新仇旧恨全都算到她的头上。
已经被动地承受了那么多次来自这个冒充者的陷害,柏妮丝决定要趁着对方刚回原世界,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有所行动前弄清她到底是谁。
而在此之前,她已经和潮灵还有加百列一起去过了好几个地方寻找线索,包括兰伯特格里尔曾经的故乡,同时也是他和达科塔所有故事起源与终结的地方。
和柏妮丝猜测的一样,她和兰伯特能在人类世界遇到并非意外,而是一直有人在引导着他去见到自己。
“您认为她会在今天之内,也就是冕下回来之前,以您的名义去攻击人鱼族是吗”
潮灵思考一会儿,建议“如果是的话,我可以陪您一起去渊海神域向海皇提前澄清。这样即使将来发生了您担心的事也不会牵连到您。”
去一个全是人鱼的地方
柏妮丝想想都觉得一阵恶寒直窜头顶,甚至条件反射地像只触电的猫一样炸着毛跳起来,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这绝对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先不说我在海皇他们眼里的可信度究竟有多低,就算有你在场说真的,我觉得那顶多能让我们不打起来,但是谈信任是不可能的潮灵,怎么想都不可能
你知道人鱼族有多爱憎分明,有仇必报。一旦那个冒充者朝人鱼族发起挑衅,就算你能证明那跟我没有关系,他们也不会就此而信任我。更何况”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浓密漆黑的睫羽颤抖着,沉默片刻后才接着继续充满愧疚地碎碎念“更何况,他们恨我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曾经做过许多许多不好的事,对他很不好的事虽然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知道他其实可是,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们不会相信我,更不会原谅我。”
“那些不是您的错,您也是被逼的。”潮灵轻轻安慰到。
“可事情全是我做的,这点我无可否认。”柏妮丝烦躁地咬住自己的拇指指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充满焦虑与紧张,“所以我不能去找人鱼族,那会是一场更糟糕的灾难。”
“那么,您已经决定要去海巫巢穴了是吗”
“是这样。”
柏妮丝松开手,看向潮灵认真点点头“今天之内,冕下就会从混沌之都回来。如果这个冒充者想故技重施,制造更多我和人鱼族之间的矛盾,那么她就必须在今天。当然,她也有可能并不清楚冕下现在在哪里,所以这两天才一直没什么动静。但是对我来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需要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尽可能多地找到线索。”
“可这样会很危险。”潮灵看起来仍有顾虑,“我们还不知道海巫巢穴附近到底有多少恶魔。要是她真的在那里的话,您这样去实在太冒险了,还是等冕下回来以后再和您一起去吧。”
再危险也会比去渊海神域找人鱼族安全得多的。
柏妮丝默默想着,却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我已经决定了,潮灵。而且我这次去只是为了寻找线索,以及确认她是否真的藏在海巫巢穴。我会很小心,不会和他们起冲突,更不会被发现。”
良久地沉默后,潮灵最终妥协,但还是坚守着最后的底线“既然这样,就请让我跟随您一起去。”
“当然,谢谢你。”
这大概是这三天以来,柏妮丝第一次在听到潮灵要跟着自己时,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压力,而是松快。
毕竟那个地方承载着她所有的痛苦与噩梦,是她至今仍然无法摆脱的地狱。能有潮灵陪着她一起去的话,也会让她稍微觉得安心一些。
吃完早餐后,她们很快便出发了。今天的天气很好,即使在水底也能清晰看到从海面外照映进来的阳光,到处都是波光粼粼的美丽银纹,好像游动在一整块纯净剔透的蓝水晶里那样。
然而越靠近海巫巢穴所在的地方,周围的水温就越低,能见度也越差。太阳从一开始的温暖金黄逐渐变得苍白起来,幽灵般徘徊在头顶的深黑水层之外,直至完全消失。
迎面而来的,是柏妮丝再熟悉不过的满目阴暗与冰冷,到处都是怪石嶙峋与死去的鱼类尸骨,破旧船骸,还有用魔力与冷却岩浆石构筑起来的荆棘城墙,也是海巫领地的第一道防线。
