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喜欢的人”江梅生嘴角抽搐。
“是啊。”
“眼睛一只大一只小, 脸也是歪的”江梅生抓起碎砖片,在旁边三下五除二画了一个卡通头像,神似林御白画的那个, 但标致得多。
然后他忽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居然, 可以画画了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卡通头像, 但至少他画出来了。而这一次,他没有因为担忧身后的偷袭而栗栗不安。
因为林御白站在自己身后。
江梅生看向林御白。
林御白同样一脸惊喜“梅生, 你这不是画得挺好吗”
“我可能是因为你站在我身后, 让我感觉到了安心吧。”在书桌前憋了一整天都没画出一笔的自己,居然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轻松流畅的绘画手感。
林御白含笑看着他“能帮上忙, 真是太好了。既然这样,你的心问题, 肯定不是全然无解的。”
江梅生再次在墙壁上试着作画,却有些凝滞,胸口憋闷, 但没有在家独自一人时难受得那么厉害。
江梅生想了想“明天我去找心医生问问。”
肚子传来一声鸣叫,江梅生和林御白相视一笑, 出学校去觅食。
天色已晚, 鸦青色的天空浮着蛋清色的轻云, 晚风凉爽, 带来世俗的烟火气息。
想起林御白的初中高中也都是在一中读的, 江梅生忽然对他的中学生活感到好奇。
“御白,你应该比我小三届吧那岂不是我读高一时,你刚好读初一”
“我跳级了,十二岁初中毕业,十四岁高中毕业, 我记得我高三那年,你是高二。”
“好吧。”学神的世界和自己不一样,江梅生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这点了。
两人找了个粉店坐下,一人点了一盘炒粉。林御白拿过江梅生的手,替他的手背涂抹膏药。
江梅生说“你又聪明又好看,我怎么从来没在学校里注意到你呢”
林御白脸红了“因为那个时候我还很矮,你注意不到我吧。”
他的手指在江梅生手背上打圈,把药膏涂抹均匀。
这时,领桌传来小声的吐槽“你看那两个男的又不是手断了啧啧啧,酸臭味”
别说林御白,就连江梅生也脸红了,缩回了手说“药膏我自己来抹吧。”
一只手起了疹子,他还有另一只手能用,怎么就忘了。
“别吧,我的手已经弄脏了,你自己抹,待会儿还要洗手。”林御白拉住了他的手,明明脸都红到了耳根子,还要一副若无其事的正经模样,替江梅生把药膏涂抹均匀。
两人吃了晚饭,林御白把江梅生送回江家,接着开车回了医科研,准备通宵加班了。
他们的研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快出结果了。
来到四楼,林御白刚出电梯便看见了燕鸿,自上次两人在江家动手,气氛一直挺紧张,就连向童心那个神经大条的人都看出来了。
林御白若无其事,跟燕鸿打招呼。燕鸿盯着他,幽幽道“林组长,我老婆要跟我离婚了。你满意了吗”
林御白淡淡道“你的家事就不用向我汇报了。”
他擦肩走过,“不要因为离婚影响了工作。”
燕鸿咬牙,回过头看着林御白远去的身影,恨恨捏紧了文件。
傅宴走进别墅,泡泡已经被接回来了,从楼上冲下来迎接他。
傅宴揉了揉它的脑袋,泡泡疯狂摇尾巴,浑然不记得自己曾经被薄情的主人送走了。
它被傅宴买回来,是为了帮江梅生克服怕狗的弱点。
傅宴发现江梅生怕狗,是在两人结婚的一年后。
那天打雷下雨,傅宴焦躁不安,被江梅生看出来了。
“你怕打雷”江梅生感到惊讶,体贴地靠傅宴坐着,拍了拍他轻微战栗的手背“不要怕,我陪着你。要不要把窗户关起来”
傅宴已经被轰隆的雷声吓到脸色发白,却仍是强自镇定,用冷淡的语气掩盖内心的虚“我才不怕打雷。大男人怎么会怕打雷”
江梅生失笑,“好的好的,你不怕打雷,我怕好了吧。”
他从楼上跑到楼下,关上所有的窗户。窗外风雨大作,狂风卷着雨球,甚至把他半边身子都打湿了。
关了窗,江梅生见衣服湿了大半,索性进浴室洗个澡。出来时,一不小心差点踢到傅宴他就坐在浴室门口,正戴着眼镜看财报。
傅宴身体僵硬,不知道在辩解给谁听“我是怕你滑进浴缸淹死”
总之绝不是因为怕打雷所以躲到江梅生的浴室门口。
江梅生忍着笑,把傅宴带到自己的画室里,画室没有窗户,倒是在各个角度装了筒灯射灯吊灯,方便江梅生做各种人造光源。
