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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十二、意外
    四十二、

    萧熠本也不能一直握着她的手,顺势后退了一步。

    只是他到底还是低低再回了一句“我知道你可以。我只是我不想放开而已。”

    贺云樱并不理会,几乎就是在萧熠的后半句还没说完之时,就已经重新搭弓放箭。

    虽然是花会里给女眷玩乐用的软弓绣箭,但贺云樱身姿矫健英气,挽弓搭箭手法犹如行云流水,迅速却不混乱,只听嗖嗖嗖三声连响破空。

    随即嗒嗒嗒连珠三箭全中靶心

    葳园里先是静了一瞬,随即惊叹叫好声连成一片,众人不由纷纷鼓掌喝彩,赞叹不已。

    贺云樱又回眸看了萧熠一眼,将弓递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侧投壶射覆的玩乐便没这样精彩了,哪怕是手里还拿着令牌或竹签的人也都纷纷往这边看过来,也有人对这些并无兴趣,只坐在旁边吃茶说闲话。

    于是很自然的,就有下人过来送茶送点心,皆是一色干净整齐的灰衣小厮与绿衣小婢,进进出出端茶送水。

    不知是否今日宾客太多,或是花园东侧摆设投壶射覆之物以致过倒狭窄,第一轮换茶倒是没有什么,第二轮换茶时,也就是当贺云樱赢得满堂喝彩之后,将软弓交给萧熠时,东侧便有一个小婢女绊了一跤,茶水甜汤泼了宾客一身。

    这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萧熠与贺云樱身上,被弄脏衣裳的孟欣然又是个大方性子,当然不会大呼小叫地责骂婢女,甚至还伸手主动将那小婢女扶了起来“没事没事,我换个衣裳就好。”

    刚好旁边的尹琼江与尹六叔也都同样长衫下摆被沾到了甜汤,身为主家当然连连致歉,随后几人便一同从另一侧的月门出了葳园。

    而这时萧熠刚好拉开了那张小弓。他身量比贺云樱高了半头有余,更加颀长挺拔的身形去挽这张弓看着多少是有些儿戏,但萧熠俊秀如玉山的面容上却并无戏谑之意。

    步伐微错,搭箭开弓,目光专注而锐利。

    若说先前贺云樱射箭是秀影英姿,如猎场健儿,此刻的萧熠却有如沙场利刃,锋锐无匹。

    连贺云樱都有瞬间的微微屏息,更不要说其余围观的旁人。

    只听嗖地一声,绣箭飞射如流星,准确地击中了贺云樱第一箭的落点。

    而后不待众人彩声响起,嗖嗖嗖

    同样三箭连发,亦是连珠三箭全中之外,完完全全地打在了刚才贺云樱三箭的印痕上

    此时众人的震惊自是比刚才更甚。

    因为这等茶会射箭的靶子很大,所谓的靶心也比寻常靶心更大,足有尺许,为的就是让闺秀或贵戚少年们更易中的。

    而为免失手误伤,所有的箭枝都是软布包头,头上沾了一点点颜料,这样打在靶上虽然会掉落,却也能清楚看到击中何处。

    先前贺云樱四箭全中,都是击中那尺许靶心的正中左近,已经极其出色。

    而萧熠能与贺云樱一样四箭全中并不稀奇,但他箭箭全都打在贺云樱刚才箭枝击中之处,那所瞄之准根本不是靶心,都是那不过指甲大小的印痕而已

    惊愕过后,自然是如雨如雷的喝彩声响起,闺秀们还收敛些,贵戚少年们甚至跑过去看那靶上的印痕。

    连同小厮丫鬟,也都纷纷鼓掌,也有来得更晚的亲故平辈,一踏进葳园也顾不上什么掣签,便被拉着过来看这箭靶,好一顿评说。

    热闹之势,与在天音寺的棋亭前很是相类。

    “兄长好箭法。”贺云樱开口敷衍之前,先向葳园东侧扫了一眼,见孟欣然与尹琼江、尹毓并左近几个小厮下人都不见了,只有窦启明独坐出神。

    虽然知道孟欣然的计划,却还是难免有一点挂怀,但她也不能显出知情,又随口向身边的萧熠笑道,“果然是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萧熠没有顺着贺云樱的眼光望过去,他此时已经大约猜到,无外乎便是几种反杀的法子。

    安逸侯本人不管有什么筹谋,只说孟欣然的性子,绝对是有仇当场就报。

    对于尹三的计划,若是完全预防拆解了,等于抓不到尹三真正动作,只能长辈们背地里谈谈条件,论的仍旧是“诛心”之罪,而非人赃并获。

    所以要真让尹三吃个大亏,必须引蛇出洞,孟欣然显然就是这样打算的。

    因此萧熠反而并不关注那个方向,目光仍旧只在贺云樱面上,低声应道“我全力所搏的,只是跟上你而已。”

    “这又何必。”

    身在昭国公府,贺云樱同样不想走心太过,直接避开萧熠目光,眺望远处“兄长是人中龙凤,鹏程万里,何必再在此处耽误呢。”