柏妮丝轻而易举地绕开那些尖锐荆棘,沿着记忆中最近的一条小路朝那座隐藏在无尽黑暗中的礁石堡垒靠近过去。
一路上,她注意到周围非常安静,安静到甚至称得上是死寂,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
然而紧接着,柏妮丝就发现了端倪一些新鲜却也残破无比的尸骨。
由于已经被损毁得太严重,柏妮丝无法辨认它们究竟属于陆地生物还是海族,但是这足以说明,这里是有恶魔生存的。
很快,她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那座形状怪异的礁石堡垒前。柏妮丝凭借着记忆,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入口,却在即将进去前又忽然犹豫了一下。
有海水从礁石堡垒的罅隙中穿流而过,发出类似哭泣般尖锐惊悚的声音,一阵一阵,连绵不绝。近乎无光环境下的海巫巢穴,就像个巍峨巨怪一样沉默地凝视着她,将她骨子里最深的恐惧慢慢牵扯出来。
潮灵看着她在暗淡光线中显得有些苍白的侧脸,那些挣扎在她眼底的厌恶抵触与恐惧情绪,即使已经在努力掩盖也仍然无济于事。
等待片刻后,她忽然伸手拦住柏妮丝正想要往前游的动作,轻声开口道:“不如让我进去吧,小姐”
“你”柏妮丝诧异地回神,“可是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还是一起吧。”
她连最常用的“我自己”都没用,而是说了“一起”,潮灵能由此明显感觉出柏妮丝对于这里的本能畏惧和厌恶。
“还是我去吧,小姐。”她坚持到,“我本就来自于海水,只要不发出声音,一般生灵是看不见我的。请您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会儿。”
说完,潮灵很快消失在了柏妮丝面前,只有水流擦过皮肤的清晰感受在告诉她,对方已经潜入进了这座噩梦般的堡垒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情况下,柏妮丝很难准确判断时间的流逝程度,只觉得心里越发不安,打算自己进去寻找潮灵,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就在她刚要进去时,潮灵却恰好现身出来了。
“你没事吧”柏妮丝紧张地打量着她,看到对方的形态依旧和往常一样,透明中泛着微微的亮光。那张有着柔美女性五官的脸庞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在摇摇头后说:“您放心进去吧,我已经看过了,里面没有恶魔,什么都没有。”
尽管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但当真正听到这个回答后,柏妮丝还是有些失望。
“看来她不在这里,是我想错了。”柏妮丝嘟囔着,很快弯腰从面前的空隙间游了进去。
就像潮灵说的,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暗无天日的压抑与逼仄之外,连个活着的气泡都不存在,完全如坟墓般的死寂沉沉。
匆匆在自己曾经居住过几百年的狭小囚笼中搜寻了一圈,柏妮丝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除了那些她曾经最珍贵的财宝收藏全都不见了,不过这是肯定的,柏妮丝就没指望自己还能再见到它们。
接下来是其他底层尚未塌陷的空室与囚笼,几乎每一间都有很新的,像是刚不久前还有海族在这里活动过的痕迹。
最后,她来到了乌苏拉的房间。
一个虽然极为宽敞却也更加阴森的,连游进去都像是被什么怪物给一口吞吃下去的地方,每多待一秒都会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种感觉很不寻常。
毕竟在今天之前,柏妮丝从未进来过这里,因此也说不清她本能感受到的那种让人窒息的诡异感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但是,她能肯定这个房间绝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怎么了,小姐”潮灵轻轻问,她能看出对方那种极为不自然的紧绷与迷茫,全都平铺直述在她的脸上。
“这里好奇怪。”柏妮丝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再度将目光从石壁上的装饰,仔细审视到每一处最微小的地方。