江梅生打开了一些暖黄小灯,给傅宴倒了杯牛奶,在画架前坐下,默默画画。
傅宴端着牛奶,这里隔绝了天地间的暴风雨,让他感到镇定而安心,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傅宴带着几分羞赧,整衬衣上的褶皱“你这里太舒服了,一时没忍住就睡着了。”
江梅生从画架后露出头,笑着“是吗那以后雷雨天,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现在辩解自己不怕打雷,好像也已经晚了。傅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会觉得,怕打雷很不像个男人吗”
“为什么会这么说”江梅生惊讶“告诉你哦,我怕狗,你会觉得我不像个男人吗”
傅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小时候他跟在傅斯年身边,有一回雷雨天气,他害怕地躲在自己的卧室里,被傅斯年知道,非但没有安慰他,反而叫佣人把他丢到了外面。
“越害怕,就越要去面对,傅家的男人不是懦夫傅宴,站起来不要哭,不要怕你要像个男人”
爷爷站在走廊下训话,而年幼的傅宴被雨水淋成了落汤鸡,站在雨天里瑟瑟发抖。
天边一道惊雷落下,小傅宴条件反射般浑身一颤。
孩子胆小,怕打雷是很正常的,但长大后的傅宴,永远无法抹去年幼时在雷雨天气里被丢到屋外的阴影,每逢雷雨天,便难以抑制地心慌恐惧。
江梅生看着画架说“怕打雷就是不像个男人那怕狗也不像男人吗是谁定义男人就该怎么样的如果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一种形象,女人都是一种形象,就像画布上只有刻板的两种颜色,这幅画还能多姿多彩吗”
那一刻,傅宴好像被点醒了。
于是第二天,傅宴买了一条萨摩耶幼犬,带着江梅生一起养起了狗。
今天可能是想起了曾经和江梅生一起养狗的日子,傅宴陪泡泡玩的时间久了一点。
玩累了,傅宴给泡泡倒上狗粮,来到书房,看秘书送上来的调查报告。
“现在在写网络小说”傅宴思索了一会儿,下载了一个绿江a。
江梅生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看心医生。
这位心医生是父亲的朋友,第一次发现自己没办法再画画时,江梅生就来找过他。当时医生暂时给不出什么好的治疗办法,现在听说江梅生有林御白在可以简单画两笔了,医生建议他“可以让你的朋友在你画画时多陪陪你,你的内心需要他给的安全感。你们可以在陪伴过程中,尝试逐渐拉开距离,类似脱敏治疗。”
江梅生懂了,又问心医生“为什么非得是林御白呢为什么我的内心会认可他给的安全感我妹妹对我来说,比林御白更重要,为什么她没办法让我产生这种安全感”
心医生回答他“在你的潜意识里,妹妹还需要你的保护,当然无法给你安全感。”
“那么为什么是林御白呢”
医生微笑“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在你心目中,他是什么样的人”
林御白什么样的人他是正直可靠,坦诚热情,强大美貌的迷弟。
是了,如果林御白仅仅是自己的朋友,或许还不能让自己对他产生安全感。
但他还是自己的画迷。一个真心喜欢、欣赏着自己的人,足够让江梅生在潜意识里认可他。
可是林御白那么忙,还要来陪自己画画,岂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林御白的确忙,不止是他,组里的所有人最近都在加班加点。
倒是燕鸿,因为要离婚,特意请了一个上午的假。跟江琳琳去民政局离婚后,他却没有立刻回到医科研,而是来到了医科研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他缩着身子,像是怕被人看到,急匆匆上了咖啡厅二楼。邀请他的人已经到了,正在窗边等着他。
燕鸿指着角落,对霍司杨说“坐那里去吧。”
霍司杨换了个座位,两人坐定,燕鸿问道“霍先生找我什么事”
霍司杨微笑道“刚去民政局离完婚”
燕鸿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发冷“我家里的事,和霍总有什么关系你把我叫来,是特意来看我热闹的”
“别动怒嘛,燕博士。”霍司杨放软语气“我来,不是看你热闹的,而是来给你机会的。”