    萧熠心头微热,刚要再说,便见魏文霜拿了一盒花签过来微笑温柔,袅袅婷婷“王爷箭法精绝,实在是文霜生平仅见。先前已经听说王爷才学过人,棋艺卓绝,当真不曾想到,在箭法上也有如此造诣。”

    说着将那盒花签又向前一送,请萧熠与贺云樱各取四签,作为刚才射箭的分数表记。

    贺云樱听着魏文霜向着萧熠的这番称赞,便想起前世里这位才女冰清玉洁,凛然大义地写诗斥责摄政王暴行,以及与萧熠在天音寺中偶遇的情形种种。

    她不由唇角微扬,随手拈了四张花签,又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听着魏文霜继续赞扬萧熠。

    然而萧熠这时却懒怠再敷衍了,他直接迈步绕开魏文霜,直接到了贺云樱身旁,与她并肩站在一处“谬赞了。如此小技,贻笑方家。妹妹代我掣签罢。”

    魏文霜多少有些尴尬,萧熠行动之间自有一股理所当然的气势,说是不给面子,的确一点也没给。但言语之间也没有任何能挑出来的冒犯之意。

    当下只好勉强笑笑,还是将盒子再递给贺云樱“如此,那请县主为王爷再取四枚罢。”

    贺云樱刚伸手要再拿,便听葳园东侧外头有混乱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便有小厮慌慌张张地往里跑,面上惶恐非常,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应该找二公子尹琼海,还是大姑娘尹琼林。

    再下一刻,孟欣然的丫鬟甜枣也跑进来了,却是向贺云樱过来“县主,您快来看看”

    贺云樱本是与孟欣然和甜枣都是提前商量好的,此刻飞快地与甜枣对个眼神,然而对方的眼神里却有些古怪。

    倒不是真的害怕,而是,好像有些难言之隐

    贺云樱这下就真的有些提了心了,赶紧应了甜枣便跟着过去。这番动静当然就不算太小,葳园众人都是宗室公卿家的平辈,各色后宅风波都是见惯的。

    当下就有人立刻跟着想去看热闹,也有人是性子好静甚至是保守些的,不喜这些后宅风波,就留在原处,甚至直接要去找长辈的。

    贺云樱跟出葳园前唯一多看了一眼的就是魏文霜,按着先前青鳞卫抓回来的小厮与丫鬟嘴里的话,好像所有的筹谋都是尹三一个人的。

    按着小厮的说法,尹琼江本来就不想要孟欣然这件亲事,又听说了昌敬侯二公子魏喆与人酒后打赌,可以亲到孟欣然,因而更加觉得孟欣然行为不端,定是与魏喆有些首尾,干脆就想促成这件事。

    这件谋划从头到尾,都跟清白娇弱的表姑娘魏文霜没有关系。

    若真是如此,那么娇娇弱弱的魏文霜见到这样的变乱,大约应该有几分惊慌或是迷惑罢

    不出意外的,魏文霜迟疑了一下,还是挽着尹琼林一起过去了,好像很是关切,却并没有真正的惊慌疑惑。

    不过贺云樱也就是扫了一眼,更要紧的还是快步过去,看看孟欣然的种种预备到底有没有发挥作用。至于萧熠,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定是一步不落地跟着她的。

    随后众人很快一齐穿过甬道回廊,赶到葳园东面两重院子之后的假山鱼池,到了便皆是一怔,随即明白了为什么赶过来的小厮与丫鬟这样惊慌,却又说不明白。

    只见刚才还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三公子尹琼江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昌敬侯二公子魏喆,两人都衣衫不整委顿在地,满脸通红加青肿,一个额头破了见血,另一个左眼乌青,两颊都是巴掌印子,身上衣衫湿了大半。

    而孟欣然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想要站起来又不大方便,脸上也是神色复杂,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

    站在孟欣然,与尹三魏二当中的,则是袖子已经挽起来的尹六叔。

    刚才他在方亭里画画,一身天青长衫,头戴儒巾,谈诗论画温文尔雅,看着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

    但此时脸上带着怒气,衣衫虽然并不杂乱,但是袖子与前襟都挽起来了,露出的小臂肌肉极其结实,看着就像是刚打过一架似的。

    不过看看尹三魏二两人的样子,与其说打过一架,不如说打过两人。

    “这,六叔,这是”尹琼林与尹琼海皆是大惊,也摸不着头脑,这位小六叔虽然年纪与他们相近,平时却不太一起玩乐,但也从来没起过什么冲突。

    这在府中大宴的日子,是个什么情况

    只听尹毓冷冷哼了一声“什么情况,自己问他们吧。要不是欣然侄女拦着,我直接打断两人的狗腿”

    言罢转身,走向孟欣然,声音又温和下来“你的膝盖怎么样,现在还疼不疼叫人拿软轿送你回府罢。”

    甜枣和贺云樱这时候赶紧过去,才看见孟欣然裙子的膝盖处有点泥污,不知是摔了还是磕了。

    孟欣然就着甜枣与贺云樱的相扶站起来,先向尹毓勉强一福“没那么严重的。多谢六叔。”

    平日里那样爽朗清脆的声音,此刻却轻了些。