然后,她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诡异了。
因为这里的一切,从装潢到摆设细节,都是按照她的习惯来布置的。
甚至
柏妮丝在短暂地错愕之后,迅速从石床底部找出了几个上着锁的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哗啦一声全倒出来。
顿时,那些雕着六翼天使和逼真云彩的银瓶、烤绘着斑斓异域图案的硬质瓷器、各色珍贵水晶做成的半透明花朵,还有数不清的黄金制品、钱币、象牙雕刻、华贵丝绸、玉石饰器、钻石玛瑙等等,全都散落了一地。
潮灵惊讶地看着这满地的金银珠宝,手中的荧光被这些数不清的宝石折射出许多细碎的虹色光圈烙印到石墙上,斑驳交映着,看起来就像走进了一大团星辰云霭间,缥缈又梦幻。
收回视线后,她再次看向柏妮丝“看起来,喜欢收藏珠宝的不止小姐您一个。”
这里是乌苏拉的房间,潮灵会自然而然地认为这些东西属于乌苏拉实在很正常。
但是
柏妮丝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蹲下身捡起那条掉在自己裙摆褶皱间的血红色钻石项链,看到它们每一颗都是那么剔透纯净,在不算多明亮的环境中,表面好似蒙着一层半透明的光雾。
“这些不是乌苏拉的。”她盯着手里的钻石项链,浅绿眼珠中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空旷,“这些是我收集来的。一部分来自那些沉没在海底的人类船只,剩下的是我和其他生灵做交易得到的报酬。”
“有人把这些东西搬到乌苏拉的房间来了。”而且连装着它们的箱子都没换,甚至藏匿习惯都和她一模一样。
“还有这里的摆设,也是我喜欢的,所以我一进来才会觉得很不自在”
说到这里时,柏妮丝已经感觉到了真实刺骨的寒意。它们从无处不在的黑暗海水中滋生出来,窒息般包裹着她,渗入血肉,侵进灵魂。
放下手里的项链,柏妮丝转头看向一旁面露惊愕的海浪精灵,声音不大却极为笃定地说“她在这里,潮灵。只不过她带着所有的海族恶魔离开了。”
“为什”说到一半,潮灵也反应过来了,“他们要去找人鱼族。”
而且现在就在路上,甚至更糟糕的,说不定这会儿他们已经在起冲突了。
“我立刻送您回去。”潮灵指挥着水流自动将散落一地的珠宝一一收归回箱子里,同时朝柏妮丝说到,“冕下说过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海族都无法靠近莱雅塔海域。而且在那里,您会是绝对安全的。”
她说的没错,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确实应该立刻回到莱雅塔海域,避免和人鱼族碰上。因为她们都不清楚如今渊海神域的情况究竟如何,要是运气好,赶过去的时候正好是双方交战的时候,她还能自证清白,但恐怕也无法让人鱼族就此放下对她的仇恨。
可要是运气不好,她完全就是去背黑锅的,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那渊海神域那边”
“您放心。”
潮灵说“送您回去以后,我会立刻去渊海神域查看情况的。但是请您务必在莱雅塔海域等到冕下回来。”
柏妮丝点点头,很快跟着她以最快的速度游出了礁石堡垒,一路来到海巫领地最外围的荆棘城墙边缘。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外面森严阵列等待着的全是训练有素,手持尖锐长矛武器的人鱼族军队,以及在看到她出现以后,立刻满脸怒容的海皇,权杖在他手中亮起刺眼的光,锋利得像刚出鞘的刀刃。
这个场景实在太过熟悉,几乎是一瞬间就让她回想起自己曾经试图和其他同伴一起逃离海巫巢穴的那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时候,当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爬上这座荆棘城墙的顶端,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远离所有的痛苦与折磨的时候,往外看到的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场景。1
“来不及了”
柏妮丝僵硬着后退一步,旋即又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双手紧握着站在城墙顶端,和面前数千尾整齐划一的人鱼对视着。
