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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恶龙(十三)
    九翼天龙3

    李簌垂眸看了眼握在手中的剑。

    尽忘自他继承师命,承下钟山烛阴派后,师傅便正式将尽忘授予了他。

    尽忘尘世,淡却名利。

    这是尽忘剑的意义。

    剑身剑柄素白,浮云雕花,尤为清雅,脱离凡尘,亦如屹立于钟山山峰之上,远离尘世,宛若仙境,仙云环绕的钟山烛阴派。

    它拯救苍生,大爱苍生,却也远离苍生。

    最深刻最伟大的爱,便也是最冷血最无情的爱。

    尽忘剑更是如此,他有着削铁如泥的锋利,有着可斩尽三界一切的决绝。

    驾驭尽忘剑,对剑主自身的要求也极高。

    宝剑有灵,只认可与它一般薄凉或是更甚者。不然,即便得到尽忘,也无法将剑拔出鞘。

    李簌抬眸,冷静地望着不知火,缓缓地道“李某有幸可遇传闻中三魔王之一的绝疫鬼王,且被开口请借佩剑,自是乐借,但绝疫鬼王君或也该清楚,尽忘剑的特质”

    不知火轻笑一声,脑袋微歪道“本尊阅过的典籍,比朝夕君的年岁还要多,自是了解的咯。”

    被调侃者李簌倒是一脸淡定,可一旁的山薏却为他感到愤愤不平。

    山薏虽然性子软,但小姑娘家家面对自己的偶像被这般小觑,勇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道剑气挥出,将扑面而来的浪涛斩碎了形,转而剑指不知火,道“你、你这个恶贯满盈的老妖怪你既然是要、是要借剑,那你的态度也未免太仗势欺人了”

    李簌“”

    谷梁君昱“”

    山薏又道“想、想借剑,就说人话”

    李簌“”

    谷梁君昱“”

    不知火顿了顿,笑道“小妹妹,可我本来就不是人。”

    此话一出,山薏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尴尬地脸红起来,说起话来更加支支吾吾了。

    “那、那那你就算就算不是是人、你你你、你是要问人借东西,你就该、该学人说、说话啊”山薏说着,声音愈来愈轻。

    李簌替她解围道“山薏姑娘所言甚是,既然绝疫鬼王向李某借剑,总是该入乡随俗、礼尚往来。”

    不知火轻轻挑眉,百年来倒也是很久没被人提条件了,颇感到新鲜。

    “行啊,正好本尊也是闲得慌,帮帮你们对付一下这条老态龙钟的恶龙也挺有意思的。”

    不知火这厢刚说完这话,只见恶龙的龙尾猛地朝他拍了下去

    李簌赶忙反应过来,拉过还在原位的山薏闪开。谷梁君昱靠着自己先天的反应能力,也已轻易躲避。

    龙尾陡然甩过来,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且来得那么迅速,那么悄无声息。

    龙尾拍上海面,又是一阵巨涛海浪,连带着这附近周围的舰船又是翻了几艘。

    在这片大海上,久居深海的恶龙是庞大而强悍的,只能依靠船只在海上生存的人类是无比弱小的。

    但那些精兵战士却也是无比顽强的。

    他们虽不如各家道门的修士可御剑飞行,或运用灵气临空而立。

    但他们经过各种艰难的训练于残酷的战场,他们早已精通水性,更有着超出寻常人的精神力与求生意念。

    即便浑身是血,被海水浸泡地瑟瑟发痛,也可以咬紧牙关支撑下去。

    被打散的舰船断木残垣漂浮在不太平的海面上,成了他们唯一可以求存的东西。

    而有些刚刚参军出征的年轻人,他们没有经验,他们遇到了这种危命状况,彻底慌了神,呼救、哀嚎,此起彼伏。

    各大道门的一些弟子们虽然与巨龙的战斗中帮不上什么忙,但也都忙着飞来帮忙救人,将幸存的人们一一带回已经退居靠后数十丈的各家道门的船只。

    虽然不及皇家的舰船豪华威猛,但幸在各家道门的人多少更有能力自保一些。

    自古海上的战争就很艰难,如今灾兽降临,更是难上加难。

    李簌见此状况,心头一紧。

    这场景仿佛是人类遇上空前浩劫的缩影,让他心生悲悯。

    山薏脸色刷得变白,望着方才龙尾拍打的方向,原本不知火所在之处,忧虑道“那位、那位大妖怪似乎没有离开”

