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杏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对于佳佳这个妹妹, 充满了浓郁的违和感了。
为什么没有墓, 因为是小狗。
为什么没有照片, 因为是小狗。
为什么弄个那么小的婴儿床，因为是小狗。
为什么碑上只有佳佳不是全名，因为是小狗。
为什么吃那么多垃圾膨化零食，因为是小狗。
小狗。
小狗。
小狗。
这群人是不是神、经、病、啊啊
所以他们刚刚哭天喊地要打个你死我活是为了什么
汤杏感觉自己的三观在破碎。
并不是说小狗的生命不值钱，但两个大老爷们儿这样是不是太离谱了
人类死亡后的悲伤, 都没有那么长久吧都会被时间冲淡的吧
可是, 显然，对与他们来说, 佳佳死亡的痛苦, 并没有因为时间冲淡。
程君昱因为妈妈的话十分激动“妈, 你怎么能这么说佳佳即使是小狗，也是我们童年时期最好的朋友她因为我死了，我难道不该有负罪感吗”
“问题是谁跟你说佳佳死了的”程妈妈扶额望天，很是无奈。
程君昱与程君柠目光一同射向程妈妈。
程妈妈一愣，指指自己“我说的”
两人同频率点头。
“哎原来是我说的啊，我什么时候说的”程妈妈似乎完全没有了这个记忆。
程君昱复述了一遍当年的情况
原来, 君子谦当年在十岁的时候, 和同小学的一个女生关系十分要好, 那个女生原本养了只小狗, 就是佳佳。但是因为要搬家了, 将来住的地方不允许养小狗。所以女生虽然很舍不得, 但还是想要为佳佳找一个能安心住着的家。君子谦原本就十分喜爱小动物，再加上和君子谦本身关系就很好，他一口答应。
但是君子谦一时闹热答应之后，就苦恼不已，因为他家人也不允许他养宠物的。于是考虑再三，他决定放在程君昱家里养，反正两人家里住得近，且程君昱从小就特别喜欢这些小动物，给他带养最为合适。
本来君子谦还担心程君昱会不答应，可神奇的是这佳佳看到程君昱比见到君子谦和前任主人还要亲，又蹭又舔的。
程君昱也不知为什么对佳佳也尤其的亲切，一人一狗和老相识一样好得黏糊，自然也就答应下来。
可糟糕的就是，程君昱的妈妈很讨厌绒毛宠物，这也事导致了从小就喜欢小猫小狗的程君昱无法养宠物的根本原因。
于是年幼的程君昱天真而单纯得想着，反正只要把小狗放在自己身边让妈妈不要接触到就可以了。
而还是孩子的程君昱，根本不懂得怎么养小狗，一天到晚就是买一堆的膨化零食给佳佳吃，佳佳也算是杂食惯了，爱吃得很。
渐渐地，佳佳越来越胖，走路都快要走不动了。
君子谦为此和程君昱大吵了一架，程君昱才停止喂食垃圾食品。
但有一天，程君昱放学回来，却听到了佳佳的死讯。
“妈，就是你跟我说的，佳佳撑死了。”程君昱信誓旦旦地说。
程君柠在一旁跟着点头“嗯，我当时也在，妈，你确实是这么说的。”
程妈妈的脸色微变，心虚地后退了一步，为了掩盖自己，她转过身弯腰往沙发上放购物袋，期期艾艾地说“哎呀，这个我也是，我也是记不太清了啊”
程君昱敏感地眯起眼，就连君子谦都闻到了不对劲“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
“没有啊”程妈妈猛地弹起声，笑得特别假。
程君昱“妈，你如果真的瞒着我，我随便抓一只幽灵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你，或者随便揪个问一问就能知道。”
“”程妈妈惊恐捧脸，“臭小子有你这么威胁妈妈的吗”
程君昱推开了正准备给自己上药的程君柠的手，起身往客厅走，“我还是去问幽灵好了。”
程妈妈伸手拽住他“哎呀我说啦你这个臭小子，现在对妈妈都这样”
程君昱一脸得逞，双手环抱着，摆出那副牛逼哄哄的王霸之气“说吧。”
程妈妈在这三人之中看来看去，最后目光落到自己的脚尖，两手捏着自己前方的衣摆，小声地说“佳佳那时候没死是我嫌家里有只狗太麻烦就把她送给亲戚了”