大海的重量仿佛在一瞬间全部垮压在了她身上,沉重到让她连呼吸都困难的地步,连时间也在此刻静止下来。
“向你致敬,海神冕下的信使。”看得出海皇的怒火已经濒临爆发边缘,但他还是竭力克制着向潮灵表达了应有的尊敬,只是看向柏妮丝的眼神尖刻到恨不得将她立刻拖下来碎尸万段,“感谢你帮我们抓到了这个恶魔,也许你已经知道渊海神域刚才发生的事了。那就请就此将她交给我们,按照人鱼族的律法即刻处置”
“我很抱歉,海皇。但是我不能把小姐交给你们,这件事和她并没有关系。”潮灵摇摇头,径直挡在柏妮丝的身前。
透过她微微发亮的透明躯体,柏妮丝看到就在潮灵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海皇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是怒不可遏。沉重的权杖被他直刺海底,随之扩散开的巨大冲击力在一瞬间内便将那座荆棘城墙震裂到摇摇欲坠。
“我不明白您的所作所为您竟然在袒护一个恶魔,而且还是和我们和整个海族都有着深刻仇恨的恶魔您知道她做了什么吗”海皇愤怒地质问着,权杖上的光芒变得更加激烈,和他的语气一样,“她带着所有苟藏在这片污浊之地的恶魔,突然朝我们发起进攻,杀死了多少无辜的海族,甚至还有我的孩子也因为剧毒而重伤垂危她必须付出代价”
“该付出代价的是真正伤害渊海神域的恶魔,不是小姐。”
潮灵平静地回答“从回到原世界那一天开始,我就遵守着冕下的命令,寸步不离地跟随着柏妮丝小姐。她没有做过这些事,我能以我自身的信使名誉,甚至是冕下的名义向你承诺,海皇。”
这种以神祇名义起誓的承诺显然是超乎所有人鱼的意料的。在片刻间的沉默中,柏妮丝看到连一贯纪律森严的人鱼军队都有些犹豫,他们彼此间相互交换了眼神,似乎感觉自己的信念受到了动摇。
“我相信您的话,并永远效忠于无条件信任冕下的所有决定。”
海皇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柏妮丝。
他看起来是那么恨透了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诅咒,眼神中的杀意浓郁到令人心惊“但是我绝对不相信她”
“我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做到能够欺骗过您的,但既然如此,我也会给您一个交代。”
说着,他举起权杖指向柏妮丝。本能的防御反应让她掌心中开始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翠绿光芒,指甲在魔力的催化下变得尖锐深青。
“我不会让她被立刻执行死刑,但是我必须将她带回去关进海底监狱,然后查清楚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来欺骗你。
这不仅仅是为了给您,更是为了给冕下一个交代”
“冕下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海皇。他的命令是”
“等一下。”
眼看潮灵好像打算直接将蒂亚戈给她的命令,或者说将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毫不婉转地宣告出去,柏妮丝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
可以轻易预见的是,一旦潮灵开了口,那接下来的场面就完全不是失控就能简单概括得了的。
人鱼族对海神的信仰会不会就此崩塌是一方面,她肯定会被扣上所谓渎神罪的罪行也是一方面。
总之,说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的话,但是有一个事实我想你们都是注意到的。”
幽绿光丝缭绕间,一把苍白精致的骨刃出现在了柏妮丝的手中。
她抬手将自己的武器抛给海皇,尽力用一种友善的,毫无攻击性的语气说道“请您自己看看这件武器。我相信您刚才已经和那个自称是我或者看起来是我的恶魔交过手了。毕竟您是海皇,有任何致命威胁,您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您的臣民。所以我相信您一定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和我现在给您的武器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她手中拿着的,一定是螺刺对不对或者任何其他能清晰彰显海巫身份的东西。”