    李簌淡淡地看了眼那处,海水正在如雨降落,而后是一片空旷之空。

    山薏见状,惊讶之余也莫名舒了口气。

    下一秒,空旷之处闪现不知火的声音,他擒着邪邪的笑意,额前的刘海因方才的高速移动有些凌乱,微遮了他妖气逼人的凤眼。

    谷梁君昱道“这家伙,从未离开原地,只是鬼王的特异体质,普通的物理性进攻根本不可能伤到他。”

    山薏了然道“所以即使是鬼王,本质也是那些鬼魂一样。”

    李簌道“还是有本质的区别,鬼王可拥有人类一般的人实体,也可让自己变成入魑魅魍魉一般了然无形,可在阳光下自由行动,也穿过人间任何物理之间。”

    谷梁君昱警惕地冷盯着不知火,道“非人非鬼的家伙。”

    不知火轻轻一笑,那笑声明明可听出他的兴致高昂,却依旧让人感到毛骨悚然、阴气逼人“非也非也,你这小子真是和小时候一样,说话那么不中听。这可谓是拥有了人类该有的肉体,也拥有了魑魅魍魉的力量,这叫种族进化。”

    谷梁君昱听着他说话的腔调,总算回忆起来这家伙的声音为何他会感到如此熟悉。

    那个当年在他因凶血暴走差点杀死那位官员时,紧急出现,不知在他身上做了什么,让他的血得以短暂的平静,并且救了那官员一命。

    小时候他看不明白也不知道这从中细节,长大后才想通这其中曲折。

    当年那恶心的官宦被他那一下,震碎了五脏六腑,浑身上下的脏器可说都无一完好,脾脏破裂,只有等死的份。

    虽然当时那官宦该死,他对于不知火救了那官宦的一条狗命而感到不爽,但若非如此,他的命也定然要赔给这官宦了。

    若是那时候,他就被判了死罪

    他就不会遇见师傅,来到烛阴派,又遇见杏儿了。

    此时,距离他们不算远的汤杏,心里都莫名地跳了下,愈来愈担心起谷梁君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的安危。

    她虽然耗损很厉害,但好歹她神仙之躯,灵力残存,帮帮忙问题不大。

    且她还有更重要的,最后的秘密武器还没用呢

    这么想着,她也准备好要追着谷梁君昱的气息过去。

    可谁知,却力不从心地,一股滚烫的血腥味扑涌上喉,又是呕了一大口黑血出来。

    南月回见状一愣,惊道“杏姑娘,你这”

    汤杏顺了顺气,衣袖粗糙地擦过嘴角,气若游丝“无碍,我没问题。”

    南月回皱起了眉头,向来潇洒肆意,笑颜常开,老不正经的南月回少有地凝重起来。

    “杏姑娘,虽我南月回只是一介未修道成果的人类,但也不盲,你这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没事。且事还挺严重的,实在不合适再加入这等凶险的战斗。”

    汤杏激动道“不行我必须进去我还没噗”

    话未说完,她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吐血,这一次的黑血比方才那一口更为黝黑。

    神的身体里留着三界最为醇厚的血,而神堕后的神血却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愈来愈混浊,像是被凶气腐蚀污染了般,血甚至会比那些魑魅魍魉更为阴邪。

    可汤杏的情况又有些不同,她不是完全的堕神,可为神非神,魔非魔。

    照例说她的血不该变得和堕神一般才是,可为什么

    她无暇再多想,只因她愈发了解到自己时间不多了。

    她几乎求助般地拽着南月回的衣袖,焦急慌乱地道“不要告诉君昱,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的状况。我我还有未完成的事,还有、还有他还没把那家伙给我带过来,一切都还没有走上正轨,蓝姬也还没苏醒都还没有开始,我、我必须要撑下去,我也必须找到君昱,我必须要找到他南月回,这是我第一次求人,我拜托你,带我进去找他”

    南月回沉默,他有些为难,且根本听不明白她后来那些自言自语式的絮叨。

    但是,汤杏对谷梁君昱到底多重要,恐怕连风铃岛上的一根草都知道。

    若是他硬要带着汤杏进入那么凶险的战斗范围,若是出事,谷梁君昱可得把这天都给掀了。

    南月回凝重地看了她片刻,道“给我一个我非带你进去不可的理由。”

    “什、什么”

    “你该知道,我带着你进去,若是你遭遇何等不测,谷梁君昱定然会情绪暴走,他非追杀我至天涯海角不可。虽然这小子未必真能奈我何,但被追着打也挺麻烦的,我最讨厌麻烦。”

