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梅生把车停在原地, 过了十分钟,傅玉真从后头追上,坐进副驾驶时, 脸色有些古怪。
江梅生说“不好意思啊,刚才应该”
傅玉真打断了他的话, 声音发紧, 干涩“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傅玉真想要为自己过去的傲慢道歉, 那些字句却像是石头, 沉沉甸甸地压住了他的舌头, 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发出声音。
说到底,金尊玉贵的傅小少爷脸皮薄,拉不下脸来道歉。
好在江梅生脾气好, 无所谓, 打了个哈哈轻松揭过, 带着傅玉真去市里一家港式茶餐厅吃早茶。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傅玉真嫌弃地看了会儿菜单“这是你自己想吃吧。我爱吃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梅生笑道“辣菜油多,早上吃不消化。你想吃辣的,我中午带你去吃川菜。”
傅玉真微微翘起嘴角,点了个水晶虾饺,半只烧鹅。江梅生一口气点了五六个, 手机下了单。
傅玉真不由得好笑“我忽然发现,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 不是在吃饭,就是在去吃饭的路上。”
江梅生险些以为他识破了自己把他当饭搭子的真相,讪讪一笑“有吗。我也有帮你打扫卫生,洗衣服球鞋, 做作业啊。”
傅玉真白皙的俊脸微微一赧,忽然说“以后不用了。”
江梅生一怔“哦,想起来了,你下个学期就要出国了。”
傅玉真看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我出国,你会舍不得我吗”
“当然会舍不得。”毕竟是现在硕果仅存的病情抚慰方,傅玉真出国了,下一个又不知要上哪儿去找,江梅生实话实说,又补充道“不过还是学业重要。不过一年而已,等你学成归国,我们还可以再聚。”
傅玉真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不由得有些失落。但江梅生说舍不得自己,他又振奋起来了。
他聪明地不去问江梅生跟屈致怎么样了,也不提那天吵架的事,两个人和和气气地吃了早饭,江梅生陪傅玉真到处闲逛,两人找了家密室逃脱,顺利通关后到了午饭时间,便一起吃个午饭。
江梅生定的是家老牌川菜馆,以前经常跟江羽生来吃的。玩了一上午,傅玉真看起来心情不错,兴致勃勃地跟江梅生聊天“你的第一妖师完结了,完结爆火,好多推文号、短视频号都在推荐讨论,你注意到没有”
“啊我不知道啊。”江梅生写完就不管了,他又不上网,自然不知道第一妖师现在已经是现象级作品的讨论度了。
“上一个讨论度高居不下的,还是琢玉成冰大大的封妖图鉴呢。”傅玉真作为年轻人,看漫画长大,自然看过封妖图鉴,他问江梅生“你看过封妖图鉴吗”
江梅生心说我不仅看过,我还是作者呢。他笑道“看过,也是你们博贤出版的。”
“是啊,可惜琢玉老贼断更了”傅玉真满脸郁卒“封妖出版时,是他找代理人来签的合同,现在我们想找人都找不到。不然我早就上门催更了。”
江梅生险些一口水喷出来“琢玉老贼他不老”
“你怎么知道他不老我们编辑部的都猜他画风那么成熟,肯定是个中年大叔了”
傅玉真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而且,他居然签出版合同还要找代理人,这么见不得人,看来长得很丑吧。”
江梅生发出死亡射线。
当时不过是他跟傅宴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不方便露面罢了。
两人正边吃边聊,忽然一个人大步流星来到店里,无视迎上前的服务员,直愣愣来到江梅生的桌边,垂在身侧的手正微微发抖。
江梅生和傅玉真不约而同看去,居然是屈致。
自屈致回国,江梅生从没见过他这么糟糕的状态。只是随意地穿了一件衬衫,衬衫领口还有烟灰烫出来的洞,头发也没好好打理,潦草地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脸色发青,像游荡许久的孤魂野鬼。
屈致怎么会突然出现
江梅生昨晚偷偷溜走,都没跟屈致说一声,突然见到他,一时间有些心虚。傅玉真坐在他对面,翘起嘴角。
屈致激动到尾音颤抖“梅生,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昨晚发现江梅生搬走,屈致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后头关机了。屈致原本想着,或许是梅生一下子受了刺激,接受不了,暂且让他缓缓吧。谁知道恰好路过,居然就看见梅生跟这姓傅的小子言笑晏晏,对比之下,自己的失落痛苦,简直是自作多情。
为什么江梅生可以若无其事地转头就找男大学生吃饭他到底有没有心
屈致如遭当头棒喝。
江梅生想的却是,跟谁在一起都是自己的事,跟屈致有啥关系。不过看屈致这个状态,他并不想刺激他。
这个点正是店里人最多的时候,屈致这么吸引人的一个目标,带着一脸抓奸的神情,往他们桌边一站,登时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江梅生有些尴尬,推推屈致“走,我们去外面说。”
屈致站定不动,一脸怨恨地盯着他。
江梅生沉下脸,看他“如果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就算了。好走不送。”
屈致抿了抿嘴,江梅生语气中的冷漠决绝让他心惊肉跳。他带着几分委屈,松动了,被江梅生推着来到了僻静处。
江梅生问“你来这里吃饭”
“我路过。”屈致盯着他,目光逼人“江梅生,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哪里比不过那个愣头青你喜欢他什么我和你一起那么多年,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我们才是最合拍的。”
江梅生好笑“你真的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吗屈致。”
江梅生的哂笑令屈致不快,但他不得不承认,别说现在的江梅生,就是以前的江梅生,他或许都做不到比任何人都了解。
因为他的注意力,越来越多地分散给了其他人。
屈致一时间词穷,江梅生却不打算放过他“或许小学时期,你的确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吧。自中学起,一直到我们去弗洛兰留学,你真的敢说你还是最了解我的人吗那我问你吧,在弗洛兰,你第一次从合租的公寓搬走后,你知道我是怎么吃饭的吗”
屈致哑然。
他的确答不上来。
江梅生仍然含笑,漂亮的眼睛带着摄人的光,令屈致禁不住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原来笑容,也可以如此冰冷,在江梅生清亮的黑色瞳仁里,屈致甚至看见了自己苍白的、没有底气的脸。
江梅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用最好看的脸,最温和的嗓音,说出最无情的话。
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
是自己吗
屈致浑身的血液逐渐冰冷,凝固,让他无法动弹。
谢天谢地,否则他一定会撑不下去,跪下来求江梅生不要再说下去,求他原谅自己。
江梅生终于愿意放过他,笑着替屈致拂去肩上的碎叶子“屈致,我不想谈感情,只想好好吃顿饭。能给的也只有这些,你如果要的太多,那就找错人了。”
江梅生转身离开,屈致的手擦过他的衣袖,到底是没能把人留住。
江梅生回到座位上,傅玉真看着窗外失落离开的身影,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稍纵即逝。他忍不住问江梅生“你跟你的好竹马怎么了”
江梅生不想跟傅玉真提那么多,摇头失笑“没什么,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傅玉真得意。
你得意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