“给我机会”
霍司杨翘起嘴角“给你一个报复林御白的机会。”
燕鸿豁然色变“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说罢,拂袖而去。
霍司杨仍然坐着,慢条斯地啜饮咖啡,等了十分钟,果然,燕鸿犹豫不决的身影再度出现,燕鸿迟疑着,还是回到他跟前重新坐下,板着一张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司杨笑了,“我讨厌林御白,你也讨厌林御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燕博士,你说是吗”
霍司杨打听到燕鸿和林御白之间起了龃龉,把燕鸿的身世背景家庭情况调查清楚后,他决定从燕鸿入手,借刀杀人。
霍司杨把他的计划透露给燕鸿“我知道你们二组在研发针对儿童急性白血病的特效药,而且快出成果了。你只需要把那些实验数据发给我,其他的,都由我来处。”
燕鸿难以置信“事情一旦败露,我的名声就在这个行业里臭大街了你想害死我啊”
霍司杨说“那就不要败露不就好了”
见燕鸿痛苦纠结,霍司杨有几分瞧不起,语气中带着蛊惑“燕博士,富贵险中求,事成之后,我绝不会亏待你。我可以先跟你说好,只发数据,我给你五百万,如果我们霍氏能抢先一步开发出药品,我另外再给你一千万。”
燕鸿垂着头,痛苦地揪自己的头发。
霍司杨身子前倾,盯着他“燕博士,你做得小心些,不会有人知道的。嗯”
江梅生能感觉到,林御白最近特别忙。
林御白和他联系,一般都是在点钟,那时白天的工作告一段落,林御白在吃晚饭的间隙给他发发信息,吃完了饭便要继续加班了。
中午找林御白吃饭的时候,江梅生发现,他眼睛下都有黑眼圈了。
“你每天几点钟睡的啊”
“两点左右。”林御白揉了揉额头“还好吧,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他看向江梅生,握住他的手腕查看手背,江梅生的手背上已恢复光洁干净“已经好了。你画画的事呢问过心医生没有”
江梅生把心医生的建议说了,林御白思索了一会儿,说“要不然你搬到我的住处去吧。我早晨会有一点时间。”
这不好吧,林御白都已经这么辛苦了,自己还要占用他的时间。江梅生下意识便要拒绝,林御白说“早晨我一般用来复盘昨天的工作,准备当天的工作。你的脱敏治疗,只需要我在你身边就好,对吧刚好可以把这段时间利用起来。”
江梅生犹豫“我这样是不是太打扰你了”
林御白笑道“不会的,能帮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江梅生于是跟他说好,自己只在他家住一个月,看看脱敏治疗效果如何。回到家后,江梅生把这件事跟江羽生说了,没想到江羽生还挺支持他的“你去吧,我没事。你如果能摆脱心阴影是最好的。”
“我跟他住一个月就会回来。”江梅生觉得有点对不起妹妹,总是撇下她一个人。
江羽生好笑“你也把我想得太脆弱了吧。我可不是离不开哥哥的小可怜。”
她帮江梅生一起收拾东西,送他出门。看着哥哥开车离开,江羽生有些怔然,哥哥还说不结婚,这桃花旺成这样,说不定明年就结婚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她看得出来,林御白对哥哥很认真很上心,他可比傅宴、屈致那些人好多了。
林御白已经把家里钥匙给了江梅生。
江梅生开着车,来到林御白的小区。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林御白家,他家不大,套内九十平的样子,装修简单,看起来就像医科研那些无机质的实验室,冷冰冰的,看来林博士在家里待的时间并不多。
江梅生只打算暂住,没带多少东西,找了客房放好了行礼箱,画架放在阳台上。
阳台是封窗设计,一整面的落地窗,看起来采光极好。阳台一头是书柜,书柜里尽是些江梅生看不懂的医学生物学化学书籍,另一面空空的,墙面贴着木纹砖。
江梅生看了一会儿,给林御白发了个信息,得到了他的同意,便开车去家居市场,买了铁艺花架,又到花草市场购物几盆观叶植物,忙活了两个小时,铁艺花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金刚橡皮树、虎尾兰和苹果竹芋,琴叶榕近两米高,放在铁艺花架旁边。
江梅生还买了孔雀椅和米色针织花纹毯子,把阳台打造成家里用来看书、绘画的休闲区。添加了这些布置,生活气氛浓郁多了。