程妈妈愈说愈小声，像是个犯错的小孩“不过，都过了十几年了，所以前阵子亲戚和我微信聊天儿的时候，无意间跟我提了下，说佳佳两个月前已经寿终正寝了我想都那么多年了，也就没跟你们提”
汤杏“”
众人“”
程妈妈尴尬地继续说“其实吧咱们想想，佳佳也挺厉害了嘛，一条狗的寿命能那么长已经是个奇迹了，那亲戚还和我说都快要怀疑佳佳是个妖怪了，寿命那么长。”
众人“”
场面愈来愈尴尬，程妈妈彻底憋不出话来。
这种尴尬弥漫在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君子谦的表情更是前所未见的经典，成了暴漫脸，仿佛刷新了自己的三观。
就连程君柠都懵得一句话都讲不出。
程君昱则是表情变化莫测，跟变戏法似得，最后整个脸部表情都斯巴达了。
程妈妈准备开溜，拍拍脸还在抽搐的程君昱的后背，啪啪得清脆响“啊，小昱啊，我先把衣服放回房间了啊，你们看你们准备了那么多好菜，要好好吃完哦妈妈是不是从小就教过你要好好爱惜粮食不能浪费，粒粒皆辛苦对不对赶紧吃啊，吃完叫王嫂收拾了啊咳咳咳”
伴随着程妈妈的话语，她脚也没闲着，两条腿跑得比年轻小伙儿还快，上楼梯嗒嗒嗒和说话声渐渐拉远，最后的轻咳声只能听得见旋转楼梯间的回声。
像是一场摇滚乐队演唱会的收尾。
汤杏在心中数落了自己一下，这种时候怎么能做这种玩笑的比喻。
但是客厅里萦绕得氛围实在是太肃冷，汤杏感觉仿佛自己光着膀子只身在暴雪天的户外奔跑。
这顿饭明显是吃不下去了，君子谦收拾了下自己，再把自己吃的那份碗筷端去厨房，被王嫂拦下，才破解了这沉默是金的现场。
“子谦少爷，让我来让我来。”
君子谦淡淡地应了声。
君子谦手里的碗筷被王嫂收走放回了厨房，这王嫂一走，氛围又回归到原始情况。
汤杏对着王嫂的背影大声泪流满面的呐喊。
好在这个情况没有维持太久，君子谦清冷地说了句先回去了之后，三人极为平淡地打了个招呼道别。
简直让汤杏感到叹为观止，他们是受到打击太大所以不知道怎么表示自己的心情了吗
程君昱拿着汤杏就回房间了，到了房间里，程君昱突然长舒了口气。
“汤杏。”
突然被叫名字，汤杏一格激灵“有”
“你当军训呢，还有。”
汤杏不想和他抬杠“叫我干嘛”
程君昱往床里倒下，高举着汤杏在空中望着她“我觉得太好了。”
汤杏“什么太好哦，你是说佳佳”
说到佳佳，汤杏还是忍不住脑神经抽动了下，对于这群人的神经病的看法更加根深蒂固了。
程君昱侧躺过来，汤杏也被放在了床上“嗯，佳佳没因为被我塞那么多零食而撑死真是太好了。”
汤杏“其实我觉得一条狗就算没有人类聪明也不至于会饿饱分不清而被你喂得撑死的。”
程君昱“你肯定没看新闻，知不知道某个幼儿园的小孩中午被孩子塞了太多的午饭，结果午睡的时候撑死了”
汤杏“”
程君昱又补了句“多看看微博，很多实时新闻，做作家的更要与时俱进。”
汤杏不服输地说“那佳佳也不会被你撑死，程妈妈不也说了佳佳的命强悍得和妖怪一样，活了那么多年，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你噎死。”
“那也不能否认你与社会脱节啊，大作家。”
汤杏已经完全失去和程君昱讲话的欲望。
“其实我觉得你和君子谦真的挺厉害的，在家里搞这种事情那么久，程妈妈都没有发现。”
程君昱“当然是一直悄悄地背着她悼念佳佳了，哪儿会那么高调。”
呃，能瞒住那么久的程君昱和君子谦也是牛逼，但能被瞒住那么久的程妈妈更牛逼。
汤杏翻个身，背对他，不想理他。
“汤杏。”他又叫她的名字。
汤杏“嗯”
程君昱“汤杏。”
汤杏“”
程君昱“汤杏。”
汤杏不耐烦地提高嗓门“干嘛老叫我名字”
“就是觉得你的名字特别顺口。”
“”汤杏忍不住翻白眼了，心里狂骂蛇精病。
程君昱消停了会儿，又叫她的名字，汤杏正要发作，他就接了句“你说，佳佳死了两个月了，为什么一直没回来看看我”
“”这个问题把汤杏问住了，“不知道。”