老实说,对于那个冒充者手中的惯用武器究竟是什么,柏妮丝其实并没有多少确切把握。但是根据之前蒂亚戈说过的猜测,对方压根就没想过要掩盖她是个冒充者的事实,以及海皇刚才说过,他的孩子因为中了剧毒而危在旦夕,所以她打赌对方用的也许是螺刺。
海皇皱着眉尖打量过手中的武器,抬头再看向不远处的海巫时,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变得松快,只冷声驳斥到“你认为这样就能糊弄我了吗”
“这并不是糊弄。”柏妮丝摇摇头,“因为我的螺刺就在海神冕下手里,这一点您可以向潮灵或者任何一个警卫处的天使求证。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再拿着它来攻击你们。”
“既然你承认螺刺是你的武器,那你想要多少都是你说了算的,这根本不能被称之为证据”海皇看起来完全不打算相信她的话,只将手里的骨刃充满嫌恶地丢弃在地上。
“我只有最后一句忠告了,冕下的信使。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们,将您身后的罪魁祸首交给我,还所有枉死在渊海神域的海族一个公道”
事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柏妮丝咬住嘴唇,直觉自己也许真的会被他们抓回去,囚禁在不见天光的海底监狱里,受尽折磨地被迫认下所有罪行。
一瞬间,无数的情绪齐齐涌上她的心头,焦躁与愤怒,恐慌还有委屈。
“蒂亚戈”她近乎无声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同时也已经决定要独自逃走,否则潮灵和人鱼族之间随时会爆发新的冲突。
然而就在她即将有所动作前,一缕柔软清透的微光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穿透了头顶的无尽漆黑水层,直直照耀到了海底,晕开一层日冕般的光辉。
紧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原本沉静的海水也在此刻开始波澜起来。从水底开始,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外力给轻易分流开,视线里有大片纯粹到极致的银蓝光辉猛地扩散而出,将他们都包围进去。
随着周遭的海水都在不断逆流逃逸开,如同缓缓绽放在海洋中央的巨大花朵。
柏妮丝不适应地抬起头,最后一层消散的水汽被阳光敷涂成一道明艳的彩虹横跨天空。
在那层层弥散的虹光以外,逐渐出现了两个纤细颀长的身影。其中一个有着一头光滑垂长的银白长发,金色的眼睛让人疑心那样过于明亮的色彩是否来自于太阳。
而另一个
柏妮丝努力迎着漫天丰沛阳光睁开眼睛,看到那个白金长发和熟悉脸孔的年轻神祇正神色漠然地俯视着他们,蓝色的眼睛冷淡如最深的海洋,好像目光所至之处的一切都不过是尘埃而已。
柏妮丝下意识触摸上脖颈间的那枚冰蓝鱼鳞,引来对方的微微侧目。
一瞬间,某个颇为熟悉的声忽然闯入她的脑海。
是她梦中的声音,是她真实记得的声音,是她在过去曾听见过却又遗忘了几百年的声音。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年的声音。
他说,“ryno,
beith,
ohiga。”
美人,
好久不见,
我爱你。2
作者有话要说1第四十五章写到过。
2这句话是第五十四章妮妮当时乱七八糟地朝蒂亚戈说过的,他记得。
不知道有没有把蒂亚戈的属性写清楚,其实他象征着“本源”,是旧纪神的心,是生命繁衍生息的本源,和耶梦加得作为生命宇宙存在的基础是不一样的概念好像越说越混乱了
这么说吧,生命存在与否,是耶梦加得决定,毕竟祂是存在,是基础。
但是生命能否发展进化是海洋之心决定的。
光明神的作用嘛,可以在希尔维杜点亮神灯那里看出来,他可以被理解成程序猿安详负责修bug,纠正世界秩序。
海洋之心以蒂亚戈的身份入世是为了平衡当时已经快要崩坏的世界和法度规则,为什么没有在觉醒后抹去对妮妮的感情,这个大结局会讲。不过也因为这种感情没有被抹去,所以他成了有心的神,可以直接玩弄nc不是。
最后的最后,这篇文还有两章正文完结,我终于可以写完它了。
真诚建议所有和我一样写作水平辣鸡但是又喜欢这种冷题材的写手姐妹,不要靠近这个题材,会变得不幸。
高楼,男人,举牌,快逃j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