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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风铃岛(十九)
    鬼使神拆1

    止异停下脚步,眺望了下岛屿前景,海风幽幽,似是将小岛蒙上了层抹不掉的雾。他望向怀里的少女,声柔似泉“带你来见一个,于你非常重要的人。”

    蓝姬迷惑地挠了挠头,道“是谁啊”

    “她叫,汤杏。”

    “不、不认识。”蓝姬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止异安抚道“无妨,她不会害你的,她会让你都好起来的。”

    蓝姬仍旧是懵懵懂懂,但她相信止异,因为止异现在是她唯一认得的人。

    在妄月宫复活后,蓝姬虽有着人体,却活得像一头丧尸。见人就咬,见人就撕,谁都不认识,尤其是她睁眼所见的第一人,谷梁君昱。她看到那张脸,像是见到久违的美味佳肴,扑上去就是一阵撕咬。

    谷梁君昱自是不可能出手伤她,愣是被他撕得整块后背被扒了层皮。

    原本谷梁君昱就用自己的皮骨血肉做引,混入制作人偶的陶土中,制成了画皮人偶。

    谷梁君昱体质身子并未完全复原,就又被蓝姬当时那么一撕扯,背后变成了当时汤杏发现的那样,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样子。

    后来谷梁君昱和汤杏一个逃婚一个追婚,一前一后离开妄月宫后,逐劾也将沉睡的蓝姬送去了蓝玉将军府,并且将大致的情形也告诉了止异。

    现在蓝姬虽然神志恢复了人性,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想不起来。蓝姬对他的依赖,只是再次醒来后所见第一人而引起的雏鸟情节罢了。

    不仅如此,蓝姬连说话都很困难,像是刚刚开始学习说话的小孩儿,语不成句;更是无法靠自己的双腿行走,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个一岁半大的婴孩儿,除了这副十九岁少女的外壳,是她死的时候的模样。

    可止异虽然心生难过,但已是非常知足。

    一个本就死了两年的少女,如今回到人间,拥有人类的模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已是奇迹。

    饶是要这般这样照顾她一辈子,止异也心甘情愿。

    毕竟,蓝姬是他最珍视的人,是自从被接来将军府当义子后,就下定决心的事。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当年十岁的蓝姬,俏皮又可爱,笑容使人如沐春风。

    我我叫止、止止异不敢看着笑容璀璨的蓝姬,低下头,支支吾吾。

    傻丫头,你是姐姐,止异可比你年幼二岁。蓝玉将军摸了摸止异的小脑袋,和蔼道。

    蓝姬吐吐舌头道哎呀,原来是小哥哥,嘿嘿,止异小哥哥

    蓝玉道你这丫头,还叫小哥哥

    那一日,止异的心便被她的笑容牵走了。

    交付了心,却得知,蓝姬早早就已被许给了蜀王朱椿,蓝姬自打小就便认清了自己未来要成为蜀王妃的事实。

    可从小生长在民间的止异少年,早早父母双亡的少年,哪儿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朝廷大臣之间相互联姻攀关系这等复杂的事。

    对着比自己年长两岁,看似调皮可爱,内心却成熟得过分的蓝姬,便表明心意

    “蓝姬,待我长大,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大将军,像蓝大将军一般厉害的时候,可以请你嫁给我吗”

    那时,单纯幼稚还未接受过官宦勾结、朝廷阴暗洗礼的少年,并没有看懂蓝姬复杂的神色,只听她安静了会儿,笑得比苦还难看地说

    “好啊,等止异小哥哥长大,成为蓝姬真正的小哥哥时,我就嫁给你。”

    止异单纯,但他明白,只要蓝姬开起玩笑来,就喜欢拿止异小哥哥这词来打趣他。因此,他马上便知道,蓝姬心中并未真的答应他。

    可是止异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也不喜欢在言语上过多纠缠。蓝玉大将军教导过他

    男人不需要逞口舌之争,靠的,是自己的一双手,在枪林弹雨、箭矢如飞的战场上,踏着满地敌寇的尸首,攻城夺旗,打出一番天下

    “好,一言为定我会成为,蓝姬你心中的小哥哥的”

    那时,金秋时节,落叶萧萧。蓝姬迎风而坐,青丝随着清风飞扬,偶有院中红枫落在她肩上、发上,留下几许忧愁。

    “好,一言为定。”她道。

    随着止异的长大,渐渐意识到,蓝姬当时话中的含义。

    蓝姬下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要求。

    要比蓝姬更加年长,成为她的哥哥这种事无论多么努力,都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意识到这个现实,他内心很痛苦。随着时光缓缓而行,大家都长大了,蓝姬婚期也将近。

    止异的希望的灯火,渐渐被时间和现实扑灭,他开始一门心思全部投奔于战场。随着蓝玉将军,上刀山、下火海,做尽一切男人该做的事,至少,他想要成为值得让蓝姬提起来,就感到骄傲的弟弟。

    每一次平定完边疆归来,他都第一时间去找蓝姬报喜,将战场上的纷纷扬扬、精彩绝伦的每一道细节,都说给蓝姬听。

    二人,好似都忘了曾经的一句不可能实现的许诺。

    止异想,就这样,或许也很好,只要蓝姬还是他的姐姐,他还是蓝玉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他就能一直都见到蓝姬。