“一定是因为我喂她吃了太多垃圾食品，它在这儿不开心。”
汤杏有些受不了这样悲壮的口气说话的程君昱，怎么突然之间这个直男癌和少女一样扭捏
“没有的事，可能只是在你家待得时间比较短，离开家的时间又那么久了所以忘记了回家的路。”
程君昱“你这能算安慰吗”
汤杏“”
好吧，其实她说话的水平也不算高，而且说得都比较实在。
忽然间，汤杏感觉自己身体被束缚，程君昱将她捉过来靠近自己的胸怀，轻柔地说“汤杏，我想看看你。”
“”汤杏，“不行，现在不想给你亲。”
偶买噶，她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汤杏懊恼地捂头抓挠，程君昱又可怜巴巴地说“好心累啊，想见见你，不行吗”
汤杏“”
程君昱“俗话说得好，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美女，就会好了呢。”
汤杏“”
可以啊小子，硬的不行来软的，还拍马屁，以为正直如她会吃他这套吗
她吃。
汤杏又被亲了，汤杏觉得这设定简直是没人权，日了狗了
汤杏“我为什么被你亲一下，就会变成人你必须要好好给我解释一下，不然以后不让你亲”
汤杏想打自己一嘴巴子，这又是说的什么鬼话
对比汤杏内心的自我纠结，反观程君昱就显得淡然自若、惺忪平常，“汤杏，你知不知道，你的灵魂里，现在有我的阳气”
汤杏听着，耳朵有些发烫“阳气是、是什么意思”
阳气，这个词儿好暧昧的好吗
程君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为她解释“你当初差点变成怨灵，那是因为长期离开你的凭依体，在人间吸收了太多负面的能量还有阴气，汇聚在你的魂魄中。救你回来，需要把你的魂魄净化，那就需要男人的阳气。”
汤杏“”
她知道阳气和阴气的关系，但这个男人的阳气，他真的不是故意加上去的吗
“所以我让你吸取了我的阳气，从此以后，你还是一缕幽灵的时候，只能依靠我的气息才可以脱离凭依。”
他解释的很清楚，也很让汤杏痛哭流涕。
凭啥
这种强制性被吃豆腐的设定真是让她泪如雨下。
“还有什么疑问”程君昱好心地提醒。
汤杏从悲愤中爬起来，暂时想不出什么疑问，“没有了”
程君昱凝望着她，安静了会儿，又说“明天拍完戏我带你去逛商场怎么样”
汤杏“哦，你想去就去好了。”
程君昱开心得像是得到褒奖的小孩。
似乎，早晨那一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没有发生过。
汤杏其实心中有很多疑问，君子谦竟然那么在意佳佳，说明他很在意那个小学时的女同学。
君子谦不是和女神在玩虐恋情深吗，怎么又冒出来了个小学女同学
突然觉得君子谦配不上她家女神姐姐了。
第二天，来接程君昱去拍戏的君子谦恢复了往日的翩翩君子偶尔暴力的形象，简直是正常得令人发指。
但这反而让人觉得不安，毕竟他那么重视佳佳，结果昨天知道这一切都是个乌龙，心里一定如错乱的树藤盘根错节，复杂的小道崎岖蜿蜒。
结果程君昱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拍拍君子谦的肩说“等佳佳什么时候想起来回来看我们的时候，我跟你说。”
汤杏觉得他太找死了，虽然知道嘴笨如他一定是想安慰君子谦没有其他意思，可是你这样的话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行为是直接造成反效果的好吗
果不其然，程君昱被胖揍一顿。
君子谦技术娴熟，战法犀利，思想成熟，完美避开手臂脸蛋和脖子，其他地方没一个落下的。
对于程君昱被打，汤杏哭唧唧地只有一个想法
能不能打人之前把她放下她也一起挨打了啊她一点儿都不想和程君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