林御白晚上没回来,江梅生随便吃了点,在客房码字。
不一会儿,傅玉真给他打电话,问他“我今天去你家找你,江老师说你搬出去住了。不会是为了躲我吧”
傅玉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酒气,大概刚从应酬的酒桌上下来。但这次江梅生想岔了,傅玉真今晚没去应酬,而是一个人在家喝闷酒。
今天在洗手间,他意外听到了陈主管和老婆打电话的内容。
“哎呀不是跟你说了,今晚要加班。你不用等我,早点睡吧。”
傅玉真蹲在隔间,不禁好笑,他入职以来,陈主管加班的日子屈指可数,今晚他也压根没加班的打算,这是想偷情拿加班当借口吧。
他屏住呼吸,免得被陈主管发现隔壁间有人,闹出尴尬来。
陈主管的老婆絮絮叨叨,嗓门挺大,傅玉真都能听见她在说什么“又是陪你们集团那个太子爷加班啊”
太子爷傅玉真的呼吸倏然一顿。
陈主管压低了声音“是咯,除了他还有谁。策划了一个鬼比赛,没人看好,都等着看他闹笑话呢。”
陈主管的老婆吐槽“你这人,这么欺负太子爷,也不怕太子爷让你走人啊。”
陈主管失笑“谁欺负他了再说,也是老板授意,让我给他点苦头吃的。这怎么能叫欺负,这是磨炼嘛。这些象牙塔里的小王子小公主,让社会毒打一顿,才能长大。”
傅玉真失语。
直到陈主管离开,他才缓缓从隔间里走出来。
他下了班,一个人在家里喝了几瓶啤酒,脑子里不断盘旋着陈主管的话语。原来陈主管知道自己的身份。想起入职以来他明里暗里给自己穿小鞋恶心人,居然是父亲的意思。
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乖乖听他的话,出国留学吗
不可能的。
既然这些人都不看好自己,自己就一定要把大奖赛做出来,做出现象级流量,狠狠打这些人的脸
他带着几分醉意来到江家找江梅生,却得知江梅生搬出去住了,所以才打了这一通电话,主要目的还是劝江梅生参加比赛。
江梅生说“不是,躲你干什么我是为了治疗心病的。”
傅玉真登时来了精神,问“那你打算参加大奖赛了吗”
“是的,我打算参加试试。”
傅玉真登时兴奋,“你怎么忽然改主意了是不是被我感动了我办这个大奖赛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你哦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行不行”
江梅生无奈,孩子喝了酒,怎么就变成话痨了呢刚见面时明明还是高冷男神。
“你再那么多话,我就不参加了。”
“别别,那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现在还可以报名吗”拖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截止时间。
“有我在,当然可以啦。”傅玉真爽快道“把你以前的作品发一份给我,还有个人简历,报名表我来替你填。”
江梅生翻了翻,他画的那些画没有电子版,便把电脑里的封妖图鉴发过去了。
发完之后,果不其然,傅玉真立刻给他打来电话“梅生你是不是发错了”
“没有啊。”江梅生有料到傅玉真会有反应,但他既然都决定要好好治疗心问题了,那么如果情况良好,封妖图鉴肯定会复更,当初他连封妖图鉴的故事脚本都已经做好了。
而博贤就是封妖图鉴的出版方,到时候封妖图鉴复更,后续出版事宜仍是要交给博贤的,还不如现在就干脆点脱了马甲。
但显然他就是琢玉成冰这件事,对傅玉真的冲击太大了。
得到了江梅生的肯定答复后,傅玉真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大叫,然后挂掉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燕鸿这个角色,有读者希望林御白让他赶紧滚蛋。但是医科研是事业单位,职工没犯错,怎么可能说让他走就让他走呢。林御白的确可以动用他的关系,但那还是林御白吗他自己就是搞科研的,知道多年求学的辛苦,也知道国家培养一个科研工作者的不易,他是个惜才的人,也是一个有同理心的人,深知一旦让燕鸿走人,就是把对方多年的付出毁于一旦,他没那么冷酷。
不过你们放心,林御白不会吃亏的,以他的才华,完全可以利用燕鸿反将一军。
好耶,终于同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