    白驹过隙,蓝姬十九岁,止异十七岁,谷梁君昱十五岁那年。

    止异正在边疆的军营中,他收到了一封突如其来的家书。

    蓝姬本该在双十年华与蜀王朱椿成婚,却在十九岁的这一年,死于非命。

    望着剪短利落的几行字,止异的世界却崩塌了。

    不知是谁,下了如此狠手,将出府与谷梁君昱游玩的蓝姬奸辱后,再活活掐死。

    而谷梁君昱,眼看着这一切在他面前发生,却无力阻止。

    止异绝望至极,可他还是要将边疆事情平息才得回府。半月后,他归来,剑指谷梁君昱,又哭又笑的样子他自己都倍感滑稽。

    他言语诅咒着谷梁君昱,将所有的过错和怨恨都抛在了谷梁君昱身上。他恨死的为什么不是谷梁君昱,为什么他上钟山烛阴派修道,却奈何不了那些夺走了蓝姬生命的那群杀手

    但止异心里也清楚一件事,谷梁君昱肯定比他更加痛苦。

    因为,他目击着一切,却无力挽救。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恨他,自此二人决裂,不再相见。

    他陷入了疯狂而偏执的思念里,还寻了些偏门法子,贿赂了那群非正经门派的修道人,让他们寻找蓝姬亡魂,将其唤回,将其复活。

    却都无果。

    那些人皆说,或许是蓝姬已被阴间的鬼差引渡上了黄泉路,入了转世轮回。

    听到这个消息,他心中难过,却也安心了些。

    至少,蓝姬她顺利的转世投胎,至少蓝姬还有下一辈子。

    只是,他再也遇不到她了。

    直到,十日前,将军府来了位不速之客。

    那个男人,银发披散,一侧耳旁编系了条小辫,目若皓石,满目狡黠,却笑得无害。

    这种充满矛盾的气息充斥在这个男人的全身,让人不由地便产生戒心。

    可是这个陌生的男人,却将沉睡着的蓝姬带回了他身边。

    那人道“人归原主,我曾答应过谷梁君昱与蓝将军的事,已是完成。”

    止异道“敢问兄台是谁”

    那人却道“想必在下该是比止将军年长不少岁的,在下不过一名碌碌无为、平平无奇的无名妖怪罢了。你义父见了人,自会明白我是谁。”

    止异不言,义父之事,他向来不会多问。更何况,如今他的心思早就都飞到了蓝姬身上,欣喜若狂却强装镇定。

    那个男人的双眸是璀璨的金色,却如一团看不清莫不明的迷雾。他道“不过,这蓝姬姑娘虽是我通过一些偏门法子让她有了肉身,但她还有些东西不够完整,需要补全了她。”

    止异激动道“是何物晚辈定当竭尽所能”

    那人道“若是你希望蓝姬姑娘恢复如初,与寻常人类无异,那么十日后,去风铃岛,找那位,汤姑娘。那位汤姑娘见到了蓝姬,自然会明白,你是来作何的。”

    止异顿了顿,陷入回忆。

    止异道“是同谷梁君昱相识的那位汤姑娘”

    “不错。”那人道,“找她便是,那么在下也该走了。”

    止异望着那人的背影,深深一鞠躬。

    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他的谢意和感激,唯有沉重一鞠躬。

    后来才知道,那只妖怪,哪是什么碌碌无为的妖怪,乃是逐月教三公子,那个自立门户,立了妄月宫的逐劾,北方妖怪之首。

    但无论对方是谁,止异感激的心不灭。

    几个时辰后,蓝姬果真醒了过来,却真如逐劾说的一般,颇为痴傻,行动不便。

    止异望着回到自己身边的蓝姬,不禁想起了往事,想起蓝姬那一声声小哥哥的调笑。

    蓝姬目光陌生却毫无防备,眨了眨清澈若溪,单纯若孩童的双眸,问道“你是谁”

    止异望着她,道“止异。”

    这一次,他不再结巴,完整的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蓝姬似是在努力记住这个名字,转而灿烂一笑“止止异、异哥哥”

    止异听罢,稍稍一顿,有些出神。

    “现在,我还真成了你的小哥哥了”止异手落在蓝姬的乌发上,满是怜惜,“你是十月生,我是二月生。你少去了两年光阴,如今,我赶上了你。”

    你是十九,我也是。

    不可能实现的承诺,奇迹般的实现;不可能归来的人,奇迹般的归来。

    这一次,他不想再放手了。

    止异迈开步伐,踏上了这片陌生岛屿的土壤,可这里却有他最盛大的期盼。

    那位汤姑娘,一定能够拯救他心尖上的人,让她变回正常人的样子

    止异搂着怀中的少女,心中止不住的悦雀。

    耳边,忽儿袭来一道清风,势如箭射天山,荡起了他与怀中少女的乌发。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玄色的身影闪身乍现,身法如风,青丝飞扬,一支流光箝挟于右边,仅落下几缕碎发垂于脸侧。皮靴、皮腰带、铠护手皆为黑金色。腰上挂着勾玉,携着雪杏;腕上缠着一条铜链,哐当微响,在阳光下一晃而过,似一道流光利剑,扎得人眼生疼。

    风铃岛气候宜人,四季温暖,此来少年人,玄色衬服罗衣其内绣桑竹,朱色縠衫其外,纱影翩翩轻似雾,薄若云。

    若说少年郎,倒不如说乍眼一瞧,像是踏着祥云而落的仙人下凡。

    可对止异而言,这少年再如何松形鹤骨,仙风道气,他都只视他为罪孽深重的罪人。

    止异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与这个人相见了。

    他熟悉这个人,即便还未看清他的脸,但只要一开口,即便化成灰,他也认识。

    “谷梁君昱,原来,你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