    汤杏垂眸思忖片刻,最终似是下定了决心,像是激励自己般的握紧了双拳,深呼吸,抬眼,郑重道“有,但是我现在告诉你一切来龙去脉,还希望南月回公子可以暂时替我保密。”

    “说来听听,我再决定。”他模棱两可地答应着。

    海域后方,较为安全的地带,徐上陵立于长剑,御剑飞行,边忙着指挥和救助。翩翩白衣,随风而扬,当真犹如落入凡尘的仙人,高洁风雅。

    各家道门中也有些许女修士,但此次围剿前来确没几个。着实也因海战过于凶险艰苦,且谷梁君昱的实力早已被以讹传讹的妖魔化,各家道门的女修士与男修士相比,真可算稀有动物,自然是护得紧,能少来几个就少来几个。

    女修士即便来了,也更多的是做着后方辅助的后勤工作,像是山薏这等被丢到前线来冲锋陷阵的,真可算是一根独苗了。

    女修士们协助着徐上陵参与着后勤工作,也时不时会讲讲悄悄话,聊起这位气质出尘的徐上陵。

    徐上陵本就极少在各家道门间露面,几年前群雄西风峡谷论剑都未来参与,如今真人露相,竟还是如此俊秀清雅的男子,少女心都开始荡漾了。

    “鬼仙真的好优雅啊”

    “你看那举手投足,抬手都带风啊。”

    “哎呀啊啊啊别说了别说了,我的小心脏要控制不住了”

    一旁某些男修士斜眼冷漠地看着那几个聚众花痴的。

    但也不是每个女孩都那么不分轻重,又跑来两位女修士,过来将她们拉开,让她们别再多说那些有的没的,先救助伤患才是首要大事。

    这时,一名鬼灵系弟子正处在徐上陵身旁,修道之人,修为越深,方圆百里甚至千里万里便可听越多的风声雨声,更别提人的议论声。

    他全收入耳里方才那些女孩的言语,对着徐上陵道“公子,近来这些日子,您行事匆匆,倒是忘了戴上您的帷帽了。”

    徐上陵顿了顿,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倒是急急忙忙将它给忘了。”

    鬼灵系早早淡出钟山烛阴派隐于世,但时常也会在游历之时降妖伏魔,徐上陵早年出门游历时,只因相貌过于秀雅,比一般女子更是精致,时常过于惹人注目,诸多行事不变。

    后来,鬼灵系的宗主,也就是徐上陵的师傅道华散人便让他戴上了帷帽,这一戴就是带了五六年,也就近几次为了帮助钟山烛阴派,总是急急忙忙地,将帷帽给忘了。

    这帷帽戴久了,久不见日,这徐上陵的肤色比女子还白嫩,变得比以往更加引人注目了。

    “罢了,如今也没那功夫再拘泥于这些小节,先治疗伤患才是大事。”

    这时,某家道门的弟子对徐上陵道“鬼仙君,以您的实力,在这儿帮我们一起负责后勤工作,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徐上陵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鬼灵系的体系中,用于治疗的部分可谓是占了接近一半,说鬼灵系是如今各家道门中最强的治疗师也不为过。

    如此这般,他怎可能放任这些身受重伤的各家修士还有一直为了大明骁勇善战的兵卒不管。

    “你们无需多虑,我自由考量。”

    徐上陵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也再无话可说。毕竟徐上陵的能力,他若是不乐意去,他们也不可能把人给架着去前方战火纷飞之处。

    徐上陵放眼望去,即便已经紧急退居到后方的舰船,也少有完好无损的,竹笙派的舰船便是那少数中的其中之一。

    经历了那么大一场的浩劫,竹笙派的舰船不但完好无损,甚至像是新船一般。

    显然是被人用灵力保护得极好。

    徐上陵下意识地朝着船上正躺在软塌上悠悠哉哉什么都不干,闭目养神中的九公子。

    竹笙派的弟子感受到徐上陵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顺着徐上陵的目光看向自家祖宗小爷。

    “九公子,您不过去加入战局吗”竹笙派的小弟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壮着胆地问道。

    九公子眼睛都不睁,不耐地咋舌道“关你屁事少打扰本公子清修。”

    “我我我,我错了”小弟子立刻吓白了脸,连连后退,又因这船身摇晃不稳,后退着几步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九公子听到动静,睁开眼便见这家伙这幅怂样,顿时兴致更差了。

    师傅出门前叮嘱过,小事任性无碍,大是大非面前,不可太随心所欲。

    他是挺想上去参一脚,毕竟和这等级的灾兽大战一场,定然畅快淋漓。

    可他还要顾忌船上那么多同门的小命啧真是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